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里來。白亮的燈光下，所有的一切都仍是原樣，是鄧川住了大半年熟悉的房間。鄧川細細打量了一遍，走到洗手臺前洗了把臉，她盯著鏡子里的那個人，感受到相同的熟悉。

    在這個深夜，鄧川的靈魂歸于實處，重新煥發(fā)出本該屬于她的光芒來。于是她在接下來的半年里越發(fā)如魚得水。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只要她想做的事情，總能做得很好。知道她六月份即將回國，教授給了她相當(dāng)多的建議，關(guān)于求學(xué)，關(guān)于就業(yè)，關(guān)于行業(yè)。最后用歪歪扭扭的中文祝她一切順利。

    要學(xué)會經(jīng)營你自己的人生。在談話的尾聲，教授這樣說。

    鄧川認真地道了謝，然后頓了一下，說，我會像拆開一份禮物那樣去經(jīng)營我的人生。

    天氣越來越熱，夏天很快到來。

    一年的學(xué)習(xí)即將告一段落，迎來了最后的考驗時刻。牛津的考試比國內(nèi)要更加繁重更加困難。對著裝也有嚴格的要求。老林作為學(xué)長，要去給鄧川的信箱里放康乃馨，他一邊碎碎念一邊小心翼翼地托著花枝放進去，看得鄧川只想笑。

    哎。老林嘆著氣說，你回去了我又要重新找室友了。

    祝你好運。鄧川說。

    也祝你好運。老林回答她。

    考試一連三天，在最后一門課結(jié)束的鐘聲過后，鄧川聽見了不亞于高考結(jié)束的陣勢。她有些好笑地收拾過東西出來，到達和朋友們拍合照的約定地點。

    外邊已經(jīng)鬧成一團了。屬于牛津考完試后傳統(tǒng)的狂歡，漫天的彩帶，噴罐，還有被人推下河的，大家都扯歪了領(lǐng)帶，頭發(fā)凌亂滿頭彩帶，突然來了一個渾身上下都干干凈凈的鄧川，一個個都不懷好意地看她。

    鄧川暗道不妙，看看四周轉(zhuǎn)頭想走。被不知從哪兒出現(xiàn)的老林勾住了脖子：不許跑！

    老林渾身都是彩色雪花噴劑，鄧川沒防備，猛然被他攬得死緊，緊接著，從旁邊的人群里竄出來一個金發(fā)男人，對著正在拉拉扯扯的他倆開啟了晃動著的香檳。

    清冽的酒液濺了鄧川滿頭滿臉，她的頭發(fā)濕透了，貼著下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酒，衣服上還有些白色的酒沫，一直淌到胸前別著的那朵鮮紅的康乃馨上。老林一不做二不休，推著她往金發(fā)男子所在人群里沖。

    人群里都是狼狽卻興奮的學(xué)生們，鄧川認出里頭很多張熟悉的面孔。她身處其中，仿佛也被這巨大的興奮浪潮所影響。大家推攮著，歡呼著，撲通撲通地跳下河去。耳邊似乎有咔擦咔擦的相機聲，但都不重要了，鄧川搭著老林的肩，看見他笑著的側(cè)臉，抽出胸前別著的那朵康乃馨，用力往天上一擲。

    無數(shù)支鮮紅的花枝一同被拋到了空中，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耀眼。

    鄧川！笑意徹底在鄧川的唇邊流淌，正像她滿頭滿臉都淌著的醇香的酒液，鄧川笑著，仰頭望著清澈的天，忽然聽見那個西班牙妹子用蹩腳的中文大聲地喊著她的名字，她愣了一下，轉(zhuǎn)頭望過去，聽見了一聲仿佛隨著花枝一同被擲到空中的清脆賀聲：gratulations！

    作者有話要說：　　好喜歡我們川崽，一個會乖乖思考的小孩。

    恭喜我們川崽一年交流期滿，即將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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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34章

    鄧川站在房間里， 把身上沾染了酒精和彩色噴劑的衣服脫下來，丟進洗衣機里，又跨進浴室， 扯過淋浴用的金屬軟管， 閉著眼睛按開了水龍頭。

    現(xiàn)在是夏天， 她把水溫調(diào)得不熱。浴室里沒什么水蒸氣。但洗完澡出來，身上皮膚還是被熏紅了， 鄧川套上衣服擦過頭發(fā)對著鏡子仔仔細細地往臉上拍保濕水， 她把這件事做得極其認真，認真到了按部就班的意味。

