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1)
等到車輛穩(wěn)定下來,她才轉(zhuǎn)過頭看,發(fā)現(xiàn)是那位小朋友,舉著一只千紙鶴,口齒清晰地說:飛機上疊的,送給jiejie。 她的mama抱著她,倚著欄桿,也彎著眼睛看著。 謝謝。 鄧川伸出手,這只千紙鶴就落到了她的掌心里。小朋友滿臉能看出來的不舍,但還是很大方:不客氣的! 擺渡車停在路邊,道別這對母女,鄧川握著這只小小的千紙鶴,從車上下來,領(lǐng)完行李,往出口走。 她一邊走,一邊給徐薇打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徐薇似乎正在開車:你往外頭上客點走,我開過去。 鄧川說了聲好,轉(zhuǎn)出機場的出口,走向外頭路邊的上客點。電話沒有被掛掉,鄧川能聽得見徐薇車里輕輕的音樂聲,似乎是上次她在她車里聽過的那首Mirrors. 當電話里頭響起車子的鳴笛聲時,鄧川也看見了徐薇熟悉的車牌號,路燈和車燈把駕駛座上的徐薇照得十分清晰。 在越駛越近的車燈光束里,徐薇也看見了站在路邊的鄧川,兩人的目光交匯,小朋友很快沖著她揮了揮手,口罩上露出一雙彎彎的眼睛。 鄧川今天穿了很顯氣質(zhì)的長風衣,應(yīng)當是新衣服,徐薇沒看見她穿過。她長得高,人又挺拔,帶著口罩,看上去十分生人勿近。一笑起來,眉眼竟有封凍之感,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雋秀。 她也不自覺地笑了。 等到鄧川迅速地放好行李箱,再坐進副駕駛,手底下行云流水地系好安全帶,轉(zhuǎn)過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看的時候,徐薇嘴角的笑容也越來越深。 她一邊把車子開出機場,一邊極力克制著自己的笑容,把聲音放得又輕又緩:餓不餓? 鄧川搖了搖頭,把口罩拉到下巴,露出一張堪稱意氣風發(fā)的臉,光明正大地盯著徐薇看:你等了多久? 沒多久,我看著時間呢,剛開進來。 鄧川清了下嗓子,那就好。 徐薇抬手,把手邊凹槽里的水杯遞過去:喝口水。 水杯是徐薇的保溫杯,鄧川也是第一次見,杯子里是溫熱的茶水,她喝了一口,被苦得皺眉:好苦啊,你怎么喝這么苦的茶? 徐薇在開車的間隙極快地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嗯? 她偏著頭想了想,忽然噗嗤一聲笑了:你快吐出來,那好像是昨天的茶。 ?。?/br> 前方是一腳紅燈,時間還挺長,徐薇拉了手剎,轉(zhuǎn)過身子去夠后座上的紙巾,遞過去:感覺怎么樣? 鄧川捏著紙巾,無辜地看著她:還可以。 小朋友的唇角濕濕的,徐薇忍不住湊上去輕輕碰碰,把聲音壓得很輕:叫你喝你就喝了,這么笨的。 鼻端的香氣仿佛倏忽飄過,鄧川還沒反應(yīng)過來,徐薇已經(jīng)輕輕巧巧地抽身而去,重新坐回駕駛座上,示意要湊過來的鄧川坐好:我開車,你乖一點。 鄧川把紙巾放回凹槽,湊過去親她的臉:說好了親兩下的。 徐薇沒應(yīng)聲,任小朋友不滿足地親了一下,兩下,還要再親,被她攔了回去:好了好了。她看眼旁邊的降下車窗的車,注意影響啊。 鄧川隨著她的目光也往旁邊看了一眼,看見一個大哥戲謔地打量著這邊。不管他看不看得見,她當即瞪了回去。 徐薇笑著捏了捏她的耳朵。 