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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鬢添香 第1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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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認定蘇落云是在嘲諷自己,卻依舊挺直腰桿垂眸道:“我父親憐惜世子沒有父親,已經(jīng)稟明了太上皇,將他過繼到了皇叔允孝王爺?shù)拿?,早就不在我身邊了,太子妃這么問,是怪我沒有盡做母親的義務(wù)嗎?”

    落云看這位瑞王妃的尖酸刻薄勁兒絲毫未減,也是微微一笑,道:“我還真不知這事兒,既然是太上皇的安排,自然是對小世子最好的了,這是瑞王妃的家事,別人如何好評判?你自己心安便好……”

    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像瑞王遺孀這類的神仙,都是要搭板供起來的,以表示陛下對太上皇一脈照顧有佳。

    不過既然是神仙,平日散養(yǎng)吃吃香火瓜果便好,可非要下凡來惹人,落云也絕不會姑息。

    想起最近幾次,韓臨風(fēng)無論參加什么宴會,都能巧遇這位瑞王妃,再聽說瑞王妃把尚在襁褓的兒子送了人,落云便明白這位瑞王妃在打著破鏡重圓的主意,也不打算跟她太多應(yīng)酬。

    落云看了看她們呈現(xiàn)上來的詩,選了些合家團圓喜慶的,便說道:“我最近身子不適,有些累了,你們?nèi)魺o事,便回去吧?!?/br>
    可是方錦書這次來,就是有些話要對蘇落云說,所以在其他夫人紛紛識趣跪安的時候,方錦書卻獨留下來,表示跟太子妃還有些話說。

    落云慢慢飲了一口茶,看著突然跪下的方錦書道:“瑞王妃好好說話,怎么突然跪下了?”

    瑞王妃跪得腰肢挺直,帶著一副豁出去的神情道:“我自知以前大大得罪了太子妃您,不過您大人有大量,既然能對竣國公夫人都笑臉相迎,想必也能原諒我當(dāng)初的不懂事?!?/br>
    落云靜看著她,沒有說話。

    方錦書繼續(xù)開口道:“您這么多天沒有出現(xiàn)人前,想必也領(lǐng)會到了這太子妃不是那么好當(dāng)?shù)?。太子扶持陛下剛剛即位,須得世家鼎力扶持。可他們父子先前跟幾大世家都無什么交情,急需聯(lián)姻。陛下還好,宮中充盈了不少世家女子。可是太子府上卻連個妾侍都沒有。他為國cao勞,身邊怎么能少了侍奉冷暖之人?若是太子妃肯原諒了我,我愿以侍妾奴婢的身份入府,侍奉你們二位,也一定會讓父親作為方家族長,鼎力扶持太子。還請?zhí)渝源缶譃橹?,多替太子考量,我定然會心存感恩,盡心扶持太子妃您,不叫后來者居上。”

    這個商賈出身的女子不會以為,韓臨風(fēng)以后也要像在梁州那樣,家宅里一個妾侍都沒有吧?自己這般主動投誠,就是要幫她蘇落云固寵的意思。

    只要這個商賈女子會算計,就應(yīng)該知道如今她無依無靠,若是有方家的支持,那她在東宮的日子也會好過些。

    落云知道方錦書一向做事肆無忌憚,可沒想到她居然這么豁得出,竟然連作侍妾奴婢的話都能說的出來。

    不過她也清楚方二的小伎倆。她乃是方家的嫡女,就算之前嫁了人,那嫁的也是堂堂皇子。這樣的二嫁貴女可不是鄉(xiāng)里寡婦改嫁,須得往下走。

    那前朝的皇帝,迎娶貴族寡婦入宮為妃的比比皆是。

    方錦書就算說為侍妾,若韓臨風(fēng)真的這么做了,便是羞辱逝去的九皇子,將太上皇的臉扔在腳下踩,就此留下輕慢的話柄。

    所以落云聽了方錦書的話,又是笑了笑,淡淡道:“難為九皇子的喪期不滿一年,瑞王妃就要為現(xiàn)太子的前程如此殫精竭慮。”

    先夫橫死,就算做做樣子,做妻子的也該守喪一年再談改嫁。若是換了旁的女子,早就因為太子妃的嘲諷而羞愧難當(dāng)了。

    可方錦書向來異于常人,聽了這話,依舊高昂著頭,冷冷道:“斯人已逝,九皇子在天之靈若是知道我得了太子的照顧,也一定含笑九泉,可以放心離去!”

