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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鄧川最終還是沒有從徐薇口中問出自己昨天晚上到底干了些什么。

    她帶上藍牙耳機， 走到廚房給自己煎了兩個蛋，又喝了一大杯牛奶，才宣告早餐結(jié)束。

    秋日已經(jīng)降臨， 從飄窗望出去， 是很好的風景。由于公寓樓層不高的緣故，從鄧川的角度往外看，晴朗的天空便顯得格外高遠， 藍得堪稱薄脆，空氣中飄著植物成熟后散發(fā)著的淡香，公寓樓下的紫藤花墻仍舊茂盛， 只是花謝了大半，葉蔭懸在濃綠到極致即將轉(zhuǎn)淡的界限上， 張牙舞爪地盛放著。

    鄧川推開窗， 有風輕柔地涌進來， 拂動她耳邊散落的發(fā)。

    耳機里是徐薇同樣輕柔的聲音：現(xiàn)在你該看書了， 我先不跟你說話了。

    好。鄧川柔聲答她。

    兩個人默契地沉默下來， 耳機里很安靜，徐薇應(yīng)當自己在房間里，鄧川聽見她輕輕扣上了門，把周六和桔子都擋在門外。這樣想著，鄧川不自覺輕輕笑笑， 仿佛能看得見徐薇平日里皺著眉頭翻書的樣子。

    安靜的環(huán)境讓專注力漸漸回升， 鄧川沉下心來，翻開厚厚的課本， 開始看起晦澀的金融計量經(jīng)濟學(xué)。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中午的時候老林從外頭回來，給鄧川帶了壽司， 徐薇正好也歇下來吃晚飯，鄧川隔著視頻看見了她吃的燒鴨飯，手里的魚籽壽司頓覺索然無味。

    徐薇在那頭笑得格外明媚，她紅唇瑩潤，襯得斬好的燒鴨塊更是油亮紅潤，又有意饞鄧川，小口小口吃得慢。兩個人正鬧得沒完，老林路過餐廳，看見了視頻里的徐薇。

    嗨！他大大咧咧地湊過來打招呼，倒把正跟徐薇撒嬌的鄧川嚇了一跳。

    徐薇沒立刻回答，鄧川先收斂笑容，迅速整理好自己的形象：你干嘛啊。

    老林也覺得自己行為魯莽了，訥訥地撓著頭笑：跟你朋友打個招呼嘛。

    他沖著徐薇招招手：你好。

    你好。徐薇規(guī)矩地放下筷子擦手，跟他打招呼。

    對上徐薇，老林反倒有點局促，徐薇看出來他的緊張，平和笑笑，主動寒暄：鄧川沒給你添麻煩吧？

    沒有沒有，我有時候還要拜托她照顧我呢。徐薇正色起來格外漂亮，老林有點臉紅，緊張地直搓手，害，我們倆是互相照顧。

    徐薇笑得很含蓄：這樣呀。

    嗯你是鄧川的朋友嗎？

    徐薇頓了一下，然后說：算是吧。

    哈哈，沒怎么聽她提起過你

    這話徐薇不好接，只能對著老林笑笑，直笑得他臉紅到脖子根，嘴里還堅持要跟她再多說幾句話：既然都是鄧川的朋友，那我們倆也算是朋友了

    行了你。眼看老林沒完沒了了，鄧川把越擠越近的他推開，你不是要午睡嗎，快去吧你。

    哎老林眼巴巴瞅了她一眼，再看看徐薇，行那你們倆聊吧。對著鄧川他就恢復(fù)了一點理智，想想也不急于一時，就直起身子走開，順帶拈走了鄧川盤子里一個海草小卷。

    目送著老林關(guān)上房門，轉(zhuǎn)頭回來，鄧川無意識地皺皺鼻子。她沒敢對著徐薇表示些什么，也不想說讓徐薇別對著別人笑這種話，那太自我，也太幼稚，鄧川不愿意讓徐薇和自己都落入到要說這種話的境地里去。

    但即便有這種覺悟在，她心里的不開心也確實存在著，那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鄧川按捺住那股子涌上心口的酸意，只皺皺鼻子，再假裝若無其事地咬一大口玉子手卷。