經(jīng)過剛才那一遭,剛見面的平淡和匆忙被打破,情意沖破桎梏,讓車里氣氛徹底變得溫情起來,兩人都沒有說話,只靜靜地握著對方的手,任憑同樣安靜的音樂聲縈繞著她們。 紅燈終于轉(zhuǎn)綠,徐薇松開手,隨著車流往前開。鄧川輕松地靠著椅背坐著,問她:你明天是不是還要上班? 嗯。明天要監(jiān)考。 明天早上嗎? 對的。 那鄧川鼓了鼓臉頰,支著腦袋側(cè)過頭看著徐薇,她的眼睛里映著車窗外流動的光,像水潭里倒映著兩枚小小的月亮,我能跟你一起去學校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729 05:40:45~20210730 22:02: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郁清棠被我吃包子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愛吃白菜的姜小熊 30瓶;鐍岸42 27瓶;不瘦十斤不改名 15瓶;陳七 14瓶;想與你私奔 10瓶;方休。 7瓶;萬應(yīng) 6瓶;?、8592288 5瓶;思 2瓶;38395548、隨弋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86章 車子在路上平穩(wěn)地行駛著, 夜空浩瀚。 聽見鄧川的話,徐薇挑了下眉,閑閑地問:你跟我去學校干什么, 好不容易放假了, 你在家睡個懶覺,好好休息一下,我很快就回來了。 小朋友依然側(cè)著腦袋看她, 很放松的模樣:可是我想去學校看一看。 遙遠卻仿佛就在昨日的高中,因為徐薇的存在,變得格外獨特和復雜的高中。鄧川在后來無數(shù)次地回想, 想也許每個人都會經(jīng)歷那么一段日子,破繭成蝶, 由真正的小孩, 變成青澀的大人, 擁有同樣青澀的愛??伤褪沁@樣一個青澀的大人, 卻無比幸運地能夠擁有了徐薇的包容, 那么愛究竟意味著什么?鄧川曾經(jīng)不懂,又以為自己能懂,到頭來,她想,愛是百感交集。 鄧川這樣想著, 心被填得很滿, 又補充:我就是去看看保證不打擾你工作。 她的話里有太多昭然若揭的情緒和回憶,徐薇聽著, 沒說話,臉上靜靜的,手里的方向盤打了個轉(zhuǎn), 拐進路口。 空氣中的音樂如水般流動,見徐薇不說話,鄧川偷偷看眼她的臉色,伸手碰了碰她的袖子,見她還是沒反應(yīng),又順著手肘往下,落到她被外套包裹的腿上。 輕輕推了推:可以嗎?徐老師? 這下徐薇終于有反應(yīng)了,只是前面正好是一個車流量比較大的馬路岔口,她跟著前車開過去,分不開神,任鄧川結(jié)結(jié)實實摸了兩把,才空出一只手抓她的手,往外放,輕嗔:不許亂動,我開車呢。 又說:你跟我去學校,我去監(jiān)考,你去干嘛? 鄧川說:我隨便走走,等你下班啊。 徐薇笑了一下,帶著些調(diào)侃:看這么緊啊等我干什么,怕我跑了? 她說得輕巧,鄧川卻很認真地點點頭:怕你跑了,看著你。 徐薇沉吟半晌,拒絕的話在嘴邊繞了又繞,最終還是答應(yīng)了:好吧。 她想了想,又說:你能回學校走走看看,也挺好的。 兩個人因為這句話靜了半晌,鄧川能夠體會到徐薇察覺了她的心情,她又滿足又幸福地悄悄嘆著氣,長久地注目著徐薇認真開車的側(cè)臉,徐薇的側(cè)臉和光一同明滅在她的眼睛里,仿佛時光的痕跡落在雪地上。 