    落云又喝了一口壓驚茶,不然好像要看見九皇子跳動的棺材蓋了。

    喝了一口茶,落云覺得跟這女瘋子也不必多言便道:“你可是瑞王的遺孀,就算真跟太子有些前情,他也不會納你。你若無別的事,還請回吧……”

    “你若肯幫我,他自然也會納我了!”方錦書寸毫不讓,強自說道。

    落云都要被她給氣笑了:“如何幫?”

    方錦書鎮(zhèn)定自若道:“只要太子妃您肯應(yīng)下,讓我常來東宮,我自有辦法……”

    這次,她的話還沒說完,蘇落云的一杯茶已經(jīng)潑在了她的臉上,突然臉色轉(zhuǎn)冷道:“我敬你是瑞王遺孀,一再忍讓給你面子,你卻如此不知進退!拿了別人的禮讓當(dāng)了軟弱?你有什么法子?是花園偶遇,眉目傳情?還是脫了衣衫入太子書房?別跟我說什么太子對你念念不忘,他若中意過你,當(dāng)年娶的便不是我了!”

    方錦書何曾被人這么潑過茶,更何況是家世出身皆不如她的女子。

    方二氣得瞪圓了眼:“你這是仗著自己是太子妃,就這般對我?”

    落云覺得今日跟瘋子說得話也夠多的了,看這方二猶在夢中,所以她索性今日就將話點透了:“對啊,我男人在戰(zhàn)場出生入死,就是為了讓我仗著他的權(quán)勢,可以直著腰板說話!難不成你以為自己才是太子妃,我還得看著你的臉色不成?”

    方錦書抹著濕噠噠的臉,氣憤道:“就是陛下也對我禮讓三分,你不怕我告知陛下!”

    蘇落云冷聲道:“陛下敬奉的是九皇子的遺孀,太上皇的兒媳婦,可不是什么送走了親兒,丈夫尸骨未寒就想著給別人為妾的無恥婦人!方錦書,你醒醒吧,如今的京城,早就變了天了!

    她居然拿自己的皇帝公公來嚇唬自己?真是可笑荒誕至極!

    魯國公夫婦是造了什么孽,養(yǎng)出了這么個自私到了極點的女兒。

    說到這里,蘇落云突然轉(zhuǎn)頭對著一旁屏風(fēng)問道:“我與瑞王遺孀的話,可曾都記下來了?”

    那屏風(fēng)之后傳來了蒼老男子的聲音:“回稟太子妃,都已經(jīng)記錄在案了。”

    方錦書被嚇了一跳,狐疑問:“屏風(fēng)后怎么有男人?”

    就在這時,兩個宮女走來,移開了屏風(fēng),只見負責(zé)記錄陛下與皇子們?nèi)粘5膬蓚€春秋文官正坐在屏風(fēng)后的小幾旁。

    他們的日常,就是記錄帝王和皇子的談筆錄,最后統(tǒng)統(tǒng)要歸注到帝王的起居錄中,流傳百代。

    韓臨風(fēng)雖然沒有登基,但是他作為太子,也在這些文官的記錄行列里,以待將來太子登基作為補錄之用。

    沒想到,蘇落云早早將這文官叫到了屏風(fēng)后,竟然將她的話全都記錄在案了!

    “你為何要這么做?只不過是臣婦與你私下的談話,卻偏叫不相干的人記下來,你到底想做什么?”方錦書急切問道。

    蘇落云道:“你不是說想要去陛下那告狀,說我輕慢你嗎?我尋思著,若是有人記錄在案,詳實地記下瑞王妃的每一句,你也省事,不必在陛下面前再費心復(fù)述了?!?/br>
    這下方錦書的臉色更難看了。她也知自己方才的話有多么的不得體,更隱隱有脅迫之意。

    說到底她就是看輕了蘇落云,覺得他一個商賈平民女子驟然進入東宮,心里也必定無根無主,慌了心神,急著想要籠絡(luò)世家,給自己壯一壯聲勢。

    自己這番主動與她求和,要為她固寵,她應(yīng)該懂得領(lǐng)情。

    可萬萬沒想到。這個蘇落云居然來了這么一手,自己方才的話,私下里說說也就算了,如何能搬到朝堂上,過陛下的眼?

