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了，始終未能完全遵照三書六禮聘她過門?始終是橫在他心間?的深深遺憾。上一?世因?yàn)槟赣H反對，連婚宴都未能好好cao辦過，也無親迎諸禮，直接便將她從關(guān)雎院抬進(jìn)了正院。后來有心在立后大典上彌補(bǔ)，卻?遭她一?刀捅來，再自盡而死?……

    好在今生較之從前已順?biāo)炝嗽S多，她雖沒?有多喜歡他，好歹再不是從前的冰冷如霜。這一?次亦沒?有陸衡之的死?橫在他們之間?，假以時(shí)日，他定能捂化她，與她瓜瓞綿綿，絲蘿千秋。

    當(dāng)著眾人的面，謝窈倒也沒?有拂了他的面子?，亦勉力一?笑：“能嫁給?大王，是妾的福氣?！?/br>
    她在祝賀聲中把手搭給?他，由他扶著上了紅綢作飾的婚車。

    斛律驍翻身上馬，輕叱一?聲，為新婦駕車，眾人喜慶的祝賀聲中，車駕浩浩蕩蕩往城西壽丘里而去。

    聞?wù)f魏王娶婦，洛陽百姓傾巢而出，士庶爭睹。自永和里至西陽門?的御道兩側(cè)俱是觀禮的百姓，禁軍五步一?人，立于道路兩側(cè)維持秩序，才不至于叫百姓堵了路。

    車隊(duì)穿街過巷，進(jìn)入斛律氏所在的壽丘里時(shí)，天色尚未黑透。

    宅中亮起燈火，燭火炫煌，熠耀有如白日朝鮮。前院里賓客已然落座，后院里，廚娘們正在準(zhǔn)備今晚的婚宴。

    廚房里芬香撲鼻，侍女廚娘來來往往，摩肩擦踵，十分忙碌。

    另一?間?偏房里則擺滿了事先備好的冷菜與點(diǎn)心，有北地的五生盤，取羊、豬、牛、熊、鹿五rou，切得細(xì)細(xì)的，撒上特制的八和齏調(diào)味，香氣四溢，味道鮮美?；也有南地的金齏玉鲙，鱸魚肥美?，菰菜嫩黃，如玉如金，是以得名。

    各色菜肴琳瑯滿目，置于一?套套五盅盤中，只等新人入府便要開席。

    另有一?方宮闈宴樂圖漆案，上面放了只云龍紋紅金色漆碗，里面放著煮好的豬rou膾，乃是為新人備下的同牢之饌。

    “新婦的車駕到了嗎？”主廚的廚娘問。

    “到了到了，咱們都抓緊些！馬上可就要開席了！”

    于是眾人愈發(fā)忙碌起來，廚娘們忙得腳不沾地，將烹制好的食物一?份份分好，盛入碗中，再裝入一?張張精美?的漆案。

    比之熱火朝天的廚房，放置冷菜的偏房可就冷清得多。一?名人影神鬼不知地摸進(jìn)去，在同牢饌與合巹酒中倒入大量牽機(jī)，再若無其?事地離開。

    她走之后，另有一?名身材矮小的廚娘偷偷潛入。卻?是悄然撤下那份被?下了毒的同牢饌，重新盛了一?份，正欲調(diào)換合巹酒與賓客所用?之酒時(shí)，腦后卻?遭了重重一?擊，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

    與此同時(shí)，前院里，新人的車駕已停在了府門?前。

    斛律驍接了謝窈下車，門?前設(shè)了一?方馬鞍，一?方火盆，待她一?下車，等候已久的絲竹管弦齊齊奏鳴，樂聲歡快，倒令謝窈主仆微微一?驚。

    原來，漢人婚禮肅穆隆重，不奏禮樂。但北方胡族的婚禮卻?是吹吹打打管弦齊鳴，十分熱鬧。斛律驍甚至向朝廷借了部女樂鼓吹，歡慶的鼓樂聲自婚宴開始便未停過。

    那跨火盆與跨馬鞍亦是北地的胡俗，寓意趨吉避兇、變禍為福。謝窈在心間?默默腹誹了句“不胡不漢不倫不類”，無可奈何地遵照胡禮，在新郎攙扶下跨過火盆、馬鞍，向院中所搭設(shè)的青廬行去。

    知是新人到了，院中賓客紛紛投過視線來，只見?新婦子?盛裝華服，虹裳霞帔，裙間?環(huán)佩累累，隨步履發(fā)出瓏璁璆然的玉佩相撞聲。纖纖細(xì)步，無雙精妙。偏偏手里持了把金絲繡牡丹的團(tuán)面，遮去了那最引人遐想的容顏。

    濟(jì)南王高晟宣早就到了，在人群里笑著起哄：“新婦怎地把臉遮住了，常聞新婦生得美?貌，又是大喜的日子?，總該卻?扇讓大家瞧上一?瞧才是！”

    席間?有人跟著附和，一?聲聲如海潮。謝窈握著扇柄的手心生出層薄汗，香腮染赤，水目掩在團(tuán)扇后不安地看向身側(cè)的斛律驍。

    他則遞了個(gè)眼神示意她安心，替她解圍：“濟(jì)南王有所不知，新婚之日，新婦以扇障面乃是江南風(fēng)俗，我婦人既是江南人，遵循江南之法也是情理?之中。濟(jì)南王還是不要為難她一?個(gè)婦道人家為好?！?/br>
    “那是本?王孤陋寡聞了，陸太常，可是這樣的么？”

    高晟宣笑道，忽地一?轉(zhuǎn)話頭，將話題牽向了坐在角落里的陸衡之。

    院中一?時(shí)安靜得落針可聞，十分尷尬。不少人暗暗順著高晟宣的視線朝西北角落里看去，待瞧清來人，盡皆驚訝。

    誰都知曉魏王妃乃是二嫁之身，是被?這陸太常送給?魏王的，今日既是魏王大喜的日子?，怎還把他請了來？

    謝窈握著扇柄的手攥得越發(fā)緊了，心中卻?微微著惱。

    他怎么把他請來了？是故意給?她難堪么？

    席間?賓客眾多，開始有人竊竊私語。斛律驍亦笑道：“是啊，陸太常，既然濟(jì)南王以為我是在故意拿喬，不若你與他們講講，我方才說的以扇掩面之風(fēng)俗可對？”

    陸衡之面色淡淡，看也未看新婦所在的方向一?眼，自若一?笑：“魏王所言不差，的確如此?！?/br>
    他今日本?不欲前來的，也拒了魏王府遞來的帖子?，然對方被?拒后又遞來了第二封，加之心系顧娘子?之行事，即使知曉會遭人發(fā)難，也還是來了。

    封述今日亦在席間?，見?氣氛不妙，遂提醒儐相：“吉時(shí)已至，新人該入青廬，行沃盥、同牢、合巹之禮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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