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鬢添香 第70節(jié)
蘇鴻蒙最近看女兒看得有些勤,全然不顧岳父入女婿的門,有些不成體統(tǒng)。 他來得這么勤,也是有事相求。 那位清高的謝家寡婦眼見著蘇家門楣日漸富貴,也是怕錯過了這個檔口,所以又重新找媒人代為說話,說是愿意嫁給蘇鴻蒙。 而蘇鴻蒙因?yàn)閮鹤尤肓撕擦趾?,也漂浮在半空幾許,原是看不上謝寡婦的。 可他挑揀許久,又發(fā)現(xiàn)兒子的這點(diǎn)子官職,在京城的王侯將相里實(shí)在砸不出什么水花,沒什么實(shí)權(quán),俸銀也只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 而謝寡婦的弟弟似乎又要遷往別處高升,前途不可限量。左右權(quán)衡一番后,蘇鴻蒙也覺得謝寡婦這條件難找。 于是兩廂權(quán)衡一番,成就了中年的半路夫妻一對。 這半路的夫妻也是鐵樹開花,那謝寡婦入門不到三個月,居然發(fā)現(xiàn)懷了身孕。 彩箋心里不是滋味,跟這個繼母也合不來。謝氏也是怕自己剛有身孕,跟繼女相處不愉快影響心情,便推說害喜厲害,想要吃娘親燒的菜,要蘇鴻蒙陪著她去娘家暫住。 那錦城錦官二兄弟經(jīng)過了童試的照妖鏡,發(fā)現(xiàn)自己并非讀書的材料,已經(jīng)被蘇鴻蒙送到了鋪?zhàn)永飳W(xué)做生意。 蘇鴻蒙要是帶新婦回去的話,這若大的蘇宅只剩下彩箋一人。 謝氏堅(jiān)決不讓他帶著女兒同去,蘇鴻蒙只能找落云說:“你如今算是熬出頭,嫁了個富戶,日日與那些侯府夫人飲茶誦詩的。可別忘了你的meimei,她的婚事一直沒有著落,須得你來cao持……我最近要帶著新夫人回娘家,忙得顧不上她。要不,你讓她在你府上小住幾日,正好也長長見識,你若有宴,也可帶著她。所謂長姐如母……” 第61章 落云可不想攬這紅娘的活兒,不待爹爹說完,就打斷道:“父親應(yīng)該知道,我與彩箋素來不親近。她父母俱在,婚姻大事何必我這個當(dāng)jiejie的越俎代庖?而且你叫彩箋入世子府?怎么不跟世子提?就好像那偌大的世子府,我能做主似的?” 蘇鴻蒙卻不信這話:“滿京城的人都傳,你祈福禱告,救了世子一命。他現(xiàn)在寵著你呢,如何會推脫不愿?” 蘇落云半垂眼皮,清冷道:“難道父親忘了,我的眼睛是怎么瞎的?這事世子也知道。你既然知道他現(xiàn)在嬌慣著我,就應(yīng)該猜到他看著蘇彩箋該有多么不順眼。何必自找無趣?” 蘇鴻蒙皺眉道:“你還真覺得自己翅膀硬了,竟然連父親的話都不聽。彩箋再怎么不是,也是你的meimei,何況她當(dāng)初又不是故意的,不過是住在你府上幾日,哪里有那么的啰嗦?” 若是出嫁前,蘇落云對于父親是能敷衍就敷衍,一般他不太過分,她都懶得搭理他。 可是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出嫁為人婦,弟弟如今也立仕了,她實(shí)在沒有耐心應(yīng)付爹爹的胡攪蠻纏。 而且她有些納悶,蘇彩箋一向跟自己不太親近,她難道也同意了要來自己府上小??? 蘇鴻蒙一看拿捏不住大女兒,虎著臉使出了撒手锏:“我知道自己現(xiàn)在做不了你的主,只能盼著這兩日給歸雁挑選個相當(dāng)?shù)挠H事,等彩箋有了知道心疼人的嫂子,我求都不來求你!” 這瞎女兒現(xiàn)在的翅膀可硬了,他不敢管。但是蘇歸雁如今為官,豈能落個忤逆不孝的名頭? 將來歸雁娶個什么樣的媳婦,也得全由著他這個做父親的做主! 大家父慈子孝,自然有商有量,可若是氣著了他,可別怪他不管顧兒女! 若換成以前,蘇落云必定又要被父親氣得手腳冰涼,但現(xiàn)在她看著父親拿著那點(diǎn)子把柄色厲內(nèi)荏,倒是覺得他可憐又可笑。 不過收留彩箋幾日,她以前又不是沒收過?父親真是慣用筏子來壓她。 