福安只說不應(yīng)該在宮宴上放肆，絕口不提強(qiáng)硬討要若冉的事。

    沈沛不好以此為由發(fā)難，卻也不想縱容了福安，“做事之前多用點腦子想想，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還用本王教你？”

    福安被訓(xùn)斥的抬不起頭來，耷拉著腦袋沉默不語，求助的看向姜婉潼。

    姜婉潼原本是不愿去蹚渾水的，可她日后還有用得著福安的地方，只能硬著頭皮走上前，“王爺……公主殿下年紀(jì)還小，想來也不是故意的……”

    沈沛聞言，淺淺抬眸，若有所思的看了姜婉潼一眼，那打量神情，讓姜婉潼的內(nèi)心變得忐忑起來，秦王殿下為何要這般看她？

    莫非是自己說錯了什么？

    “柔嘉郡主真是生了顆七竅玲瓏心。”沈沛語氣平淡，只一句話就讓姜婉潼的心涼了一片。

    “臣女，臣女……臣女不過是想著家和萬事興，不愿王爺和公主為了一點小事，彼此生了嫌隙。”

    姜婉潼額頭上汗涔涔的，在沈沛冷漠的目光下，差點兒抬不起頭來。

    她設(shè)想過千萬種可能，卻怎么都沒想過，會變成這樣。

    “柔嘉郡主倒是一片古道熱腸。”沈沛說的輕描淡寫，慢悠悠的轉(zhuǎn)動拇指上的扳指，輕輕的撥弄著，冷漠的瞅著姜婉潼，“福安小，你還小嗎？”

    姜婉潼只覺頭頂潑下一盆冰冷的雪水，渾身血液如同被冰凍住一般，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什么話都說不出。

    “那是本王的人，還輪不到你來算計。”

    姜婉潼總算明白過來，沈沛為何要特意把若冉支開，原來是為了這個，她渾身冰冷，只覺得屈辱萬分。

    沈沛，居然為了一個奴婢，這般的斥責(zé)她。

    偏廳中雖然沒有下人，可是這份屈辱，姜婉潼依舊不會忘記。

    她僵硬的不知如何回話，福安卻睜大了眼睛，看了看沈沛，又看了看姜婉潼，連忙替姜婉潼說話，“皇兄，這跟表姐沒關(guān)系，是我不好，我見若冉姑娘聰明能干，這才起了歪心思，你不要兇表姐。”

    沈沛見福安眼里滿是著急，真心誠意的拿姜婉潼當(dāng)親表姐，傻乎乎的模樣，被人發(fā)賣了估摸著還要替人數(shù)錢，見狀也只能無奈的搖頭，“蠢貨?！?/br>
    這一聲，并未帶上多少戾氣。

    氣氛雖然還有些尷尬，卻也因為福安的打岔，把話題揭過，姜婉潼也不用陷入尷尬的境地，雖是福安為她解圍，可姜婉潼也不會感激福安的，如果不是因為福安，根本不會有這種事！

    不多時若冉捧著一對琉璃盞過來，姜婉潼就瞧見沈沛如同沒事人一般的把琉璃盞賞賜給她，臉色平和，仿佛方才為了替一個侍女撐腰斥責(zé)她的人不存在一般。

    “天色已經(jīng)不早，若冉，送公主和郡主出府?！?/br>
    沈沛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若冉卻有些驚訝，沈沛之前，可從未特意要求過她送什么人，這姜婉潼好大的面子呀。

    若冉雖心中詫異，卻也不會違抗沈沛的命令，低眉淺笑的送兩人出了府，還不忘讓姜婉潼拿好琉璃盞。

    姜婉潼一路上瞧見若冉的笑，心中愈發(fā)不是滋味，她走在秦王府的回廊上，心中暗暗發(fā)誓，有朝一日她一定會把今日嘗到的羞辱，盡數(shù)奉還。

    若冉送走福安和姜婉潼后，瞧見沈沛還坐在偏廳里，盯著手中的茶盞，不知在想什么。

    她慢慢吞吞的挪步過去，“爺，奴婢把人送走了?！?/br>
    “你近來膽子倒是愈發(fā)大了，那江南進(jìn)貢過來的琉璃，也能隨隨便便就送出去？”

    “那不是，放在庫房里都快要生灰了，這般漂亮的東西，當(dāng)然要送給漂亮的人呀?！?/br>
    沈沛看著若冉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啞然失笑，剛想說話就聽見若冉小聲的抱怨，“爺好似對柔嘉郡主分外的在意，從前也不見爺午休這么早起來……”

