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鬢添香 第37節(jié)
落云覺得香草說得不著調(diào),世子可是把拳頭大的乳香珠隨便送人的豪邁,哪會那么小家子氣? 香草轉(zhuǎn)身看了看自家大姑娘的花容月貌,又猜測道:“難道……世子爺傾慕著大姑娘您?” 這次落云直接被逗笑了,她伸手摸索著點了點香草的大腦門:“可是戲文看多了?那位可連魯國公府的女兒都看不上,難道他也眼瞎,非得看上我這么個商戶盲女?” 香草看過那位方二小姐,當(dāng)真是個唇紅齒白的美人呢!雖然她覺得自家的小姐比那位方二小姐更好看。 可若心智不缺的男人,應(yīng)該都會選擇方二那樣家事顯赫,無病無災(zāi)的富貴美人吧。 再說韓臨風(fēng)從甜水巷繞出來后,面色平靜如水,可服侍他甚久的慶陽卻覺得世子好像有些不開心。 倒不是臉色陰沉,而是走起路來腳步略重些,卻了往日的矯健輕盈。 他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問道:“世子您若覺得悶,不妨去燕子湖散散心?紅月姑娘托人給您送了信箋,說是新練了兩首曲子,想要彈奏給您聽?!?/br> 紅月姑娘便是韓臨風(fēng)新近總帶著出街的那位花魁。雖然這位美佳人被方二小姐堵著奚落了幾回,被罵得差點哭瞎了眼,但是她倒覺得,自己雖然流落紅塵,卻被魯國公府的千金要強些。 最起碼,陪著世子出街飲酒的是自己,而不是那個所謂的名門千金。 而且世子風(fēng)流卻不下流,對她們這些風(fēng)塵女子也都彬彬有禮,如此一來,紅月便想再使使氣力,讓韓臨風(fēng)給自己贖身入世子府做個妾。 于是她隔三差五讓人給世子府送些情信,或者題詩的絹帕扇面一類。 不過韓臨風(fēng)顯然已經(jīng)失了對她的興致,對慶陽道:“給送信的小廝些銀子,另外讓他給紅月的mama帶個話,以后我再去飲酒,換個新的,不要叫紅月來伺候了?!?/br> 說話間,他已經(jīng)入府,就在這時管事小聲來報說是有北邊的皮貨商人上門,帶了幾張珍貴的皮子請世子鑒賞。 韓臨風(fēng)一聽,立刻明白,只讓管事帶人去他的書房。 當(dāng)來人進(jìn)門時,是個矮粗的漢子,滿臉的絡(luò)腮胡子遮掩得看不出眉眼,兩手拽著個大木箱子入了門里,然后跟世子請安后,便打開箱子展示里面珍貴的皮料。 待韓臨風(fēng)伸手揮退了奉茶下人后,便親自關(guān)上了書房的門。門外有他的親信侍衛(wèi)看守,什么人都不能靠近。 待他回身時,那個皮貨商人已經(jīng)卸下了臉上的絡(luò)腮胡子,露出了一張黝黑的臉。 不等韓臨風(fēng)說話,他先自跪下給韓臨風(fēng)請安道:“世子安好,大哥派我來給世子傳些要緊的話,所以冒昧前來,還請世子贖罪。” 這人是曹盛的義弟,名喚袁惜,主要負(fù)責(zé)給義軍籌備軍資,所以對外都是以皮貨商人的面貌示人,倒是還沒上通緝名單。 韓臨風(fēng)并沒有出言訓(xùn)斥,快走幾步,近前將他雙手扶起,溫和問道:“聽說前些日子,你們打了一場大戰(zhàn),重挫了鐵弗騎兵,搶下戰(zhàn)馬一百匹,經(jīng)歷這樣的惡戰(zhàn),你大哥一切安好?” 袁惜被世子引到椅子坐下后,挨近世子小聲道:“大哥新得一員猛將,年方十九卻武藝了得,他還領(lǐng)了一幫兄弟投奔,真是如虎添翼。只是驟然多了這么多吃飯的嘴,今冬的糧草恐怕要成問題……” 韓臨風(fēng)聽了,不動聲色,道:“缺了多少?我看看能不能想想辦法替你籌措一些?!?/br> 袁惜早就聽大哥說起過,這位圣德皇帝的后人雖然是皇族,卻滿身江湖豪氣,如今一看果真不假。 他感激地又一抱拳,略帶愧疚道:“我此并不是討要糧食來的。而是給世子您提個醒。