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認認真真地把一個十分周正的蘋果往袋子里放：不好看的可能好吃，但好看的肯定好吃。

    鄧川靠著她的肩頭笑出了聲。

    好不容易挑完蘋果，徐薇還轉(zhuǎn)頭看了看旁邊的橙子。只是今天的橙子似乎都不太好看，入不了徐老師的法眼。

    兩個人往旁邊繼續(xù)逛，漫無目的地逛，該買的都買得差不多。徐薇故意拉著鄧川的手，去碰榴蓮的尖刺，嘴上還說：你捏捏看，看它熟了沒有。

    其實兩個人都不吃榴蓮，鄧川還是很配合地頂著不遠處稱重員的目光捏了捏這個可憐榴蓮的刺，煞有其事地點評：還沒有熟。

    下一秒，見鄧川收手，她們后頭的一位大姐迫不及待地把這個被鄧川捏了刺的可憐榴蓮拿到購物車里，還不忘出聲說：這榴蓮底下都開口了，早熟了。

    她說完就推著車走了，留下徐薇看著鄧川有些委屈的臉。她笑著伸手摸摸小朋友的臉，同樣煞有其事地安慰她：沒事沒事，我們現(xiàn)在知道了。

    兩個人在超市里耗費了不少時間，身處其中的時候不覺得，結賬出來上了車一看，都已經(jīng)中午一點多了。

    徐薇自己不怎么餓，但她不太放心鄧川，盡管小朋友嘴上說著不餓。于是，鄧川很榮幸地見識到了楊靜口中的，徐薇的快車。

    回程十五分鐘的路徐薇堪堪開了不到十分鐘，她自己臉色倒是很平靜，偶爾在超車途中看見不配合的車子還會低聲地念叨一句什么。腳底下油門一路提速，讓鄧川心里也一直提著一口氣，直到拐進停車場，才放松下來。

    徐薇抱著她的書和材料，鄧川提著超市的大包小包。輸入指紋，門鎖轉(zhuǎn)動的瞬間，鄧川聽見了門后頭周六的跑動聲。

    她笑著用腿接住了飛奔而來的周六，舉起手里的袋子不讓它撓破：哎呀哎呀，讓我先進去好不好？

    興奮的周六撞上徐薇的目光才冷靜些，亦步亦趨地跟著鄧川往里頭走，一直絆著她的腳。

    一人一貓別扭地走著，直到鄧川不小心踩到了它的尾巴。

    徐薇在廚房洗待會煮火鍋的鍋，冷不丁聽見了周六的叫聲，緊接著是鄧川不停的道歉聲，小朋友既溫柔又喋喋不休地哄它：對不起對不起，讓我看看怎么樣了，還痛不痛，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親一下好不好，親一下就不生氣了

    周六本來就愛撒嬌，這下更是哼哼唧唧地任鄧川親了又親，才從地上翻身起來，踱步到廚房看看徐薇在干嘛。

    鄧川也跟著它的腳步，把要洗的菜和rou類分門別類地碼好，湊過來，做這一路上一直想做的事情。她貼著徐薇的背，從背后抱她，又親親她的臉：辛苦了。

    徐薇偏頭躲了一下，沒躲開，用濕漉漉的手往肩頭甩了下水珠：一嘴的貓毛，不要親我

    鄧川才不聽她說的話：就親。

    徐薇被她親了好幾口，又看見地上一直注視著她們倆的周六，后知后覺地有些羞惱：你進來干嘛來的？

    鄧川靠著她的肩，笑著說：我來幫你啊。

    徐薇指著旁邊洗好的菜，那你把這些拿到外頭去。

    小朋友很痛快地點頭，在行動之前卻又湊過來，喃喃道：再親一下。

    在徐薇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鄧川重重地親了一口她的嘴唇，這才心滿意足地端著洗好的菜出了廚房。