但這也給蘇落云暗暗提了醒,以后弟弟歸雁的婚姻大事決不能讓父親橫插一杠子。 如此父女討價(jià)還價(jià)一番后,落云總算點(diǎn)了頭。 彩箋也不算是來世子府借住,因?yàn)槁湓埔琅f安排她在緊挨著世子府的蘇家小院暫住。她會派侍女一日三餐送去。 落云說得清楚,世子府里規(guī)矩多,她既然來了便是客,沒有世子的邀約,不能入世子府一步。 畢竟之前有六皇子派人來探聽韓臨風(fēng)的底細(xì),蘇落云不能不防,不會輕易叫彩箋入府。 至于父親說的給彩箋謀親的事情,她懶得cao心,更不會多管。 在父親離京的這段時間里,別讓彩箋餓死,出幺蛾子,她就算盡了做長姐的責(zé)任。 不過彩箋最近似乎病了,聽香草說,從馬車上下來時,感覺她面容有些憔悴,香草跟她說話,她也愛答不理,恍恍惚惚的。 落云皺了皺眉,讓香草得空尋個郎中給彩箋瞧瞧??刹使{似乎諱疾忌醫(yī),不肯看病,只說自己已經(jīng)請郎中調(diào)理過了,過些日子就會好。 再說韓臨風(fēng),雖然憑著脫險(xiǎn)受傷的借口,尋了月余的悠閑,可最后還是得回工部繼續(xù)頂差事。 陛下體恤他受了如此驚嚇,居然還將他的官位略提了提,手下也多了些人手。再加上工部造船運(yùn)糧的事物繁雜,所有的閑人一律趕鴨子上架。 于是在二人冷戰(zhàn)一日后,韓臨風(fēng)又被派去煙州監(jiān)督造船去了,因?yàn)槭虑橐o,他已經(jīng)隨了李大人出發(fā)了,只派了小廝回來送信,再替世子拿些這幾日想要用的起居用品。 慶陽看著自己的小主公正在公署書齋的窗前,抬頭盯著天邊的云彩看。 他不由得在一旁嘆氣,自言自語道:“再看,那云彩也落不到眼前。怎么娶了媳婦反而天天去書房睡了?這世道,上哪說理去?” 世子妃平日看著挺端莊溫柔的,沒想到關(guān)起門來,也是母虎一只。 慶陽覺得有一陣子,那小女子甚是敬畏世子,說話每一句都加著小心的樣子。 也不知小主公的夫綱是如何提振的,這日子怎么還越過越回去了? 世子妃越發(fā)不怕世子不說,現(xiàn)在簡直是奶貓兒倒拽起了老虎的毛兒,倒是讓他的小主公回屋睡一覺?。?/br> 聽了慶陽聲音略大的“自言自語”,韓臨風(fēng)挑了挑眉,瞪了他一眼。 同時世子在想:自己這次要出趟遠(yuǎn)門了,也不知她會不會心軟來送送自己…… 煙州那個地方還算風(fēng)調(diào)雨順,只是陰冷多蛇蟲,想必也不會有什么災(zāi)禍。 蘇落云聽了小廝的通稟后,原是不想搭理他的,可是想了想,還是吩咐寄秋將養(yǎng)身用的參茸膏,還有一大包驅(qū)散蛇蟲的香料給世子的小廝帶上。 寄秋幫著世子小廝收拾行囊時,眼看著除了衣服箱子外,那小廝還特意帶了世子妃的那張畫像。 小廝顯然是受了世子的委托,這才拿了畫像。世子臨走前,還托人捎信,囑咐了一番世子妃的日常,看起來很是放心不下她。 于是寄秋回來也趕緊跟世子妃說了說:“世子妃,如今京城的宅門里,滿是羨慕著您的。誰不知道世子爺如今漸漸收了心思,越發(fā)有樣子了。您……還是別跟世子太置氣了……” 落云心不在焉地摸著妝臺上整齊擺放的一排香包,隨手拿了一個掛在了自己的腰上。 她知道寄秋是在勸自己不要將世子給逼遠(yuǎn)了。 豈不知她和他之間,從來都是他cao控著大局。 夫君要出一趟門,按理說她應(yīng)該送送,可今日她真的不能去送行了。 倒不是因?yàn)橘€氣,而是她臨時受了皇后的召見一會便要入宮去。 到了月中十四的時候,皇后慣常會有下午茶會。 這是皇后的老規(guī)矩,每個月十四都要舉行一次。 能參加這十四茶會的,慣常是朝中官風(fēng)穩(wěn)健的朝臣夫人,還有些與皇后交好的宗親女眷。 若能得皇后垂愛,偶爾參加一次,那真是莫大殊榮。 像北鎮(zhèn)世子府,原本是排不上號的。 不過皇后似乎是聽女兒漁陽說起過,這位北鎮(zhèn)世子妃家里經(jīng)營著香料鋪?zhàn)?,特別擅長制香,于是皇后也起了好奇心。 