    鄧川拍完臉就睜著眼睛攬鏡自照， 不出意料地看見了自己眼睛里**裸的， 不加掩飾的笑意。

    一年的交流期隨著考試結(jié)束，有同學(xué)約著回國之前一起組團自駕游在歐洲玩一圈?？舌嚧▽嵲谄炔患按?nbsp;她望眼欲穿地歸心似箭， 站在興奮躁動的人群里， 頂著滿頭亂七八糟的彩帶，婉拒了同學(xué)的邀請，然后火速定了機票。

    她很快就可以回國了。

    這個事實擺在面前，如果是十七歲的鄧川， 那勢必是要歡呼一聲往床上撲的， 但現(xiàn)在的鄧川已經(jīng)二十歲了。

    二十歲的鄧川矜持地倒在床上抱著她心愛的毯子來來回回滾了好幾圈。

    收拾行李是個大工程，但鄧川把回國的行李縮減得很精簡。除去一些必要物品，其余都不帶回去。她把落地?zé)羲徒o老林，把地毯送給西班牙紅頭發(fā)妹子， 至于床墊，床架和單人沙發(fā)，她一股腦打包全送給了p大即將交換過來的， 她同學(xué)院的一個學(xué)妹。

    學(xué)妹也是參加的她這個項目，鄧川把送她的這些東西寄存在老林這里，真誠地祝他倆能成為新一年的好室友。

    老林靠在門邊看著她在行李箱里挑挑揀揀，嘴里啃著鄧川給做的三明治，邊吃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哼歌。

    老林的存在感強到了一種地步，正在跟徐薇電話的鄧川抬頭看他：你們不是要出去玩？

    老林說：晚點出門。

    鄧川哦了一聲，低下頭排列她要給徐薇帶的瓶瓶罐罐。

    老林在她旁邊晃來晃去，又嘮嘮叨叨地叮囑她走之前關(guān)好水電門窗，鄧川一只耳朵應(yīng)她一只耳朵聽徐薇說話，最后公寓樓下傳來朋友們大喊老林三字大名的聲音，他這才一溜煙跑了。

    鄧川聽見徐薇在那一頭輕快的笑聲。

    這邊氣候溫和，夏日的陽光從飄窗斜斜地照進來，把鄧川的背烘得暖呼呼的，她索性伸長腿在地上坐下，手撐在背面的地上，跟徐薇說話：我落地大概是明天晚上八點左右，不過我家里人要來機場接我，見面可能得晚一點。

    嗯。徐薇輕聲說，不急，你到了好好休息。

    不是不是。徐薇沒有明白她的意思，鄧川著急地出聲分辨，要打斷徐薇接下來說的那些寬容大度的話，我是說，晚一點，我們家里人睡著之后，我再偷偷溜出來，可以見一面。

    徐薇安靜了一會，然后說，也可以，都聽你的。

    鄧川覺得她應(yīng)得太平淡，幼稚地鼓著嘴巴碎碎念：你怎么這個反應(yīng)?。侩y道在所有人都睡著之后出來見你，不浪漫嗎？

    浪漫。她話音剛落，徐薇就毫不猶豫地接道，又頓一下，笑著再加一句，真乖。

    徐薇說：你乖乖的，別把自己搞得太累，不用跑過來，我開車過去，你下樓就行。

    周圍是打包到一半的行李，還沒有裝進壓縮袋的衣服亂七八糟堆在一旁。此刻的鄧川卻絲毫沒有要去整理它們的意思了，她被哄得在英國夏日的陽光里瞇起了眼，伸長了手腳，像只曬足太陽休憩的大貓，懶洋洋地躺倒在地。

    收走了地毯的木地板yingying的，硌著她的背，鄧川心里享受著這點微妙的疼痛，慢吞吞翻了個身，枕著手臂跟徐薇撒嬌：沒關(guān)系，我可以在飛機上睡覺，不累。