    廚房里，洗菜池里頭泡著一池子豆芽和幾個土豆，徐薇漫不經(jīng)心地伸手撥弄著它們。水是溫熱的，一如她此時此刻的心情。

    外頭，鄧川正在教育屢教不改的周六不能上桌，今天的教育效果貌似還是不佳，鄧川說一句，周六就回一句嘴。

    洗菜池里的水順著松開的閘口往下流。徐薇把洗好的豆芽菜往盤子里放，準備往外走。聽著外頭的鬧騰，唇上的觸感仿佛還清晰留存，徐薇垂著眼睛，不自覺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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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徐薇端著最后這一盆菜出去的時候， 火鍋已經(jīng)咕嘟咕嘟地在客廳煮起來了，牛油底料的香味飄了整間屋子。

    鍋開著，鄧川坐在沙發(fā)上蹂|躪躺在她腿上的周六。屋里暖和， 她把大衣和外套都脫了， 只穿一件打底的白T，褲子是寬松的睡褲，模樣又慵懶又自得。她身上散發(fā)著介于成熟和少年之間的微妙氣質(zhì)， 教人一眼看過去很難平靜。

    鄧川一手扶著周六，一手利落地開了罐可樂，有氣泡沿著拉環(huán)口漫出來， 被她混不在意地張口喝掉。她是真渴了，平時不愛喝這些氣泡水， 現(xiàn)在卻莫名奇妙饞得慌。并不明顯的喉結一動一動， 一口氣喝掉大半。

    徐薇在她旁邊坐下來， 伸手摸了一把周六的肚子， 嘴里說：開點電視看吧， 熱鬧。

    說著，隨手挑了個綜藝，她沒認真看，只放著聲響。放下遙控器時，鄧川給她燙好的肥牛也放進了碗里， 小朋友心很細， 又把調(diào)好的料碟端到碗邊，輕輕攪了攪。

    徐薇低頭， 把那幾塊肥牛吃了。

    鄧川并不急著吃，她接著專心致志地給徐薇燙蝦和毛肚，執(zhí)筷的手指清瘦白皙， 攪和著火鍋都格外賞心悅目。

    徐薇已經(jīng)很習慣小朋友的照顧，她飯量不大，把鄧川放進她碗里的第一輪菜品吃完，就宣告午飯結束，放下筷子，開始給體貼的小朋友剝蝦，權做獎勵。

    私心里，徐薇很喜歡看鄧川吃東西，鄧川的胃口很好，讓投喂的人也很滿足。她看著看著就不自覺地感嘆：你mama一定很省心。

    鄧川把嘴里的蝦rou吞下去，問她：為什么這么說？

    徐薇不知道想到些什么，低著頭笑了：我們家兩個孩子，吃飯都很不省心，小時候我mama經(jīng)常追著我們屁股后頭喂飯，好不容易喂完一個，另一個飯碗還是滿的另一個一看也不樂意，要哭，我們家當時還住在學校宿舍里，每到飯點，我爸那些同事的老婆孩子都出來看熱鬧

    鄧川也笑了：你小時候好可愛。

    噢。徐薇收斂笑容，有意逗她，現(xiàn)在就不可愛了是吧，怪不得，你都沒夸過我。

    鄧川憋著笑，說：哪有，你現(xiàn)在就特別可愛。

    被徐薇揮著周六的爪子戳了戳腰：夸獎過時不候，現(xiàn)在補救已經(jīng)晚了。

    鄧川轉(zhuǎn)過頭，沖著她笑：徐老師，你幾歲啦？

    貓爪子啪地又打了她一下：jiejie的年齡是秘密。

    麻辣火鍋讓小朋友嘴唇嫣紅，她看著徐薇，笑著說：那我也是jiejie的秘密。

    她說這話純屬無心，卻讓徐薇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像天狗咬下一口月亮那樣理所當然和振聾發(fā)聵，徐薇松開周六的貓爪子，捏了捏鄧川的耳朵，想了想，才一字一頓、慢慢地說：這句話倒是一點也沒錯。

