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駙馬黑化前 第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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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煩公主了。”辛謐屈膝行了個禮,懷真忙笑著拉她起來道:“舉手之勞,辛姑姑無需掛懷?!?/br> “公主若是準(zhǔn)備就緒,咱們就走吧,要先去長秋宮覲見皇后,然后再一道出宮。”辛謐道。 “皇后也去?”懷真下意識問道。 辛謐點(diǎn)頭道:“是?!?/br> 懷真心頭驀地涌起不好的預(yù)感,她努力蹙眉回想,腦中卻是一片模糊,完全想不起與成美有關(guān)的任何事。 成美早已出閣,且長秋宮與春和宮勢同水火,因此并無多少往來,她甚至記不起成美是什么時候去世的。 辛謐見她失神,以為她想不通為何皇后會給女兒上墳,便解釋道:“今日是大公主譚祭1,要做齋醮、行三獻(xiàn)禮。屆時賓客如云,大公主的姊妹兄弟和子侄輩都要到場,帝后乃萬乘之尊,又是長輩,的確有些于理不合,可大公主是皇后的親骨rou,她想去親自吊唁也無無可厚非?!?/br> 懷真心不在焉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回頭命蕭漪瀾將備好的祭品著人送到宮門口,然后便在辛謐和兩名宮女的陪同下往長秋宮去了。 今上有七子三女,大公主成美、二公主抱善、四皇子魯王和六皇子燕王皆為當(dāng)今皇后所出。 少年早夭的昭德太子與二皇子德王為前皇后楊氏所出。三皇子齊王為張容華所出。 五皇子體弱,常年纏綿病榻,雖已及冠卻依舊住在宮中,生母為低階女官,是由沈美人撫養(yǎng)長大的。七皇子生母不詳,卻是養(yǎng)在太后膝下,因此雖未封王,但前途卻并不比兄長們差。 懷真是兄弟姐妹中最年幼的,也因此承受了父皇最多的偏寵,以及手足們的嫉妒。 到了長秋宮外,便有宮娥迎上前來,“奴婢見過三公主,陛下此刻正在壽安殿同皇后娘娘敘話?!?/br> 懷真腳步不由微頓,她回來近乎一月,但因刻意逃避,所以并未和父皇打過照面,此刻他既在壽安殿,想來是躲不過了。 ** “懷真?”身后傳來少年清朗的聲音。 懷真忙回過身,看到一個素服玉冠的少年在隨從的簇?fù)硐伦吡诉^來。 “哈,還真是你?”少年抬手,示意隨從們止步,隨后慢悠悠踱過來煞有介事地打量著她。 “奴婢見過七殿下?!睂m人們紛紛行禮。 懷真與李晄(huǎng)年齡相仿,僅差了半歲多,但卻并無多少深交。 聽說他們幼年時但凡碰到一起就鬧得雞飛狗跳打得難分難解,不是李晄扯亂了懷真的頭發(fā),就是懷真咬破了李晄的臉。所以每次去長信宮給太后請安,乳媼秦姑都命人將懷真好生看護(hù)著。 太后駕崩之后,李晄依舊住長信宮。但懷真不喜歡他的陰陽怪氣,所以甚少去找他玩。而且她自幼就明白,兄弟姐妹們不會真心喜歡她,因?yàn)樗哉剂烁富首疃嗟膶檺?。所以她也不會喜歡他們,她只會真心的愛父皇和母妃。 想到父皇和母妃,她心頭頓時一痛。 “見過七皇兄。”她此刻不想進(jìn)殿,樂于被他絆住腳步,所以漫不經(jīng)心地行禮,連正眼都懶得瞧。 李晄果然有些動氣,扯住她的袖子道:“神氣什么?” 懷真抽回袖子,斜睨了他一眼,用另一只手輕輕撣了撣,眼看著李晄臉都綠了,這才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哼,抬腳就要走。 李晄氣急,閃身攔住她惡狠狠道:“死丫頭,站??!” 懷真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想做什么?”說著猛地推了一把。 李晄冷不防被她推得一個踉蹌,頓時氣急敗壞,撲過來揪住她耳朵怒道:“讓你長長記性,不要目空一切,尤其是這種時候,我可是兄長?!?/br> 懷真耳朵被揪得生疼,不覺面紅耳赤眼淚汪汪,伸手過去抓他的臉,咬牙切齒道:“兄長?