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爺搖搖頭，“這孩子說孝順是真孝順，說心狠也是真心狠。他說他爹既然賣了他就是絕了他們父子之情。他以后就跟著王廚娘的亡夫姓王。大名王虎。親人從此也只有王廚娘一個。”

    夏老爺從小讀《四書五經(jīng)》《二十四孝》。對于虎子這離經(jīng)判道的說法確實有些不敢茍同?？墒嵌颊f生恩不及養(yǎng)恩大。他既然做了王廚娘的兒子一心一意孝順母親，倒也不能說他錯。只是覺得這孩子心狠了些，性子著實倔強。

    夏南星舉著酒杯，垂著眸子沒說話。長長的睫毛在他眼底留下一圈翩然蝶影。和夏老爺不同，他倒覺得這傻小子倔頭倔腦的，有個性得很呢！

    第3章 一群蠢貨

    夏府的流水宴一連擺了三天三夜，親戚朋友、鄰里鄉(xiāng)親請了個遍。才漸漸消停下來。

    夏少爺?shù)脑鹤酉睦蠣斠恢迸扇舜驋咧?。這次他回來了依舊住老地方。眼下雖然已經(jīng)是民國，但是，夏府這樣的人家從來也不會少了伺候的人。少爺出國留洋，以前照顧他的丫頭小子年紀到了，夏老爺就放他們出去成親配了人。

    有愿意繼續(xù)留在夏府的就留下，不愿意的給些銀元給些田地，也不枉主仆一場。只是現(xiàn)如今這些人都不適合再跟著夏南星。

    府里頭要選幾個機靈的下人照顧少爺。這消息一放出去，適齡的丫頭小子們嘴上不說，心里都想調(diào)去夏少爺那院子?；⒆佑绕浞e極。

    嚴格來說他并不算夏府的下人，他只不過是跟著王廚娘住在夏家。與夏家并無主仆關(guān)系。只不過，他阿娘在夏府當廚娘，他也跟著到處打下手。廚房需要就呆在廚房，田地里需要就去田地里，醫(yī)館缺人就去醫(yī)館……

    他雖然不固定在哪兒，但是放在哪里干活都拔尖。夏老爺是個慈善人自然不會苛刻他的工錢。

    本來他是打算過完生日好好的選個地方謀份差事。醫(yī)館就不錯。按王廚娘的意思能在醫(yī)館當個伙計也算能混個手藝，將來不愁飯吃。

    以前虎子倒是想聽王廚娘的話?？墒巧贍敾貋碇?，虎子的想法變了。他不想去夏家醫(yī)館了。他想進少爺?shù)膬?nèi)院子。

    夏南星的院子離夏老爺?shù)脑鹤硬贿h。里面種了一棵百年樹齡的丁香花樹。據(jù)說夏少爺剛生出來的時候因為生得太好，太干凈，老是生病。夏老太爺給他起了小名叫鳳哥兒就是為了好養(yǎng)活。

    晚上夏少爺總愛哭鬧不睡覺，夏老太爺將他抱到自己的院子里來，也不知道是老人家鎮(zhèn)得住，還是他喜歡丁香花的清香。進老太爺?shù)脑鹤酉纳贍數(shù)故呛昧撕芏啵豢薏霍[一覺睡到天亮。

    后來夏老太爺去世之后，索性就將這院子連同這院子里巨大的丁香花樹一同留給了夏少爺。一直住到他留洋離開。

    夏南星不在的幾年，虎子倒是經(jīng)常摸過來玩耍。很是熟門熟路。丁香花花味清香，又有藥性。白放著也是浪費。他就過來爬樹上摘一些新鮮的花曬干了放進香囊里，到碼頭賣給來往的客商賺些零散小錢。

    夏老爺看見了也沒說他。反而覺得他配的香囊味道清雅，藥理也用得很適當。覺得這孩子聰明，有心想培養(yǎng)一二，留著給夏南星將來做個幫手也好。

    只是如今猛獸尚未馴服，夏老爺怕他現(xiàn)在脾氣犟、性子野，怕他沖撞了寶貝兒子。想著好好磨他幾年再說。派進夏少爺院子里的下人名單上自然沒有虎子的名字。

    他不派虎子過來，虎子卻有自己的想法。這三天夏府宴客，夏少爺陪了三天的流水席確實疲累。他幾次想找少爺推薦自己，一來確實找不著機會，二來見他累成那樣也于心不忍。

    可眼看著夏管事派進少爺院子里的人都定下來了。陸陸續(xù)續(xù)的安排了進去。他等了又等，私下里打聽過好幾回，里面確實沒他的名字?；⒆有睦锛绷恕３弥哪闲俏玳g休息的時候就自己跑過來了。

    他一走進內(nèi)院就連連搖頭。老氣橫秋地想：這夏管家干得什么事??？還說給夏少爺派了下人過來。怎么連個守院子的門子都沒瞧見？就讓他這么光明正大的摸進了少爺?shù)脑鹤永?？他是好人進來倒也算了。若是壞人也這么大搖大擺的進來，沖撞了夏少爺謫仙似的人物怎么得了？

    虎子一邊走一邊挑毛病。覺得夏管家干的事處處不順眼，一點也不周道。簡直就是個廢物點心。若是他以后進了這院子讓他來貼身照顧少爺，這守院的門子先要給他挨一頓板子。

    他剛走進院子就看到夏少爺躺在院子中間的丁香花樹下。臉上蓋著一本書，書頁和他身上落了一身的丁香花瓣，看著像是睡著了。

    又是一群蠢貨啊蠢貨！虎子看了只差急得跳腳。他們是怎么照顧少爺?shù)?？居然讓少爺一個人睡在躺椅上就這么躺著，連條毯子也不給蓋著？

    雖然已經(jīng)六月份了，但是，早晚還是會有些涼。更何況人睡著了，最容易受涼。此處又風(fēng)大，少爺就這么睡著風(fēng)口上吹了風(fēng)，生了病怎么辦？都是怎么照顧少爺?shù)?？一個個的全是不上心的懶貨、蠢貨，怎么配伺候少爺？

    虎子越看越生氣。連帶越發(fā)覺得夏管家也是個傻瓜蛋。瞧瞧給少爺選的都是些什么下人？一個比一個不靠譜。明明只有他才最有資格進少爺?shù)脑鹤?，偏偏還不選他！

    他堂而皇之的往少爺房間走的時候，正好和給夏南星倒水的丫頭阿香碰了個臉對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