    她說：你是我的。

    這句話的熱度一直燒到鄧川洗完一桌的狼藉碗筷，得以徹底湊近徐薇的嘴唇為止。

    只輕輕一碰，熱度便迅速順著皮膚傳導，她燃起一把火，誓要燒光這段時間內(nèi)的所有迷茫和不甘。

    兩個人的呼吸都有些局促，一個美好而短暫的吻倏忽掠過，身體便仿佛過電，微微抖擻。這么近的距離，鄧川睜著眼睛，凝視眼前的美景，徐薇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泛起水光，朦朦朧朧地映出她此時此刻的模樣。

    她貼著她的嘴唇，被巨大的幸福所籠罩著，緩了又緩，才把鼓噪的心跳按捺住，喃喃地說：我愛你。

    徐薇頓了一下，更主動而用力地回吻她，牙關張開，予她一個完整而漫長的深吻。

    半倚著床頭的姿勢隨著鄧川的動作控制不住地往后仰，眼看要撞到身后的半堵墻，鄧川掌住徐薇的后腦，摩挲著她的長發(fā)，將她堅決而徹底地擁入懷中。

    室內(nèi)暖氣開得很足，讓兩個人接觸到的肌膚更燙，徐薇覺得熱，她幾乎要融化了，可鄧川尤不滿足地舔舐她的唇，將她拽入更熾熱的狹小空間。

    床鋪，棉被，所有的溫軟都讓她們一把拋開。窗簾緊緊閉著，外頭也許下雪了，也許依舊陰沉。徐薇在偶得的思維空隙里還能分出心神想一想窗外的雪，但也轉(zhuǎn)瞬即逝。

    更多的，是密不可分的呼吸，和隨著呼吸起伏的思緒。徐薇察覺到鄧川的引領，年輕的臂膀緊緊地摟著她，她聽見她喃喃地喚她：徐老師

    這個稱呼所攜帶的羞恥感淹沒了徐薇，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兩個人以前關系清白的那些時刻，別過臉，脖子都紅了，控訴般制止：不許叫老師

    無法忽略的熱意中，徐薇聽見鄧川趴在她的耳邊笑，熱氣夾雜著呼吸，一股一股地撲過來，將她拋入更深的羞赧中：嗯不是老師，是老婆。

    見徐薇嗔怒地看著她，眼圈紅紅的，鄧川無法抑制住自己的壞心眼，自顧自又笑了一陣，直笑得徐薇要翻過身不理她，才俯下身，握著徐薇的手，往自己肩上放，干干脆脆地宣布：老婆來，我是你的。

    兩個人折騰到精疲力盡，把掉在地上的被子重新?lián)炱饋?，裹住汗?jié)竦纳碥|。

    鄧川從背后抱著徐薇，親昵地抵在她的肩頭，就這么睡著了。

    小朋友抱得太緊，徐薇其實沒睡好，做了一些斷斷續(xù)續(xù)的夢。她重新睜開眼睛時，屋里的光已經(jīng)徹底暗下去，看一眼手機時間，冬天天黑得早，下午五點剛過。

    身后的鄧川睡得很沉，徐薇轉(zhuǎn)過身，在昏暗里看了她一會，只能瞧見隱約的下巴和鼻子的輪廓。徐薇靜靜看著，伸手摸摸她的臉，鄧川的鼻息沉沉，分明地打在她的手腕上，看來是真累了。

    這樣想著，徐薇按捺著自己的呼吸，小心翼翼地湊近，輕輕吻了一下小朋友的下巴，鄧川呢喃了一聲，把擁著她的手臂收得更緊。

    網(wǎng)絡上，人們常常談論孤獨感。很多人都無法忍受午睡后醒來，傍晚一室的昏暗。她們用各種詞句描繪睜開眼睛那一刻的孤獨感，仿佛被全人類遺忘。

    人類的許多行為也許都是受孤獨感的驅(qū)使，群居，交際，愛情，家庭。城市的燈火恒久地亮著，讓孤獨像夜的一場將醒未醒的夢。

    在遇見鄧川之前，徐薇過慣了獨居生活。總的來說，她不是個心思細膩敏感的人，自然會少許多感傷的煩惱。她體會過網(wǎng)絡上這些人口中所說的無數(shù)個孤獨的時刻，一個人吃火鍋，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獨處一室，一個人度過周末。午睡后的傍晚，噩夢驚醒的午夜，她從未覺得孤獨。偶有失落，理智的徐老師也只認為是她自己選擇想要生活的代價。