    徐薇嗯了一聲，轉(zhuǎn)而問她行李收拾得如何，出發(fā)的安排定好了嗎。

    小朋友看看四周的凌亂，有點心虛地坐直起身子：收了一半了，很快就好。

    嗯。徐薇又輕聲應(yīng)了一句。她像是有些詞窮，說不出更多的話。電話里很快傳來小朋友哼哧哼哧把衣服塞進壓縮袋抽氣的聲音，然后是一陣拍拍打打，緊接著她似乎是站起了身，走了幾步，然后傳來一聲小小的痛呼，估計是踢到了腳。

    屋里的燈開著，光線一覽無余，徐薇面前擺著一疊攤開的試卷，正翻到一半。

    夜色漸深，徐薇握著筆的手擱在一旁，嘴角的弧度不知不覺地就掛了很久。

    隔天早上，鄧川拖著她打包好的行李箱，仔細檢查過一遍屋里的門窗，再最后看一眼這個她住了一年的屋子，關(guān)上門，約好的車已經(jīng)在公寓樓前等著。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特別好的緣故，鄧川覺得今天的天氣也格外的好，幾乎是她來到英國最好的一天。

    車里放著輕快的英國鄉(xiāng)村民謠，鄧川甚至還聽到幾首抒情的俄語歌，都挺好聽。司機有些沉默，她也不說話。兩個人一路無話，聽了一路好聽的歌。

    眼看著車子駛上航站樓的下客區(qū)，到了人來人往的機場。鄧川扎好頭發(fā)，把手里捏了一路的鴨舌帽往頭上一扣，握著安全帶就要松開。司機一邊踩著剎車一邊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鄧川握著安全帶的動作很克制，但他卻從中看出了迫不及待的意味，她的手指稍稍曲著，像一截即將舒展身體的彈簧那樣優(yōu)美。

    司機這樣想著，按了開車門的鎖，這位漂亮的黑發(fā)女孩果然就行云流水地松開了安全帶，輕快地開門下車，接過他幫忙搬出來的行李箱，清亮亮地道了聲謝，還說：您車里的歌很好聽，祝您天天愉快。司機還有些愣神，就看見她揮揮手走遠了。

    到達機場，走進航站樓。人還挺多，鄧川排了好一會隊，辦完登機程序，過了安檢，在找登機口前掏錢買了杯咖啡。她昨天晚上沒怎么睡，現(xiàn)在困意涌上來，一陣一陣的。

    好在回程足夠長，足夠讓她把沒睡好的覺補完，把沒調(diào)整好的狀態(tài)調(diào)整好，把蠢蠢欲動的心平復(fù)一些。

    完全平復(fù)是不可能的。鄧川在香港轉(zhuǎn)機的時候吃了碗車仔面，挑著面條的手都在不自覺地微微發(fā)抖。

    鄧川在飛機上睡了長長的一覺。

    她是被飛機落地的震動吵醒的。睜眼便是窗外熟悉的夜色，停機坪昏黃的燈光有如黃昏，廣播聲輕柔悅耳，是熟悉的中文。飛機還在跑道上滑行，經(jīng)歷過長長旅途的乘客們紛紛都掀開毯子合上電腦，開始撥出電話聯(lián)系家人。

    鄧川揉揉眼睛，也呆愣愣地給徐薇發(fā)：我到了。

    徐薇回復(fù)得很快，看著徐薇緊接在自己底下的消息。鄧川這才切切實實地意識到，現(xiàn)在，她們之間不再隔著七個小時了。

    徐薇回復(fù)她：累不累？

    鄧川發(fā)：不累。

    她發(fā)這話時毫不猶豫，精神狀態(tài)也隨著這條消息漸漸攀升，鄧川揉了揉眉心，整理好自己，隨著人流下了飛機，上了擁擁擠擠的擺渡車，夏天的氣味不好受，鄧川反倒有些安心，是腳踩在實地上的感覺。仿佛她之前一直在天上飛，現(xiàn)在終于落到地面上來。

    鄧川順著人流走過長長的走道，取過行李，朝外走，隔得遠遠地就看見了自己的那一大家子人。小姑姑，老鄧，mama，舅舅，表哥，還有牽著小姑姑的手嘀嘀咕咕的小外甥，全員到齊。