    礙事的人走了，小朋友反而不說話了。徐薇心下奇怪，細心地打量了她一會，才看出她在別扭什么，小朋友的修煉功夫尚不到家，還是被徐薇抓住了破綻。

    要只是這樣也罷，可徐薇偏偏也還能看得出鄧川在努力克制，心思昭然若揭之后帶來的就是感同身受，徐薇心里覺得這樣的鄧川實在可憐可愛，她毫無立場地向這樣可憐可愛的小朋友倒戈了，嘴上也順著她哄：怎么啦？

    鄧川裝沒事人，徐薇也若無其事地晃晃手里的燒鴨塊，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嘛？

    鄧川鼓著嘴巴，悶聲回：沒事啦。

    她不說，徐薇也不拆穿她，兩個人若無其事地吃完一頓飯，鄧川回到房間里隔著屏幕跟桔子和周六玩了好一會，然后接著看書，徐薇不打擾她，安靜地做自己的事。

    倫敦時間下午三點，北京時間晚上十點，鄧川出門去健身房，徐薇洗漱睡覺，兩個人就此道別。

    念著晚上還有飯局，鄧川往挎包里收拾了一套干凈衣服，背著出了門。

    晚上七點，老林開車去健身房接她。

    順路接上一行人，到了附近他們常去的一個小酒吧。

    時候還早，酒吧里沒什么人，燈零星亮了幾盞，白襯衫黑領(lǐng)結(jié)的服務(wù)生在擺椅子，擦酒杯，里頭中間空出個小小的舞臺，幾個打扮得挺潮的外國人在調(diào)試鍵盤和音響設(shè)備。

    鄧川走到位置上就看見臺面上已經(jīng)擺著排列整齊的啤酒瓶，飯都還沒吃，就一幅要喝酒喝到飽的架勢。鄧川見勢不妙，要往角落里走，被同學(xué)院的一個女生拉住了手臂。

    這個女生染了一頭紅發(fā)，西班牙人，高目深鼻，邊說話邊笑得咧出一口白牙，讓鄧川別躲。

    好吧好吧。大家都看過來，鄧川發(fā)覺到他們的目光已經(jīng)興奮了起來，她順從地被拉著坐下，開始聊一些雜七雜八的天。

    漸漸地，酒吧里的顧客多了起來，這家酒吧主打慢搖，沒有什么特別嗨的氣氛，大家都在低聲愉快地聊天，耳邊回蕩著的是一首舒緩的英文歌，主唱的口音溫吞得很迷人。

    鄧川健完身出來在樓下售貨機買了條巧克力吃，沒有到空腹喝酒的地步。她喝酒的欲望不強，西式下酒菜也吃不太慣，只簡單嘗了幾口沙拉。情緒也不怎么高，陪朋友坐著，有一搭沒一搭把瓶子里的酒喝到一半，偶爾說幾句話。

    燈光昏暗，后來還來了一撥人，他們這一處其實坐得挨挨擠擠，但大家都秉持出來放松的風度，做什么都隨意，將節(jié)奏控制在大家都舒服的區(qū)間里。

    鄧川兀自喝酒，跟熟悉的朋友聊天，也就沒去在意那些有意無意飄過來的目光。再說卡座昏暗，她可能也認不出來誰是誰。

    但在別人眼里不是如此。

    作為場子里的不速之客之一，顧凝露沒預(yù)料到今天會遇見鄧川。

    她跟鄧川算得上是很久沒聯(lián)系了。她不主動聯(lián)系鄧川，鄧川就不會主動聯(lián)系她。一來二去，顧小姐也有脾氣，就任憑兩個人躺在彼此的通訊錄里不說話。鄧川不常發(fā)朋友圈，也不怎么愛給她點贊，兩個人唯一的互動還是她去青海湖的那次。

    之后鄧川再也沒跟她說過話。顧凝露偶爾想起她來就會去翻她的朋友圈，最新一條還是那張女人的照片。

    顧凝露為此氣得咬牙，又忍不住在心里想，誰知道你們以后會怎么樣？說不準呢？

    誰知道呢？

    緣分這不就來了嗎？顧凝露現(xiàn)在想。

    朋友攢的局，顧凝露百無聊賴地坐下不久就發(fā)現(xiàn)了斜對面坐著的人是誰。她本來還不太相信，找了之前相熟的同學(xué)問，才確定鄧川現(xiàn)在真的在牛津。