    一時間方錦書也知道自己被蘇落云握死了把柄,只能咬著牙跪下向蘇落云求道:“請?zhí)渝笕舜罅?,不要同我一般計較。我方才之言盡是錯的,以后再也不說就是了?!?/br>
    蘇落云不再給她廢話,只是起身揚長而去。

    這份記錄,她自然不會給陛下。畢竟現(xiàn)在陛下要平衡世家,也不好做什么。

    但是她會原封不動地送到魯國公府去,讓他好好看看自己女兒在外丟的臉。至于怎么教育女兒,便是魯國公夫妻的事情了。

    而那魯國公看方錦書竟然自己去東宮那跟人家太子妃叫板,也是氣得要三魂升天。

    據(jù)說那日魯國公都請出了家法,痛責(zé)了女兒一頓。

    不過看方錦書這么急急來踢館,蘇落云也知道自己該在人前露一露了,不然這謠言豈不是要漫天飛舞。

    所以選在中秋宮宴這一日,久久未曾露面的太子妃終于出現(xiàn)在了人前。

    這樣隆重的宮宴,就算落云不喜華貴的衣裳,也得精心打扮一番。

    不過她并沒有挑選太艷麗的顏色,只是一身淺淺月白色長裙,在宮燈的照耀下發(fā)出了幽淡的藍,再搭配著青色蜀錦的外衣,發(fā)髻頂著華麗的發(fā)冠,看上去雍容大氣,顯得露出的脖頸臉頰皎白如月。

    當(dāng)身材高大的太子身著一身煙色長袍,與太子妃一同在宮燈的映襯下牽手走來時,當(dāng)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女媧精心捏造的一雙。

    那些在殿堂里的臣子官眷紛紛抬目看了過來,在驚艷得說不出話來的同時,心里暗想著:這太子妃若是不看出身,光看容貌,當(dāng)真也是絕色的佳人啊!”

    方錦書也坐在母親的身邊進宮赴宴來了。

    本來京城里謠傳的太子妃生病了的謠言,她是很信的??赡侨杖チ藮|宮,看著蘇落云活蹦亂跳的樣子,還有精神頭給她設(shè)圈套,她心里便存了狐疑,有些猜不透韓臨風(fēng)的想法。

    韓臨風(fēng)心志高遠,絕非能被女色迷惑之人。他當(dāng)初屈從陛下的圣旨,娶了不相稱的盲女,就算新婚時濃情蜜意,現(xiàn)在也早該到了厭倦的時候。

    更何況他現(xiàn)在身為太子,有一個賣香料出身的妻子,如何能配?所以蘇落云若是早早“病死”,才是皆大歡喜的事情,為何韓臨風(fēng)還要留著她?

    不過韓臨風(fēng)若是念在舊情,一時不肯遣走了發(fā)妻,也無所謂。

    大魏原本就沒有什么女子不可二嫁的風(fēng)俗。像她這樣的世家女,就算成親生過孩子,照樣能嫁得不錯的郎君。

    韓臨風(fēng)若是介意她并非處子之身,她也可以委屈求全,以側(cè)妃的身份進入東宮。就算韓臨風(fēng)介懷當(dāng)初父母當(dāng)初對他橫加阻攔,但也不能不看重方家的勢力。

    一朝新皇登基,總要拉攏幾大世家,才能立穩(wěn)腳跟。不然的話,當(dāng)年丟了皇位的圣德先帝就是前車之鑒。

    更何況,那蘇落云一直遲遲沒有身孕,就算她不“病死”,也不好阻攔側(cè)妃入宮。所以方錦書覺得,現(xiàn)在橫阻在她和韓臨風(fēng)之間的障礙,反而比兩人沒有婚配時小了些。

    最起碼,她的父母,還有他的父皇母后都一定樂見其成。

    只是她須得找機會同韓臨風(fēng)好好聊一聊,解開當(dāng)初的誤會……所以當(dāng)宮宴開始后,方錦書的目光始終隨著韓臨風(fēng)而動,幾乎都沒有轉(zhuǎn)移過視線。