車子一路從高架橋,柏油路,再拐進小區(qū)前的林蔭路,開進停車場,光驟然暗下來,徐薇把車停好,啪一聲開鎖,輕松地說:下車吧。 她一邊看著鄧川往后備箱拿行李,一邊問:你跟你家里說你回來了沒有? 鄧川搖頭:沒有。 見徐薇有些無奈的模樣,鄧川一把關(guān)上了后備箱,拖著行李箱,伸手攬著她走:好啦我過幾天就跟家里說,我想跟你多待幾天嘛。 徐薇順從地任她攬著往電梯走,后腦勺稍稍枕著鄧川的肩,微微笑著說:你爸媽肯定沒想到,生了你這么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兒。 為什么是往外拐。鄧川低下頭蹭她的臉,像一只抖落這一路捎來的所有風塵的狗狗,我們是一家人。 徐薇只是笑,不說話。 小朋友的鼻子下巴全陷進徐薇身上的香氣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更近地挨著徐薇的臉,撒嬌似的咕噥:你怎么又不理我我們不是一家人嗎? 眼看著電梯快到了,身后也傳來腳步聲,徐薇安撫似的偏過頭,親了她一下:是你快站好,有人來。 小朋友不情不愿地直起身,站得正經(jīng)了些,只是手沒放開,仍舊攬著徐薇的腰。 身后的來人在她們倆旁邊站定,隔了點距離,鄧川偏頭看了一眼,是之前在電梯里見過的年輕人,當然這次他們沒有呼朋引伴,只是上次見到的那一群人里的一個。鄧川記得他的臉,因為上次他跟徐薇開口要她的微信。 徐薇也認出來了,她握著鄧川搭在她腰間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刮蹭著鄧川的指尖,說不出的親近。 三個人就這么沉默著走到電梯里,各自按了樓層,鄧川沒再看不速之客的表情,只一門心思垂著眼,看徐薇搭在自己手上的手,無聲地笑。 兩個人演繹著另一種程度上的旁若無人。 年輕人的樓層比她們的低,很快出了電梯。鄧川這才重新從背后攬緊徐薇,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兩個人的長發(fā)靠在一起,把各自的耳朵都蹭得很癢。 徐薇偏過頭,手仍舊搭在鄧川手上,也沒說剛才的事,只若無其事地問:餓不餓? 餓了。鄧川說。 小朋友說這話的語氣好像要啊嗚一口咬掉一塊什么似的,徐薇心里覺得可愛,忍不住握著她的手,又捏了捏:鍋里有粥,我出門前按了保溫的。 鄧川的鼻尖蹭著她的耳朵,把聲音壓得很低,謝謝老婆。 電梯叮地一聲到了,兩個人走到門口,徐薇伸手開鎖,鄧川悄悄打量著陌生又熟悉的這一小塊門口。 門前多了塊墊子,鞋柜上多了一盆文竹,在這天氣里還郁郁蔥蔥,跟假的似的。 徐薇注意到她的目光:同事送的。 元旦徐薇的同事們來家里聚餐,這事兒鄧川是知道的,她了然地哦一聲,伸手捏捏葉子,是真的。 徐薇拍她的手,拽著她進去:站在門口不嫌冷呀? 周六箭一樣從房間里竄出來,見到有一段時間沒見的鄧川,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只繞著她打轉(zhuǎn),小心翼翼地探頭聞她的味道。 徐薇沒理在地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周六,把車鑰匙丟在鞋柜上的盒子里,伸手接過鄧川脫下來的風衣掛在門后的掛鉤上,又把自己的也掛上去:不是餓了嗎,先去喝粥。要不要洗澡?我給你放水。 知道徐薇愛干凈,鄧川乖乖地點頭:要。 