于是漁陽公主臨時派人傳話,讓蘇落云跟著她入宮,還吩咐她帶些適合老人家安神助眠的香料來調(diào)配。 在用香這一塊,皇后與女兒漁陽一樣挑剔,調(diào)味余香的要求甚高。 漁陽公主最近好像惹了皇后不高興,所以她似乎想要討得母后的歡心,特意傳話說,讓落云多帶些名貴稀罕的香料來,免得宮里制式的那些不夠,一時配不出相宜的味道。 既然得了漁陽公主的吩咐,落云自然也是準(zhǔn)備了幾十樣,不過都是些中規(guī)中矩的香料,畢竟給貴人用太過稀罕的,萬一體質(zhì)不適應(yīng),反而不美了。 等蘇落云去時,才發(fā)現(xiàn),方家的二姐妹也都在。 落云又跟方錦書這女煞碰面,心里卻并不驚慌。 畢竟這是皇后中宮,只要那方錦書沒有瘋透,就要看看場合地點(diǎn)再耍威風(fēng)。 再說了,這方二無非是言語刁難自己,蘇落云也不畏懼這個,只微笑恭聽就是。 今天這等場合,就算方錦書罵遍了蘇家的祖宗,落云都不打算回嘴。 眾位夫人向皇后請安落座,微笑欣賞著宮中女官的茶藝表演時,果然如落云所想那般,方二雖然偶爾會朝她透射冰冷的目光,卻并沒有出言刁難。 因?yàn)榉藉\書在皇后的跟前也十分微妙。 跟嫡出的六皇子不同,九皇子的生母是瓊貴妃。這一后一妃都是宮中深耕多年,各自有自己簇?fù)沓紕萘?,隱隱有分庭抗禮之勢。 陛下一直遲遲沒有立儲,自是有自己的打算,卻讓雙方人馬寢食難安。 兩位皇子都是而立之年。六皇子的子嗣更穩(wěn)健些,王妃方錦柔的膝下有兩子,也算后繼有人。 可九皇子雖然也有幾個庶子,但是之前的王妃只生了兩個嫡出女兒,后來好不容易又懷一胎,卻意外過世,一尸兩命。 所以支持六皇子的朝臣,也是詬病九皇子一時無正統(tǒng)所出?,F(xiàn)在九皇子迎娶了方家二小姐,倒是有扭轉(zhuǎn)劣勢的機(jī)會。 若是魯國公府出身的瑞王妃誕下麟兒,九皇子便再沒有無正統(tǒng)嫡出的詬病。 依著陛下對瓊妃娘娘多年的偏愛,最后儲君傳襲給誰,還真不一定呢! 可這樣一來,皇后娘娘對于這位魯國公府的二女兒,自然態(tài)度也變得微妙了許多。 以前她看方家的二女兒,是看著兒子的親小姨子,自然是親如一家。 可像現(xiàn)在,再看方老二,那就是jian妃得道升天的法器,怎么看都有些礙眼。 方錦書雖然嬌養(yǎng)長大,可是這點(diǎn)情勢還是看得出來的。如今她在皇后的跟前,也是能少說就不張嘴。 不過待皇后問起北鎮(zhèn)世子妃平日有什么愛好的時候,方二還是忍不住出言嘲諷道:“一個賣香料的,能有什么愛好?除了調(diào)香,大概就是點(diǎn)數(shù)銀子了!” 這話對于方錦書來說,其實(shí)已經(jīng)十分克制,但是依舊過分。 在座的都是王侯官眷,十指不沾陽春水,平日里提起錢銀都覺得腌臜了舌頭。 可是方錦書一開口就是嘲諷這位世子妃出身志趣不高,滿身銅臭味,簡直是揭人老底。 換成旁人,就算不被氣得變臉色的,也會窘迫得下不來臺。 可是蘇落云卻微笑不語,只是端起女官方才呈遞上來的茶杯不緊不慢地啜飲一口,似乎不打算反駁的樣子。 她雖然沒有開口反駁,可是她飲茶慢飲的姿勢太好看,外加那股子寵辱不驚的鎮(zhèn)定,倒讓人覺得北鎮(zhèn)世子妃在為人氣度上,更勝那位世家的千金。 魯國公夫人也在,一看二女兒這樣,也是不甚自在地笑了笑,準(zhǔn)備開口打岔過去。 偏偏漁陽公主看那方老二十分不順眼。 上次公主府上的宴會,漁陽公主沒有邀請方二,就是要避嫌九皇子的意思。她自己的親弟弟是六皇子,如何能待見老九? 這些事兒上不了臺面,大家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誰知方錦書一點(diǎn)眼色都沒有,直沖到公主的宴會上,質(zhì)問漁陽為何只邀請jiejie恒王妃,卻不邀約她。 但凡懂事一點(diǎn)的,都沒有這么莽撞問主人的,大家心照不宣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