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徐薇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 她說這話時， 臉上帶著怎樣的不忍和柔情。

    只有鄧川分明地看見了， 仿佛被這樣溫柔的神情蠱惑，鄧川凝視著徐薇低垂的眼睫，用手輕輕捧著她的臉，著魔似的越湊越近。最終，她把嘴唇覆在徐薇的唇上， 無可比擬的溫軟芬芳， 跌落進一整個春天的繁花里。

    徐薇未說完的話就這樣被吞沒在唇齒間。

    算了。她想。

    這個吻十分生澀，什么技巧都沒有。徐薇卻仿佛承受不住地往后仰， 她搭著鄧川的肩，感覺到鄧川伸手扶住她的后腦。

    這個姿勢讓徐薇有種被掌控的感覺，鄧川比她高小半個頭， 徐薇得稍稍仰一點頭，去承受鄧川不得章法的在她嘴唇上的輾轉(zhuǎn)。

    太年輕了，連換氣都不會。徐薇輕輕咬她一下，唇齒相抵，輕聲道：吸氣。

    鄧川喉頭滾動，胸腔很明顯地起伏了一下。

    徐薇忍不住笑了一聲。

    這一笑把屋內(nèi)的曖昧氣氛打散些許。徐薇想借此時機退開，卻被鄧川按著不放，她摸索得倒是很快，攻勢變得強烈，手下的力道卻溫柔，輕輕地?fù)е难?/br>
    一吻終了，鄧川指尖纏著一點徐薇的發(fā)絲，大拇指拭她紅腫的唇。

    靜靜的，沒人開口。半晌，徐薇才啟唇，無奈地嘆道：真拿你沒辦法

    她摸了摸鄧川的眉毛眼睛，第一次如此坦白：真不知道該拿你怎么辦才好

    鄧川盯著她的眼睛：你也喜歡我的。對不對？

    只有喜歡是不夠的。

    夠的。

    鄧川

    你相信我嗎？

    兩人僵持一會，鄧川只是牢牢盯住徐薇的眼睛。

    徐薇又一次落敗了。她別開眼，沒作聲。

    別害怕。鄧川捧著她的臉，又一次去吻她的嘴唇。咫尺之間，她貼著她的嘴唇說話，像是傳來夢境私語：我愛你。

    徐薇的嘆息被湮沒在交纏的唇齒間。

    兩人又親了一會，喘息的間隙，徐薇松了唇，喃喃道：幾點了？我送你回家。

    時候確實不早。鄧川戀戀不舍地放開她的臉，去收拾東西。再抬頭，徐薇已經(jīng)穿戴完畢，站在門邊等著，一副整裝待發(fā)的樣子。

    她忍不住笑道：為什么急著趕我走?。?/br>
    沒有。徐薇轉(zhuǎn)過頭，若無其事地說：好了嗎？好了就走吧。

    鄧川把包甩到肩上，三下五除二穿好鞋子，站起身去抓徐薇的手：好啦。

    徐薇翹了翹唇，沒動作地任她牽著。

    兩人站在門口等電梯。鄧川一邊注視著電梯上升的數(shù)字，一邊說：明天我不能來找你了，得去駕校報名。

    嗯。徐薇輕輕應(yīng)了一聲，又問：你一個人去嗎？

    我和青玉去。裴青玉你記得嗎？她有一回來學(xué)校找我，和蘇眠一起還碰見你了。

    噢。徐薇仔細想了想，好像記得。

    她隨即不知道想到什么，輕輕地笑了一聲。

    怎么了？鄧川不明所以，又被她笑得心癢，使勁回想了一下，那時候，你知道我喜歡你嗎？

    徐薇風(fēng)輕云淡地說：大概知道吧。

    為什么啊，鄧川說，我掩飾得那么好。

    徐薇噙著笑：你知道站在講臺上看你們臺下是什么感覺嗎？

    什么感覺？

    你們想干什么，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啊鄧川張張嘴，一時失言，那你那時候喜歡我嗎？

    徐薇難得遲疑了一下。

    鄧川晃晃她的手：徐老師？

    徐薇鎮(zhèn)定道：當(dāng)時對你的感覺，就像我對周六一樣。

    我不信。

    徐薇沒說話。

    鄧川假裝很失落地嘆了口氣。

    余光中，見徐薇側(cè)頭看了看她。

    不一會兒，只聽見她輕輕說道：我不確定那時候喜不喜歡你。但我不能否認(rèn)，我確實有在特別關(guān)注你。

    這也是我一直以來都對你抱有負(fù)罪感的原因。鄧川，我不知道我們現(xiàn)在這樣合不合適。但我不能拿你的未來做我們之間的賭注。不管怎么樣，你要記住，你的將來永遠是我最重要的，好嗎？