徐薇給她放洗澡水,鄧川是真餓了,走到廚房里舀粥喝,周六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又想起徐薇說冰箱里有涼拌菜,取出來放到盤子里,端到餐桌,稀里呼嚕開始喝起粥來。 粥喝到一半,徐薇出來了,她把頭發(fā)低低地團在腦后,襯著散落下來的碎發(fā),讓她整個人顯得格外柔軟,她手里拿著鄧川的衣服,見鄧川喝得很香,隨手呼嚕了一把小朋友的后腦勺:水放好了。衣服我給你放在旁邊。 鄧川嘴里咬著一塊浸滿紅油的脆筍,用力點頭。 蒸騰的水汽,仿佛能把這一路上的所有疲憊都洗凈,鄧川用了徐薇的洗發(fā)水,護發(fā)素,也用了她的沐浴露,身體乳,渾身上下的香味都跟徐薇一致了。 她洗完澡,走出來吹頭發(fā),吹風機轟隆隆地響,周六立刻躲得很遠,縮在窗臺上看她。 她脫下來的臟衣服放在臟衣簍里,徐薇拿去洗的時候留心多掏了一下,掏出零零碎碎的紙巾,用過的沒用過的都塞在一起,還有登機牌,鑰匙,身份證和一只千紙鶴。 她對鄧川喜歡用褲子口袋裝一切的習慣極其無奈,把這堆東西都放到床頭柜,才把衣服丟進洗衣機。 鄧川停了吹風機,坐到床上,看了會手機。周六觀察許久,猶猶豫豫地捱過去,嗅了嗅,又嗅了嗅,才猛然認出眼前的人是誰似的,撲上鄧川的膝頭,呼嚕打得震天響,熱烘烘的身子往鄧川的掌心里貼。 徐薇把空了的臟衣簍放回去,走到房間里,看她倆在床上鬧騰,她沒說鄧川,只指了一下興奮的周六:不許掉毛。 鄧川護著周六:沒掉,沒掉。 徐薇垂著眼看她:你也沒好到哪里去,褲子口袋里裝著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還不拿出來,身份證都在里面。 鄧川睜大眼睛,很懊惱地哎呀了一聲,立刻道歉:對不起,我忘了。 徐薇沒說話。 鄧川討好地舉著周六的爪子,去碰徐薇的胳膊:快跟jiejie說對不起對不起嘛 小朋友剛洗完澡,長發(fā)蓬松,襯得她的臉格外的小。鄧川的頭發(fā)一學期長長了些,垂到了肩膀以下,徐薇跟這樣柔軟的鄧川生不起氣,把窗簾拉好,在床頭坐下來,語氣溫和下來:我都放床頭柜了,你自己看看,收拾一下。 鄧川點頭,松開周六,湊過去抱她:謝謝老婆。 徐薇擋了一下她湊過來的臉:別。 兩個人倒在一塊兒,周六很識時務(wù)地走開了,自覺走到床尾趴下。 冷不丁被撲倒,感覺到鄧川在親她的脖子,徐薇推著她的肩,聲音很堅決:不行我明天還監(jiān)考呢。 兩人分開些,徐薇摸摸鄧川的臉,上前親一下小朋友直勾勾看著她的眼睛:明天再說。明天考完試就差改卷了。 鄧川看著她,頓了好一會,才乖乖地點頭,找到徐薇放在她臉上的手,跟她十指相扣,躺下去:好。那我睡覺了。你關(guān)燈吧。 燈啪的一聲被滅掉。徐薇察覺到鄧川握了一會她的手,又忍不住挨過來擁著自己。她手臂的力道緊緊地箍著她的腰,帶來些許甜蜜的疼痛感。 她忍了一會,喘口氣,拍拍她的胳膊。力道頃刻輕了些,軟軟地搭著,卻仍舊實打?qū)嵉卮嬖谥V說著此刻的依偎。 黑夜往往要比白晝能承載更多的回憶,更多的情緒。鄧川似乎是睡著了,小朋友靠著她的肩,呼吸一下一下地打在她的耳廓。在這樣規(guī)律的呼吸聲里,徐薇想到孤身難眠的昨夜,想到過去,無數(shù)個相擁或是分離的夜,又想到明天,想到無數(shù)個明天后的明天。 她靜默著,其實并沒有在那些有關(guān)于過去和未來的思考里找出什么頭緒,只覺得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