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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還睜眼看來,連笑意也似帶著幾分寒涼。 “從春等到秋,殷殷,你還真是讓我久等啊。” 第36章 馴化與折翅,他…… 殷殷微微抿唇,好一陣后,才輕喚道:“大人?!?/br> 沈還看向身前端跪著的人,仍是困惑不已,她明明是個極會審時度勢的人,眼下見了面第一反應也是想平息他的怒火,一來便做出這副略帶討好的姿態(tài),為何當日竟能膽大到如此地步。 “這半年怎么過的,說來聽聽?!?/br> “您真想聽?”殷殷仰頭看他,不解他為何竟然不先同她算賬。 見他頷首,她挑挑揀揀地說了個大概,至于高源等自然隱去不提。 半年未見,這嗓音還是一如既往的軟嚅,令他又想到當日那一段長亭相送的戲文。 “雖不算顛沛流離,但和風餐露宿也差不了多少了?!?/br> 沈還單指抬起她下頜,往上抬了兩寸,殷殷被迫仰起頭,極輕地吞咽了一下。 他看向她的雙眸,疑惑難掩:“殷殷,我到底哪里對不住你了?讓你寧愿去過這樣的日子也不肯隨我回來?” 這話其實不太好答,殷殷沉默,卻避不開他的目光,只能以意味難辨的眼神看著他。 這樣的眼神頗有些刺目,沈還松開她,她還沒來得及松口氣,他卻已繞至她身后蹲下身來。 鼻息呼在她后脖子上,她又被淺淡的棧香包圍,動彈不得。 他從背后環(huán)住她,看她下意識地想躲,沒費什么力便將她禁錮住,將頭埋在她頸窩處,緩緩問道:“答應得好好的,跑什么呢?太醫(yī)我都已讓楊紹悉心挑過一輪,對你娘病癥有幾分把握的全都已經請回來了,只等人入京,就可以看診。你若沒逃,如今你娘的病說不定都已經治好了。” 脖頸處灼熱得逐漸發(fā)燙,太久沒有和他有過這樣親密的接觸,殷殷胸脯起伏得厲害,鼻息逐漸紊亂。 他輕捏了下她空蕩蕩的耳垂,在她耳邊發(fā)問:“殷殷,你到底怎么想的?” 畫眉鳥婉轉的啼鳴聲再次吸引了殷殷的注意力,她抬頭望去,才看清那根晃眼的金鏈。 她笑了一下,怎么答呢? 說她對自個兒的身份認知得太過清晰,知道自己不過就是他在外無聊時豢養(yǎng)來打發(fā)時間的一只云雀,但她從小受到的教養(yǎng)令她不愿意將一輩子系在他這點兒不知何時就會消失的情意上,所以她逃了? 他恐怕只會覺得這答案荒謬到無法入耳吧,以他的權勢地位,便是讓她永遠無名無分地困于深院,一年只能得兩次恩寵,也已是多少像她這樣的女人求之不得的大好機緣了,何況他待她,遠比這樣的情況要好得多。 她不肯答話,但這笑卻莫名有些凄然的意味。 沈還也不逼她,重新落座,看向檐下那只金籠,里頭畫眉仍在清脆婉轉地啼鳴。 再倔的鳥,他不也能馴得服服帖帖? “說吧,”沈還微闔雙目,懶散地斜支著右腿,再問了一遍,“我到底哪里對不起你了?” “沒有。大人待我,自然是極好的?!?/br> “把我扔下船的時候可沒念我半分好?!?/br> 殷殷啞然,她倒也不是故意的,只是酒后虛乏,實在承受不住他身子的重量,下船的時候絆了一下,直接把他摔下去了,差點點磕壞他鼻梁……其他作為,倒應該如何也夠不上一個扔字。 他冷哼了一聲:“我以前可沒發(fā)現(xiàn)你膽子這么大?!?/br> 這話里怒意頗盛,殷殷低頭吸了下鼻子,再抬頭時,眼圈微紅:“大人,這真的只是個誤會?!?/br> “誤會?”沈還冷淡一笑。 殷殷閉目,為了平息他的余怒,輕輕潤了潤唇,艱難啟唇道:“我非要離開,自然不是因您對我不好,您確實誤會了。無非是我心里有擔憂,眼看著要到京師了,您回京后自有正室夫人和不知多少美人等著您,您想必立時就會厭棄了我。若真如此,我的存在也是給您添麻煩,甚至也會給自己找些磨難受,不如我主動些,也免讓您煩心。” 沈還微怔,看向她微紅的眼眶。 她略頓了一頓,弱聲接道:“何況我娘那晚的反應您也看見了,我生怕將她活活氣沒。百善孝為先,也不敢跟您直說,想著一別兩寬也好,只能出此下策。” 沈還沉默,似在認真辨她話中真假,他現(xiàn)在實難毫無保留地相信她。 當日在她家中,她也的確是說,生怕日后被他拋棄,所以不愿同他回京。 這半年里,他其實也不是沒有嘗試過去相信她這話,只是實在覺得難以理解,且不說他的的確確對她很好,就說回京不管是何結局,不也比她在定州過的那連活命都要乞求旁人開恩的日子好多了。 殷殷見他發(fā)怔,悄悄又挪了下膝蓋,倒不是因為跪的時間久,實在是路上邱平連連換馬套車,她仿佛是被作為函件八百里加急送回來的,此刻連骨頭架都要被顛散了。 沈還被她的動靜擾得回過神來,問她:“疼?” 殷殷眼中帶霧,點了一下頭。 他冷聲讓她轉身,屈身來解她腕上的麻繩,邊尋繩結邊道:“我府里尚沒有正室夫人,房里也沒有伺候的人。前前后后半年多了,你就算不好問我,也沒找旁人打聽一下?” 殷殷愕然,這回答是她著實沒想到的。她出身在仕宦之家,家里各位長輩哪位房里沒有三四個人,就連父母親那般恩愛,多年沒納妾,最后不也發(fā)生了那樣的事。這樣清凈的門庭,她其實……除了離京前的自家,她好像幾乎沒聽說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