    鄧川望著她，徐薇的眼睛里有太多東西，愛惜，珍重，糾結(jié)，還有更深沉的抉擇，她暫時還不能完全讀懂，卻直觀地能感覺到，她被徐薇真切地愛著。

    這份愛意已經(jīng)足夠讓她去相信她們的未來。

    嗯。鄧川緊了緊不知不覺已經(jīng)變成十指相扣的手，察覺到徐薇亦輕輕地回握著她。

    電梯叮一聲到了，鄧川牽著徐薇走了進去。

    到了八樓，電梯又停下來一回，上來一群小年輕，說笑聲頓時覆蓋了電梯小小的空間。

    都是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吵吵嚷嚷地開著玩笑，為首的男生進來時瞥了一眼電梯里的兩人，渾不在意地朝邊上擠了擠。

    電梯下行，鄧川抓著徐薇的手，稍稍將她護在身后。

    兩人都沒說話，鄧川輕輕蹭著徐薇的掌心，兩人的手粘在一起，沒放開。

    突然，小年輕里一個年輕男孩子在說笑間隙，帶著點被同伴壯膽的底氣，沖著徐薇搭腔：jiejie，你好漂亮，方便加個微信嗎？

    電梯里一下全靜下來。

    在眾人的注視下，徐薇沒說話，只悄悄勾了勾鄧川的指尖。

    抱歉。鄧川開口拒絕：她不方便。

    年輕男孩子瞪大了眼睛，跟同伴面面相覷，還想說些什么，電梯正好到了負(fù)一樓停車場，門一開，鄧川拉著徐薇就走。

    兩人上了車，都沒提起剛才的事，仿佛只是一件平平無奇的小插曲。起步開出不遠，徐薇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開口道：這天氣練車可能會很曬，你每天早上出門別忘了防曬。

    她瞥了一眼鄧川白皙的膚色，很快收回來，專心開車：知道了嗎？

    嗯嗯。

    夜深了，路上沒什么車，車輛靜靜地行駛在路上的感覺很安心。剛才正好提到裴青玉，徐薇也就順勢問了一嘴蘇眠，鄧川說：她考完試了，很快就回來啦。

    嗯。

    徐薇沒有在路上多磨蹭便把鄧川送到了她家小區(qū)樓下，她解了車門鎖，卻見鄧川在座位上沒動。

    車?yán)镉行┗璋?，這種環(huán)境讓徐薇非常有安全感，她的嗓音不知不覺變得柔和起來：怎么啦？

    鄧川解開安全帶，沖著她那邊湊了湊，要抱。

    徐薇無奈地笑一下，松開安全帶，伸手擁住她。

    小朋友湊在她耳邊說話，濕熱的氣息撲在耳畔，讓徐薇有些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別鬧

    她繃緊身子，鄧川的手順著腰往上摸索，一節(jié)一節(jié)地數(shù)她的背脊骨。

    她咬她的耳朵，一聲接一聲地叫她：徐薇、徐薇，徐薇徐薇

    徐薇拉開一點距離，黑暗中注視熱意的來源，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干什么別叫了。

    鄧川緊緊盯著她的眼睛，昏暗中，她的目光似燭光躍動：我愛你

    第41章

    黑夜隱去了鄧川的面容， 徐薇捧住她湊過來的臉，手代替了眼睛，拂過鼻子， 嘴巴， 臉頰，鄧川的輪廓在她手中漸漸分明起來。

    黑夜也把鄧川的眼睛襯托得格外明亮，徐薇閉上了眼睛， 感到她的目光映在自己的臉上，絨絨的熱感，像少年人頰邊細細的茸毛。

    果然是年輕人， 逮到了就親，沒完沒了。

    吻與吻的間隙中， 徐薇摩挲著鄧川鼻梁上那塊小骨頭， 不緊不慢的頻率。兩人卻越湊越近。

    鄧川手臂收緊， 攏住徐薇的腰身。溫香軟玉盈盈在懷， 鄧川越貼越緊， 幾乎難以自持了。

    記得想我。她咬著徐薇的嘴唇，壓低了聲音說。想，她把這個字說得像徐薇的應(yīng)聲一樣柔情。

    夜色中，徐薇搖下了車窗，注目鄧川的背影。夜深了， 路燈像一束長長的追光， 鄧川高而瘦的身影越走越遠，仿佛要隱入城市的水泥森林中去了。正悵然間， 她忽然回了一下頭，對著徐薇露出很大的一個明亮笑容，這個笑容像夜空中乍然炸開的一簇?zé)熁稹?/br>
    她伸長手臂， 沖著徐薇遙遙地?fù)]了揮手，很冒傻氣地在原地轉(zhuǎn)了一圈，漸漸走進樹影重重的小區(qū)里。

    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徐薇才啟動了車子。

    鄧川回到家，家里沒人，暗沉沉的一片。鄧川看了眼手機，徐薇可能還沒到家。她先開了房間里的空調(diào)，再收拾了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出來，房間里氣溫適宜，鄧川倚在枕頭上，點開徐薇發(fā)來的消息，除了到家的報平安，徐薇還發(fā)了一張照片，照片里拍的是天邊一輪又圓又亮的月亮，徐薇卻只說：今天晚上有星星。

    鄧川在這頭笑起來，她其實不太明白徐薇想說什么，但戀愛中的人總格外享受把彼此的心思猜來猜去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心思像纏繞的絲線，織成無縫的天衣，再等最終一件一件被剝落。