    天生的理智和冷淡，讓徐薇深刻而清晰地認識到孤獨的另一面，是選擇過后的自得，是實現(xiàn)獨立的滿足，哪怕是偏安一隅，她也絕不后悔。

    對于鄧川和她的關系，徐薇也是這樣想的。她就是這樣的人，哪怕一開始曾經(jīng)猶豫過，動搖過，一旦選擇義無反顧，就再也不會回頭。

    在這個經(jīng)典的孤獨時刻，徐薇獨自面對著眼前熟睡的鄧川，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她們兩個人，她挨著她瘦削的肩，忍住不去想往后還有多長的時光能夠像現(xiàn)在這樣，正如那些一個人驚醒的午夜，她不會去回憶以前的種種。現(xiàn)在，因為鄧川的存在，連黯然神傷都消散殆盡。徐薇徹底地不懼怕未知，也不懼怕孤獨，愛情讓她變成更無畏的戰(zhàn)士。

    她挨挨小朋友的臉，心滿意足地靜默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室內(nèi)只有鄧川輕輕的呼吸聲。她年輕的軀體沉沉睡著，鄧川熟睡的姿態(tài)讓徐薇隱隱約約地意識到她這段時間可能很累很累，她輕輕地嘆了口氣，將自己更深地落入她的懷抱里。

    鄧川醒過來的時候，徐薇正在黑暗里用手機拍她?；璋档氖覂?nèi)拍出來也是一片漆黑，看不出什么，恰好就是徐薇要的效果。

    鄧川手指一動，輕輕哼笑了一聲，帶著些含糊的鼻音：拍什么呢？給我看看。

    兩個人對著一張黑漆漆的照片研究了一陣，確認除了她倆誰都看不出照片里的玄機。這張照片讓徐老師發(fā)了一條久違的朋友圈，秘密合伙人鄧川第一個點贊。

    兩個人靠在一起，各自玩了會各自的手機，鄧川收到來自輔導員的信息，說交換生項目的材料學校已經(jīng)通過了，等著合作院校那邊確認完畢，就可以準備下一步的步驟了。

    鄧川剛剛睡醒，腦子還有些混沌，禮貌性地回了些好的，收到，謝謝老師，辛苦老師。

    連著發(fā)了兩句老師，她又想起自己懷里還抱著位老師，遂想起正事，挨挨徐老師的耳朵，問：我們什么時候去哈爾濱？

    徐薇垂著眼睛，回消息，嘴里問她：你想過年前，還是過年后？

    鄧川說：想越快越好。

    那就過年前去。這樣回來我就不跟你回了，我還得回家一趟。

    鄧川私心里不太想讓徐薇回家，她不明白有什么好回去的，但本著尊重徐薇的意愿，她也勸不出口，只能委委屈屈地明示她：可是我也想跟你一起過年。

    徐薇聽著，摸摸小朋友的臉，語氣相當平靜：那你要跟我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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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可以嗎？出乎徐薇的意料， 鄧川表現(xiàn)得僅僅只是很忐忑，我跟你回去會不會對你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徐薇笑出了聲，掐了一下鄧川的臉， 不行我們就搬出來住咯。

    啊鄧川像是剛剛反應過來， 你家里人也會在嗎？

    她看上去有些擔憂，囁喏著欲言又止，徐薇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主動先開了難以啟齒的口：不會打我的，放心，也不打你。她想了想， 又笑了：我只是怕你不習慣我們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