你也配?你算哪根蔥,啊!臭老七,放開我……” 李晄向來自視甚高,因?yàn)樽杂尊B(yǎng)在太后身邊,便覺得自己比幾個庶出的兄弟姐妹高貴,懷真這句話踩到了他的痛腳,當(dāng)即狠狠捏住她的肩往下按去。 懷真只覺得骨頭都要被捏碎了,很久以前打架他也是仗著比她力氣大,按著她的肩直到她坐倒在地哭著求饒才肯罷休。 她不愿服輸,抬腳便攻他下盤,一面用手抓扯他的發(fā)冠。 第7章 .父女子不與父斗,臣不與君爭?!?/br> 長秋宮規(guī)矩甚多,宮人從未見過此等鬧劇,一時也看呆了,待反應(yīng)過來立即跑去壽安殿稟報皇后。 而李晄的侍從們遠(yuǎn)遠(yuǎn)看著,沒有一個敢上前。 辛謐跟前跟后想要分開他們,卻是徒勞。直到帝后親臨,這才命人將斗成烏眼雞的二人分開。 李晄惡人先告狀,‘噗通’一聲跪下,氣喘吁吁地訴說懷真的諸般不是。 懷真廝打半日早累到虛脫了,也不想辯解,索性掙開嬤嬤的手臂滑跪在地。 “孽障!”熟悉的聲音越來越近,她心頭發(fā)緊,撐著身體的手肘微微發(fā)顫,指甲用力掐著掌心,拼命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不敢抬頭,心中思潮翻涌愛恨交織,害怕看到熟悉的面容會淚如雨下。 視野里出現(xiàn)了兩只玄色赤金紋六合靴,她微微抬起眼角,看到一抹柘黃色袍擺,心頭一熱,淚意頓時涌了上來。 “這樣的日子還胡鬧?朕算是白養(yǎng)了你?!被实勰杲褊氰p中氣十足,此刻負(fù)手而立不怒自威。 懷真心頭澀痛忍淚含悲,輕輕伏跪在地,心頭萬種情緒突然消散,漸漸平靜了下來。 即使重來一次,有些事情還是不會改變吧? 皇帝望著面前卑躬屈膝的單薄身影,頹然嘆了口氣,一個弱質(zhì)纖纖的女孩,十多年來順風(fēng)順?biāo)?,這般強(qiáng)烈的恨意和錚錚傲骨究竟從何而來? 難道她不知,自己所有的榮光和驕傲都是來自于君父的恩寵? 父女無聲對峙時,抱善和皇后就站在三丈開外。 眼見父皇神色似有松動,她忙故技重施,奔過來勸解道:“懷真還小不懂事,父皇千萬別生氣。jiejie向來寬仁,若知道您為了她懲罰懷真,定會泉下難安。” “nongnong,你處處護(hù)著這個沒良心的東西,她可未必會記你的好?!被实垲┝搜垤o默的懷真,心里又氣又恨,更多的則是無奈。 “父皇別這么說,懷真對我可好了?!北菩χё∷直垩肭?,“待會兒我們要出宮去,可您奪了她的儀仗,身為堂堂大衛(wèi)公主,連步障厭翟1都沒有,怎么出行?父皇,您就開開恩,不如今天……” 皇帝抬手制止了她,冷哼道:“我看她并不在意這些,就和宮女們擠一輛車吧!” 皇帝意在羞辱懷真,但她卻毫不在意,依舊靜靜伏跪在地。 起初她多忤逆之舉,怨恨他冷漠涼薄,不忿他刻薄寡恩。 承安十九年初冬,她在城外送別了遠(yuǎn)赴嶺南流放的董氏男丁。當(dāng)晚董婕妤歿了,兩日后充入掖庭為官奴的小姨暴卒,尚在京中的董氏女皆淪為宮婢或沖入樂坊。 她四處奔走想要解救,卻無能為力,于是滿心憤恨幾欲崩潰,在母親葬禮上驟然發(fā)作,質(zhì)問高高在上的皇帝,譏諷曾受過董婕妤恩惠的命婦,十三歲的女孩一身重孝,神情凜如霜雪咄咄逼人,場中瞬間鴉雀無聲…… 結(jié)果卻是雪上加霜,她不僅駁了皇帝的面子,也得罪了諸位命婦,使得董家遺孤的處境愈發(fā)艱難。 而她則被交由中宮嚴(yán)加管教,卻不知悔改,再見皇帝時依舊語氣尖酸毫無敬畏之意,為此沒少受到懲戒。 皇帝見她本性未改,認(rèn)定是身邊服侍的人挑唆,便將她的乳母秦姑調(diào)離,把她送到盧太妃身邊撫養(yǎng)。 盧氏出身書香世家,自幼仰慕班姬,她以為進(jìn)宮后會像班婕妤一樣成為德才兼?zhèn)涞馁t妃,殊不知后宮風(fēng)氣最是yin靡,她所倡導(dǎo)的女德婦道被人嗤之以鼻。 先帝慕其才名偶爾光顧,卻覺得她的端莊模樣寡然無味,遑論逆耳之言,漸漸失去新鮮感后便不再去。 可他很樂意尊奉這樣一位特立獨(dú)行的后宮典范,遂令其開班授課,將她當(dāng)做訓(xùn)誡宮眷和女兒的工具。 