    因為瑞王妃是故去九皇子的遺孀,陛下為了顯示對太上皇的尊重,九皇子的遺孀和方家都甚是厚待。

    所以這場中秋宗親的家宴上,方錦書坐的位置也肯靠前。她這么毫不掩飾地盯看著韓臨風(fēng)。其他人自然也看在眼里,忍不住又紛紛瞟向了坐在帝后身邊的太子妃。

    方二這么明晃晃的眼神,那太子妃只要不犯眼疾,一定看得見。

    這讓魯國公再次心里恨恨,惱著他的夫人不聽他的話,非得答允女兒的哀求,帶著她出來丟人現(xiàn)眼。

    不過太子本人似乎連看都沒看方二一眼,只一心替那太子妃夾菜。

    太子妃卻好像不怎么愛吃,看太子夾菜夾得太勤,還默默瞪了太子一眼。

    韓臨風(fēng)見了也不惱,只低下頭,不知在蘇落云的耳邊說了什么,逗得她微微一笑,面如桃花染色,露出潔白的貝齒。

    一時間,眾人心里又是心存疑慮:觀這二人相處的情形,也不像太子刻意冷落了太子妃的樣子???

    不過又想到韓臨風(fēng)以前在京城里醉生夢死的浪蕩樣子,騙過了多少世人?

    可見這位城府深沉的世子最會演戲。他若要在人前假裝自己愛妻如命,免得被人詬病,應(yīng)該也不是什么難事。

    就在這時,陛下站了起來,舉起酒杯朗聲道:“值此中秋佳節(jié),朕與眾愛卿賞月同樂,同時也有一件喜事與眾人分享。朕的太子?xùn)|宮也是傳來喜訊,太子妃已經(jīng)懷有龍嗣,如今胎像安穩(wěn),昭告天下!”

    蘇落云最近胎氣安穩(wěn),她雖然偏瘦,現(xiàn)在看不出來,可馬上也要開始顯懷了。

    身為太子妃,有了這等喜事,待時間適合的時候就得公布出來,免得冷不丁產(chǎn)子,被人猜忌來路不正。

    不過聽聞太子妃有孕時,方錦書臉色鐵青,差點捏碎了手里的瓷杯。

    那些猜測著太子妃可能會“暴斃”的世家女們臉色頓時很微妙——若是太子真不喜這位太子妃,有心廢了她的話,怎么可能讓她懷孕,又將這喜訊公布于眾呢?

    而且看太子與那平民太子妃的一言一笑,皆是恩愛夫妻的樣子,壓根看不出太子對她的嫌棄啊。

    聽聞了陛下宣布喜訊之后,余下的臣子們自然是開口恭賀。

    不過這場宴會之后,也有人私下里跟陛下提出,既然太子妃有孕,太子身邊也是缺少能侍奉的人,他們愿意獻女入東宮,侍奉太子。

    皇帝直接將這難接的話頭扔給了兒子:“朕的這個兒子向來是主意大的,他宮里的事情,朕也懶得管,你若有這等美意,不妨直接去問他?!?/br>
    韓毅不傻,自己的兒子將兒媳婦都寵成什么樣子了?他何必給人家夫妻添堵?

    再說了,來進獻的這些女子都是什么樣子,論品貌,論聰慧都遠遠不及兒媳婦。他那眼高于頂?shù)膬鹤幽芸瓷蠁幔?/br>
    現(xiàn)在兒媳婦正懷著孕,他可不想為了討好這些狗屁世家而讓兒子的宮中家宅不寧,自己的長孫可要順順利利的誕下。

    結(jié)果,居然還真有人跑去問韓臨風(fēng)了,說太子妃有孕,只怕沒人能服侍太子了,想要向太子呈些可心之人。

    韓臨風(fēng)可是一點面子都不留,只盯看著來問的人,拖著長音問:“我看起來像是夜夜笙歌,沒有女人便吃睡不好的色中之鬼嗎?”

    嗯……以前的京城浪蕩子韓臨風(fēng)的確是這個樣子?。?/br>
    可是沒人敢照實說??!只能繼續(xù)陪著笑臉說些太子為人方正,一心為民,胸懷社稷一類的拍馬捧屁之詞。

    韓臨風(fēng)又道:“既然如此,還請大人回去吧,如今國庫空虛,我已經(jīng)煩憂得日夜難安,就連陛下都說后宮里的妃嬪太多,平白多了不少的開支,怎么好還往宮里充人?你這不是向我進獻貼心之人,是在增添東宮的開支……對了,你府上今年的賦稅交了多少?賬面可有疏漏?”

    如此幾次之后,再也沒人去太子那找沒趣了。

    因為很快,韓臨風(fēng)就折騰得這些老臣沒心去想塞人的事情。

    大魏的良田多被世家擠占,可是呈交的賦稅卻與他們名下的良田大小無關(guān),甚至有些功勛之家可以全免了賦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