    本還想著能讓姜婉潼多等一會兒。

    沈沛聽見這句嘀咕，氣不打一處來，他這都是為了誰？

    第9章 .吃醋嗎？若冉低眉淺笑：奴婢哪有資格……

    沈沛瞧著她不滿抱怨的模樣，不由的在心里頭發(fā)笑，卻還是存了逗弄的心思，故而板起臉佯裝生氣，“你說什么？”

    沈沛清冷的聲音傳來，聽得若冉一個激靈，不自覺的瞪大眼睛。

    她方才說的那么小聲？居然都聽到了？

    怎么聽到的？

    若冉瞧見到沈沛的臉色，只覺得自己話太多。難不成是被過年的喜悅沖昏了頭腦？

    偏殿里的氣氛安靜極了，只有火盆里的炭火，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響聲，伴隨著若冉小聲的辯解，“奴婢，什么都沒說?！?/br>
    “你當(dāng)爺聾了？”

    原本想裝傻糊弄的若冉：“……爺，您就當(dāng)奴婢，沒說過，沒說過?！?/br>
    “說出口的話還能收回？把你糊弄旁人的那一套收起來，少來搪塞爺。”沈沛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態(tài)度有些意味不明。

    若冉已經(jīng)許久未曾陷入這般尷尬的境地，心中只覺得姜婉潼是個麻煩。

    若非姜婉潼，她這會兒還在屋子里數(shù)銀子，不比在這里挨訓(xùn)來得強(qiáng)？

    “這般不喜姜婉潼？”沈沛若有所思的開口。

    若冉卻搖了搖頭，“爺說的哪里話，柔嘉郡主是什么身份，奴婢是什么身份，奴婢怎會不喜柔嘉郡主？”

    “呵，口是心非?！?/br>
    沈沛也懶得拆穿，他也是不喜姜婉潼的，雖然名義上是自己的表妹，可籠統(tǒng)也沒見過幾次，母后娘家打的什么主意，沈沛倒也不是不清楚。

    只是不愿理會，他亦從未把姜婉潼放在心上，想著多拒絕幾次，母后總會明白他的意思。

    比起姜婉潼來，倒是若冉的態(tài)度，更加讓他在意，沈沛饒有興味的抬起頭看她，若冉依舊是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一臉的平靜，和平常別無二致。

    仿佛方才那句抱怨的話根本不是出自于她之口，只是他分明聽得一清二楚。

    沈沛緩緩勾唇，招呼若冉走近，興致滿滿，“這般不高興，是吃味了？”

    若冉有些莫名其妙的抬起頭，眼神里的詫異根本來不及收斂，不僅僅是她發(fā)現(xiàn)，就連沈沛也看得分明。

    他原本還帶著點笑意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聲音冷漠，“你想清楚了再說話。”

    饒是沈沛這般的警告，若冉也依舊說出了讓他暴怒的話來——

    “王爺您說笑了，奴婢是什么身份，哪有吃醋的資格?！?/br>
    ——

    然后發(fā)生了什么？

    若冉坐在馬車?yán)锘貞浧鹱蛱斓氖虑?，如今還覺得心悸有余，沈沛直接踹翻了一個火盆，憤怒的抓起一旁的茶盞，冷冷的瞪著她，好似要將她生吞活剝。

    她當(dāng)時害怕的閉上了眼睛，可茶盞卻被砸向一旁…

    盛怒之下，沈沛依舊沒有對她動手，只是憤然離去的時候，偏殿的桌椅全部遭了殃。

    若冉拉回自己的思緒，當(dāng)真是覺得無奈，她不過是一個奴婢，有什么吃醋的資格？她便是說了自己吃醋，又能如何？

    況且，若冉當(dāng)真是不懂沈沛的心思，這般表現(xiàn)，著實容易讓人想入非非啊，她不過一個可有可無的婢子，何必呢？

    若冉強(qiáng)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白日做夢和異想天開，總是要不得的。

    今日正月初二，她阿弟若晨的生辰，上月歸家的時候，若冉就保證過會回來給他過生辰。

    若冉和若晨的家，住在距離京城不遠(yuǎn)處的清水鄉(xiāng)，離王府有兩個時辰的路，其實按照若冉的積蓄，是可以在長安城買一套宅院，只不過清水鄉(xiāng)的老屋是爹娘留下來的。

    若冉舍不得。

    何況她平時吃穿住行都在王府，也照顧不到弟弟，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還能搭把手。