盧氏年輕時頗謙遜和藹,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自己是深宮唯一的清流后,日漸暴躁。聽過她講學(xué)的人成百上千,竟無一人真心追隨,甚至將她視為異類,這讓她倍感憤怒和痛苦,于是將體罰引入了教學(xué)中。 懷真見到的并非溫婉優(yōu)雅的年輕才女,而是嚴(yán)苛冷厲的枯瘦老婦,年邁的她愈發(fā)肅穆莊嚴(yán),就連嬪妃們見了她都膽怯,何況不諳世事的少女? 懷真也不例外,但她沒想到此后數(shù)月她們都成了對方的噩夢…… 盧太妃給懷真的最后一句箴言是子不和父斗,臣不與君爭。3 懷真記在心里,從那以后她不再以卵擊石自討苦吃,而是無聲的反抗。就像現(xiàn)在一樣,無論皇帝說什么,都一言不發(fā)。 ** 皇帝離開后,抱善奔過來示好,“父皇說的是氣話,你莫要當(dāng)真。” 李晄也起身,正被侍從攙著去回去更衣,懷真?zhèn)阮^望去,他也正好望過來,臉上神情似有些愧疚。 抱善笑容可掬道:“你可是我meimei,我不會讓你和下人們擠一輛車的。”她低聲道:“母后也不會同意的,否則傳出去了人家以為我們苛待你?!?/br> 懷真抬頭定定望著她,似乎能將她的臉盯出兩個洞。 抱善渾身不自在,忙令人帶她下去更衣理妝。 洛陽城中熱鬧喧闐,與記憶中的一樣。 過廣莫門時,懷真忍不住從華蓋厭翟車中探身往后看。 城門洞上自然沒有高懸的人頭,可她卻在護(hù)送的羽林軍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謝珺。 謝珺十四歲入軍中歷練,蕭家平反后因外祖之故被破格選拔為羽林郎,所以他此刻出現(xiàn)在儀仗中再正常不過。 辛謐見她神色有異,關(guān)切道:“公主可是不舒服?” 懷真身體無恙,只是心里難受罷。 馬蹄聲在耳畔響起,有人敲了敲窗欞,懷真掀起紫羅輕帷望去,竟看到崔晏驅(qū)馬過來,正朝她微笑致意。 “別來無恙啊,”他眼神灼灼,盯著她追問道:“懷真,最近怎么不去畫院了?” 懷真面上笑容一僵,這段時間她差點(diǎn)忘了還有崔晏——這個幾乎決定了她曾經(jīng)命運(yùn)的人。 在墓室中看到他頭顱的時候,她便徹底釋懷了,所以重來一次她不會再對崔晏有絲毫愛意。 前世遭他背叛欺侮,她在悔悟之后更多的是自省自厭,奈何那時已淪為虛無的鬼魂,連自由都沒有,遑論復(fù)仇? 如今崔晏竟還來招惹,讓她覺得無比厭惡,便十分冷淡地說道:“以后也不會去了,我不想學(xué)畫了?!?/br> 崔晏大為震驚,還沒來得及詢問緣由,懷真已放下簾幔,竟連多看一眼都不愿。 以前可都是她追著他跑,他頗為享受被她崇拜的感覺。 她驕傲狂妄不知天地厚,偏生對他言聽計從信賴有加??墒窃趺崔D(zhuǎn)眼之間,突然就像變了個人? 車行半日,到達(dá)崔園外的行館時已近申時。1 男賓先行前往北邙山下的營帳休息,命婦們則在行館外下車。 內(nèi)侍架起紫絲步障,辛謐扶懷真下車,皇后與抱善在前面的鳳輦,此刻早已入內(nèi)安歇。 迎候的婢媼似乎知道懷真身份,態(tài)度頗為傲慢,帶她進(jìn)入偏廳便轉(zhuǎn)身出去了,連茶水果品都沒有,更別說安排過夜的房間。 辛謐追上去想討個說法,不料卻遭到對方奚落,并讓她去找二公主抱善討要,言下之意是她們眼中只有抱善一位公主…… 懷真早習(xí)慣了冷眼和孤立,只是沒想到連這樣的日子也不例外。她得寵時并未刻意欺壓過別人,不明白為何失勢后要被抱善處處針對,就連喝口水都得是她的恩賜。 她不欲生事,更不愿辛謐為她出頭,怕因此連累到元嘉姑姑。 元嘉姑姑?她起身正準(zhǔn)備出去勸辛謐,但腦中卻突然靈光一閃:元嘉與皇后有舊怨,皇后偏執(zhí)狹隘,元嘉神秘莫測,她不可能將過往一筆勾銷,皇后也不可能不加防范。 若元嘉真的摒棄前嫌或者假意求和,那她今天一定會來,如今她是京中貴婦圈中舉足輕重的人物,所以缺席太過突兀,極易引人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