    原來她出去這么大半年，國內(nèi)發(fā)生了這么多她喜聞樂見的事情。當初的小學(xué)妹，也rou眼可見的成熟了不少。

    被這份成熟所攝，顧凝露盯著她看了好久。

    大半年不見，鄧川的頭發(fā)長了，低低地綁在腦后，據(jù)她說剛從健身房回來，額上扎著一根在暗燈下并不明顯的發(fā)帶，發(fā)帶下的那雙眼睛還是那樣漂亮而沉靜，顧凝露曾經(jīng)很享受鄧川看著她的目光，她生來就不缺矚目，但只有鄧川能讓她感受到被認真注視。

    但現(xiàn)在不能了。鄧川或許也看了她一眼，但她一定沒有發(fā)現(xiàn)她，在這么多人里。

    這個認知讓顧凝露倍感挫敗。但在鄧川面前，她一直以來的驕傲仿佛都失了蹤影，明明是鄧川主動冷處理她們之間的關(guān)系，但此時此刻，這么長時間的不聯(lián)系反倒成了在她們之間的一層薄霧，顧凝露一眨不眨地看著鄧川，想，不管是水中撈月，還是霧中看花，現(xiàn)在都成了事實，不是嗎？

    她感到一種格外的快意。

    對面的人穿著清爽的黑褲白T，再套一件寬大的彩色格子襯衫，全身上下唯一的裝飾就只有手上的一個素戒。人長得還是好看，就是太沉默，沉默地握著酒瓶，時不時仰頭喝一口，大家喝酒聊天玩游戲，她不怎么活躍，只偶爾笑笑，光影變幻在她的側(cè)臉，襯得這份沉默很吸引人。

    場子里看鄧川的人不少，但顧凝露看得格外明顯，她那群跟著她從法國一路玩過來的富家子弟什么時候見過她這個樣子，卡座里都是年輕人，也都是好玩的性子，紛紛留了個心眼，就等著顧凝露主動開口，他們好幫她一把。

    顧凝露盯著鄧川的側(cè)臉看了大半夜，酒都沒怎么喝。所以當大家終于都喝至微醺要開始玩游戲的時候，她還是相當清醒。

    一疊彩色的卡牌被甩到桌面上，還有人在問：狼人殺還是？

    顧凝露哪有那個耐性玩狼人殺，沉默一整個晚上，她終于直起身子，利落新開了瓶酒，一口喝干，然后在眾人的注目里開了口：轉(zhuǎn)瓶子，真心話大冒險。

    話出口的時候，她直直盯著鄧川的眼睛，確認她已經(jīng)認出了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祝徐老師及其家屬節(jié)日快樂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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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空氣中飄著輕緩的薩克斯， 燈光在頭頂打轉(zhuǎn)，卡座里一時有些黯淡，顧凝露盯著鄧川在光影中袒露出的光滑鼻梁， 再一次感覺到了她的目光。

    她揚起嘴角笑， 然后聽見她跟自己打招呼：顧師姐。

    好巧。鄧川說，你怎么也在這兒。

    她的口吻略微平淡，沒有什么他鄉(xiāng)遇故知的欣喜， 也沒有因為之前的不聯(lián)系有絲毫不自在和尷尬。顧凝露對此有些失望，但她還是很坦然，這個反應(yīng)符合鄧川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她抬起一只手捋了捋頭發(fā)， 然后走到鄧川旁邊坐下，還不忘跟場上的人解釋：我們是很久不見的朋友， 以前在一個學(xué)校。

    鄧川對她的這個說法似乎沒什么異議， 顧凝露心滿意足地靠著她， 感受到她身體的溫熱， 小聲說：現(xiàn)在怎么不避著我了？

    鄧川認真地看了她一眼， 確認過這位好久不見的學(xué)姐沒有在開玩笑，才皺起眉頭說：沒有。

    顧凝露不置可否，對著她一副較真的樣子忽然又覺得她可愛，短短幾句話，她無可奈何地發(fā)現(xiàn)自己半年多以來積攢的怨氣都消失無蹤了， 只能取過桌上一瓶新開的酒， 碰一碰鄧川的瓶口：陪我喝一杯，就不怪你了。