    她走近了有些無語：你們怎么來這么多人？

    一碰上面，她媽立刻把一束花塞到了她懷里，笑顏如花：寶貝！鄧川嘴角掛著笑任她攬在懷里，聽她抱著自己親了又親：辛苦了

    好了好了。老鄧伸手扶了一把老婆的肩，先走吧，回家再說。

    小姑姑接過鄧川手里提著的袋子，里頭是鄧川在機場免稅店給家里人分別帶的禮物，她接過去就有些驚訝：怎么這么沉？

    鄧川嘴角噙著笑，把袋子放到她手心里：秘密。

    一行人開車出了機場，回到鄧川家里。鄧川把行李提到房間，轉(zhuǎn)身出來就看見餐桌上杯盤狼藉，原來是大家在她家聚了餐，才順道過去一起接她。

    鄧川洗過澡出來，客廳的窗簾已經(jīng)被拉上，空調(diào)徐徐送著冷風(fēng)，表哥帶著小外甥在沙發(fā)上看動畫片。她看了一圈，沒找著小姑姑的身影，走到廚房才看見，廚房里擠著三個人，她爸媽和小姑姑在給她煮面。

    老鄧個子高，轉(zhuǎn)頭就看見了她：洗完澡了？餓不餓？他看眼鄧川披在肩頭，濕漉漉的長發(fā)，點了下頭：頭發(fā)長了，挺好。

    小姑姑也轉(zhuǎn)頭過來看她：好看。

    聽著鄧川傻乎乎地笑了一聲。小姑姑有些忍俊不禁，把臉別過去，一會，才又說：好了，餓了吧，來吃面。

    放了很多料的湯面熱騰騰的，家里人都有份，鄧川吃了一大碗，諒解她旅途勞累，家里人讓她先去休息，還貼心地幫她關(guān)了房間里的燈。

    他們沒有想到，鄧川在黑漆漆的房間里跟徐薇聊了大半夜的天，一直到外頭的聲響逐漸平復(fù)，亮光滅掉，時間顯示三點半，才換好衣服躡手躡腳地出了門。

    鄧川坐著電梯下行，夜晚特別寂靜，她穿行在小區(qū)里，夜風(fēng)拂過她的臉，她不知不覺地就開始奮力奔跑起來，心跳得越來越快。

    鄧川一口氣跑到小區(qū)門口，站在原地稍稍張望，很快就看見了那輛停在路邊的，她所熟悉的車。

    在徐薇的角度看，鄧川只是停了那么一瞬，然后朝著自己奔來。

    鄧川奔到了車邊，然后一把拉開了駕駛座的車門。

    車里有隱隱約約的花香，花香里混雜著徐薇慣用的香水味。香霧熏風(fēng)撲面而來，鄧川一拉開門就幾乎要被沖昏了頭腦，她來不及說話，就伸手去擁徐薇的肩。

    車里沒有開燈，只有路燈照進來的零星燈光，讓徐薇的臉顯出一種別樣的，夕陽似的柔情。徐薇穿一條波西米亞長裙，系帶收束了纖腰。赤|裸的鎖骨和肩膀格外精巧，微卷的長發(fā)披在身后，仰著臉望上來，鄧川開了門俯下身，正巧捧住她的臉。

    鄧川的手心很熱，連帶著徐薇的臉也開始發(fā)熱。兩個人熱切的鼻息立刻湊到一塊，嘴唇合攏著黏住挨挨擠擠間，車門被關(guān)上，兩個人的位置上下掉了個兒。鄧川坐到了駕駛座上，徐薇坐在她身上。

    小朋友像是渾身都在發(fā)燙，唇舌間熱得要融化。徐薇在她急切的吻里有些喘不過氣，鄧川的手搭在她的腰上，仿佛烙上一塊燒紅的鐵，另一只手掌住了她的后腦，微微用力摩挲著。徐薇閉著眼睛，感覺到她的全身心都落入她的掌中。

    又是渡氣的間隙，徐薇來不及換氣，從喉嚨里溢出一聲喘。鄧川捕捉到這聲小小的訊號，氣力越施越重，她的熱情讓徐薇不得不努力抬起臉，摩挲著她的后脖頸，仿若喘。息般地吐著氣：慢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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