    她很配合地哇了一聲，又說：想拍。

    她又問徐薇喜不喜歡拍照。徐薇過了一會，回復(fù)道，還行吧。

    鄧川便說，以后我們一起去旅游，我給你拍照，獨家攝影師。

    徐薇又發(fā)了那張柴犬摸頭的表情包，意味深長地回：想跟我旅游要競爭上崗的。

    鄧川問她：跟誰競爭？

    徐薇答：跟你楊靜jiejie。又解釋說：我們本來打算高考放榜忙完之后去重慶的。

    好吧。鄧川回復(fù)她，那我還有競爭的機會嗎？

    你想嗎？徐薇問她。

    鄧川回了一張狗勾不停點頭的表情包。

    又說：不能一起的話，是不是也可以制造偶遇？

    徐薇逗她：遇不到怎么辦？

    鄧川回她：不就是再追你一次嗎？

    徐薇假裝驚訝：難道我很好追嗎？

    不好追，鄧川說，所以我要努力把你留住。

    她又發(fā)一張表情包，一只小貓撲向一只大貓，被一巴掌打翻，又不屈不撓地再撲上去。

    徐薇點評表情包，又好像在點評她：小笨蛋。

    兩人膩膩歪歪，又說了些有的沒的的廢話，最終居然定下了讓楊靜請鄧川吃飯的計劃。

    徐薇睡前把這個消息云淡風(fēng)輕地通知了楊靜，楊靜是開心理診所的，平時生活作息規(guī)律，這會早睡了。

    她第二天一早立即打了個電話把徐薇吵醒了。

    電話一接通，楊靜便陰陽怪氣地說：徐老師，你也太牛了吧？

    徐薇沒睡醒，問她：什么？

    楊靜大致在外邊，電話里很響地傳來一聲車?yán)嚷暎何艺f你老牛吃嫩草也太牛了。

    這聲喇叭把徐薇徹底震醒了，她扶著額頭，氣勢有點弱：我不老。

    楊靜幽幽地說：我上回就看出你們兩個不簡單。

    這你不用管。徐薇說，她清了清嗓子，小孩可能沒什么安全感，我們一起吃個飯。

    楊靜說：好吧好吧，什么時候??？

    高考放榜之后吧。

    呵呵，我懂了，然后我們?nèi)齻€人一起去重慶是嗎？

    徐薇迂回地應(yīng)她：這個到時候再說。

    楊靜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笑，又問她：徐薇，你想過將來嗎？

    想過，沒想下去。徐薇很坦白地說，又嘆了口氣，唉，但是現(xiàn)在確實很開心。

    楊靜說：也是，你都多久沒談戀愛了，老樹開花真不容易。

    徐薇再一次強調(diào)：我不老。

    楊靜自顧自地接下去：我暫時祝福你們啊，但是如果小朋友對你不好，你就趁早把她踹了，知道嗎？

    謝謝你，但你還是閉嘴吧，楊醫(yī)生。

    徐老師，你好兇啊。楊靜賤兮兮地說：你家小朋友知道你這么兇嗎？

    她不會知道。徐薇平靜地說，掛了，你好好上班吧。

    這一通電話把徐薇的睡意徹底打消散了。周六還在她枕頭邊睡得香，徐薇戳了戳它綿軟的肚腹，它也沒反應(yīng)，小嘴巴微微張著，露出一小截粉紅的舌尖。

    它睡得一派天真又恬然，簡直教徐薇一下子就想到了鄧川。

    徐薇湊近一點，低下頭，忍不住親了它一下。

    周六被親得胡須一動，沒醒，又繼續(xù)毫無知覺地睡著。

    徐薇起床，把遮光的窗簾拉開，明晃晃地透進來很好的晨光，也傳來小區(qū)里小孩玩鬧的尖叫聲和笑鬧聲。

    夏天的早晨，早早地就烈日高照，鄧川同裴青玉去駕校報完名，坐地鐵往回趕。

    鄧川戴了頂鴨舌帽，勉強擋住一點烈日的灼意。這時候早高峰已經(jīng)過去，地鐵里還有座位。

    她在座位上坐下來，低頭查看手機消息。

    徐薇醒了，回復(fù)她的早安。

    鄧川很主動地匯報行程：我們報完名啦，現(xiàn)在坐地鐵回家。

    她等了半天，沒等到徐薇的回復(fù)，倒是等來了徐薇的一條朋友圈。

    徐老師久違地發(fā)了朋友圈，是一張周六呼呼大睡的圖，配文是：睜眼就看見一只小笨蛋睡得比我香。

    她仔細看了看照片，私心里覺得周六睡得很像昨天晚上趴在她肩膀睡著的徐薇。

    徐薇的職業(yè)敏感，這個號應(yīng)該也加了很多學(xué)生和同事，鄧川不好回復(fù)得太親密，想了想，克制地點了個贊。

    這時裴青玉湊過來要她看一個貓貓搞笑視頻，她接過一只耳機，便順手把自己手機鎖屏放兜里了。

    兩人回到家。裴青玉熱得去洗了個澡，換了鄧川的睡衣。她們一起長大，這種事很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