    鄧川無可無不可地任她碰， 知道這位顧師姐來勢洶洶，卡座里人多，她要退開都不知道往哪兒退， 只能握著酒瓶，看著顧凝露一口干了半瓶，然后晃晃瓶子歪頭看著她：你怎么不喝？

    鄧川說：不是要玩游戲嗎？我酒量不好，怕醉，待會輸了再喝。

    理由找得還挺充分。

    顧凝露哼了一聲，她穿著吊帶裙，故意往鄧川身上貼，鄧川要直起身子往旁邊挪，被她按住了：你別動。我冷，讓我靠會兒。

    初秋天氣，她穿得這么清涼，的確蠻冷，鄧川把身上的襯衫脫下來給她，往老林的方向靠了靠。

    知道鄧川不會讓自己靠著，顧凝露裹上她的襯衫，也算達到自己心里的目的，總算安分點，招呼著她那邊的朋友：把桌上收拾一下呀，不是玩游戲嗎？

    有人提出這個場地不太適合玩真心話大冒險，經(jīng)過商量，改成了另一種游戲形式。

    桌子上被清理出一塊干凈地方，橫放著一只喝空的啤酒瓶，瓶口轉(zhuǎn)到誰，誰就要說出自己做過的一件事，在場的誰要是沒做過，就都要喝酒。

    第一個瓶口轉(zhuǎn)到鄧川旁邊那個紅頭發(fā)的西班牙妹子面前，她好像還不太懂得規(guī)則，經(jīng)歷過旁人七嘴八舌的解釋之后才恍然大悟，一拍腦門，大聲說：我有五個前任！

    眾人都笑，一邊笑著搖頭一邊拿酒喝?？ㄗ镆粫r都是開瓶蓋的聲音，顧凝露側(cè)頭去看鄧川，看見她微微笑著仰頭喝了一口酒，唇畔閃著濕潤的光。

    她暗自咽了一口口水，裹緊身上屬于鄧川的襯衣，想悄悄靠她靠得更近些。

    游戲還在繼續(xù)，紅頭發(fā)的西班牙妹子成了新一個轉(zhuǎn)酒瓶的人。她的勁兒大，酒瓶陀螺一樣轉(zhuǎn)著，好幾秒才慢慢停下來。

    眾人屏息靜氣，場景一時安靜得像彩票開獎，最終幸運兒是老林，他撓撓頭，說：我自駕游過全歐。

    這下子舉起酒瓶的多是亞洲人。

    酒瓶子轉(zhuǎn)過幾輪，始終轉(zhuǎn)不到鄧川身上，但她酒沒少喝，加上沒吃什么東西，已經(jīng)感覺到醉意有些上頭，悄悄按了按太陽xue。

    顧凝露眼神微動，悄悄伸長腿踢了對面轉(zhuǎn)瓶子的人一腳。那人跟她從小玩到大，知道這位大小姐沉默一晚上，終于要出手了，就揣摩著手勁兒，也是趕巧，正正好就把瓶口轉(zhuǎn)到了鄧川面前。

    他還挺自豪，回踢顧凝露一腳。

    顧凝露沒理他，等著鄧川說話。

    鄧川好像一時想不到要說些什么，大家都好奇地看著她。

    沉默半晌，顧凝露緊盯著鄧川的側(cè)臉，聽見她淡聲說：我有女朋友。

    她來英國幾個月，發(fā)音不免也沾染了一些舊式腔調(diào)，說這句話的時候格外迷人。

    老林轉(zhuǎn)頭看她，見她唇邊正掛著笑容，他單身，舉起啤酒瓶就喝，心里倒是沒什么想法，頂多有些驚訝。

    wow！眾人都鼓掌，顧凝露那群朋友悄悄瞄她的臉色，看見她捏緊了手中的啤酒瓶，仰頭干了半瓶。

    場子里的人大半都喝了，還有人躍躍欲試想聽更多八卦，問鄧川：DO YOU？

    聽出了話里的潛臺詞，鄧川笑得慢條斯理，答：這是第二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