    不多時若冉就到了清水鄉(xiāng)，她一掀開簾子，就瞧見若晨等在村口，白皙的小臉被寒風(fēng)凍的通紅，見到是她，喜笑顏開的跑過來，“阿姊?！?/br>
    若冉連忙跳下馬車，握住他冰冷的小手捂在掌心里，語氣輕柔的斥責(zé)，“這大冷天的，你跑出來做什么？不在家里等著？”

    “我想早一點見到阿姊?！比舫啃ξ?，完全不在乎被若冉責(zé)罵，只是下意識的想把手從若冉的掌心抽出來，十二三歲的少年，心思總是敏感。

    若冉當(dāng)然也發(fā)現(xiàn)了，卻當(dāng)做沒瞧見，拉著若晨上了馬車，兩人同乘一車進(jìn)了村。

    馬車停在一所房屋前，左鄰右舍雖不是第一回 瞧見，卻還是紛紛跑出屋子圍觀，瞥見若冉從馬車上下來，各種竊竊私語。

    若冉壓根不予理會，同王府的車夫道別之后，就拎著一堆東西牽著若晨進(jìn)了屋，隔絕掉一切的探究。

    鄉(xiāng)下地方是非多，若冉長得明艷動人，本就是村里長舌婦們議論的對象，更因為沈沛待她太好，她們?nèi)徊幌嘈?，若冉是在外頭做奴婢的，只以為若冉是有錢人家的老爺養(yǎng)在外頭的外室。

    之所以不住在村里，一個月回來一次，也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

    并且還說的有理有據(jù)的，誰家奴婢回家，還有馬車接送？

    對此若冉也懶得去解釋什么，來回四個時辰，她又不是傻子要自己走路回來，便是她自個兒走回來，這些流言蜚語也不會少，何苦來哉？

    “阿姊，她們都是胡說八道的，你千萬不要理會?！比舫空驹谒媲?，語氣堅定的開口，明明才不過十二三歲的少年，卻也會想著要保護(hù)jiejie。

    若冉看到這一幕欣慰極了，只是她向來都不把這些事放在心上，“小晨放心，阿姊從不會理會這些事情，在阿姊的心里啊，小晨才是最重要的?！?/br>
    若冉把手里提著的包袱放在桌上，拿出一套筆墨紙硯來，這是若冉托府中采買特意尋的，不至于太過華貴，若冉只希望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圍內(nèi)，給若晨最好的。

    “阿姊，這是徽州歙硯，你怎么知道我喜歡這個？”若晨愛不釋手，怎么都舍不得放開，當(dāng)場就按奈不住研了墨要寫對聯(lián)，若冉見他高興也沒有要阻攔的意思。

    “阿姊知道你喜歡，特意買的?！?/br>
    “多謝阿姊?！?/br>
    若冉笑了笑，把包袱里的東西拿出來，一樣一樣的放好，有糕點蜜餞果干，還有冬衣和春衣，面面俱到，事無巨細(xì)。

    她正在收拾東西，就聽見院子里傳來李海爽朗的笑聲，“若冉，聽說你回家了？”

    若冉還未出聲，若晨就已經(jīng)興沖沖跑出去把李海迎進(jìn)門來，還殷勤的搬了凳子，“李大哥，你坐?！?/br>
    “小晨。”李海沖著若晨笑了笑，兩人之間很是熟稔。

    “李大哥，這大過年的怎么有空過來？我還沒謝謝你平日里對小晨的照顧。”若冉真誠的道了謝，只是心里依舊犯難。

    李海這些年對她和小晨的情誼，她其實心知肚明，無論李海出于什么目的，可他對小晨的照顧，是真心實意的。

    當(dāng)年父母死于饑荒，只留下她們姐弟二人，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家家戶戶都艱難，若冉無路可走，只有賣身為奴這一條路，如若不然，她們姐弟二人只能等死。

    可若冉不想死，更不想帶著若晨一起死。

    若冉暗示過好多回，可李海都固執(zhí)得很，若冉總不能直截了當(dāng)?shù)母嬖V他自己是沈沛沒名沒分的通房，說難聽點兒那就是無媒茍合。

    村子里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若冉并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緣故影響了若晨的前途。

    人都是自私的，若晨和李?！匀黄蛉舫俊?/br>
    “今兒個不是小晨的生辰，我聽說你回來了，就過來看看?！崩詈Ｐθ轁M面的看向若冉，眼睛里的情誼那就是個傻子也看得出。

    可她如今這樣的情況？何必耽誤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