大哥的一位親信在益州籌買傷藥的時候,不小心走漏了風(fēng)聲,被當(dāng)?shù)毓俑兡米×?,連夜入了囚車押解京城?!?/br> 韓臨風(fēng)聞言皺了皺眉,袁惜又接著道:“因為轉(zhuǎn)移得太快,我們想要去劫獄都來不及?!?/br> 韓臨風(fēng)垂眸問道:“他可知道我?” 袁惜趕緊搖了搖頭:“大哥口風(fēng)緊,除了他和我,其他人都不知您的底細(xì)。不過當(dāng)初您幫著我們?nèi)ゾ却蟾鐣r,他也在場,就是您換裝蒙面的時候,不小心闖進(jìn)屋子的那個……他當(dāng)時好像只看到了您的背影……大哥不知道那人能不能扛得住嚴(yán)刑拷打,所以讓我來知會您一聲,讓您也有些準(zhǔn)備,若是能探知到他的近況,那就更好了?!?/br> 韓臨風(fēng)點了點頭,聽袁惜這么一說,他倒是有些印象。 當(dāng)初劫獄的時候,他全程都蒙著面,只是后來躲到蘇落云船上的時候,解下了面巾包扎流血的傷口。 那人不知他的身份就好……至于這人現(xiàn)在何處,他沒有聽到半點風(fēng)聲。看來還要費心地打探一番。 …… 如今已經(jīng)快要出夏,弟弟也是每日頭懸梁錐刺股的苦讀。蘇鴻蒙現(xiàn)在解了官職,倒是清閑了許久。 他自知仕途無望,便將滿腔熱血傾注在三個準(zhǔn)備童考的兒子身上。其中最給予希望的,自然是讀書最靈的歸雁。 于是蘇大爺?shù)故歉羧钗宓貋硖鹚锪镞_(dá)一圈。期間,他也跟落云說了讓他們回去住。 蘇鴻蒙又不傻,知道落云當(dāng)初搬出去是為了躲避丁氏。如今丁氏被休,他還一時沒找到合適人家的女子續(xù)娶,家里的大事小情一股腦地找上了他。 錦官錦城還小,彩箋也不立事,沒事就哭著求他接回母親。蘇鴻蒙尋思著哄落云回去,替他cao持一下家務(wù)。 落云當(dāng)然知道父親的小算盤,才不肯回去,借口家里太吵,容易影響歸雁的功課,便將父親的小算盤給打了回去。 蘇鴻蒙無法,只能讓媒人勤走,趕緊再尋個合適的夫人回來。 蘇家富戶,蘇鴻蒙雖然快要五十,但是續(xù)弦再尋個黃花姑娘,雖然不成問題??衫戏蛏倨弈贻p相差太懸殊,終究不是福氣。 蘇鴻蒙也算過了能被美貌迷暈眼的年齡,經(jīng)歷了丁氏那等善變的女子,就想找個出身好,能過日子的。 這一來二去,倒是尋了了臨縣縣丞的親jiejie。這姑娘姓謝,那模樣倒是長得還好,就是年三十歲守寡了,因為婆婆太刻薄,有些安守不住,雖然生個兒子,卻留在夫家,自己一個出來,準(zhǔn)備再嫁人。 謝家原也不過是鄉(xiāng)農(nóng)的家底。那謝寡婦原來夫家的條件不是很好,清苦的日子也過得憋氣。沒想到弟弟爭氣,恩科考取了功名,做了縣丞。 謝寡婦跟著年邁父母一起投奔了弟弟,便指望著二婚嫁入個富戶,過闊綽夫人的日子。 蘇家家大業(yè)大不假,可是前些日子又是賣地,又是賣鋪子也縮水了不少。蘇鴻蒙雖然因著謝縣丞,而看中了他守寡的jiejie,可是謝家卻還要多驗看下蘇家的資產(chǎn)。 尤其事聽說蘇鴻蒙有個嫁不出去的瞎女兒,謝家二老一時起了顧慮,覺得這嫁不出去的女兒終究是個負(fù)擔(dān)。 不過蘇鴻蒙一再跟媒人保證,說那大女兒能耐著呢,有著自己的店鋪買賣,壓根不用他cao心。 謝家夫婦倆帶著鄉(xiāng)里人特有的小心和狡黠,不肯信了媒人一面之詞,特意套了驢車,親自入京城驗看。 待看了一圈蘇家的店鋪和買賣后,,若真如媒人說的那般,他們才可放心嫁女兒。 聽說蘇鴻蒙要娶新婦,丁氏那邊自是不干,又是攛掇彩箋和兩個兒子跟那謝家人起了沖突。 不過錦官錦城被他們的教書先生訓(xùn)了,說大丈夫自當(dāng)眼界開闊,摻和宅院里的事情不成樣子。 那兩個孩子被先生嚴(yán)管,倒也還好??墒遣使{的腦子向來拎不清,倒是聽了親娘的話,跟蘇鴻蒙又大鬧幾場。 蘇鴻蒙生怕嚇跑這死丫頭嚇著了謝家寡婦,趁著謝家來訪時,干脆讓老媽子帶著彩箋去蘇家小院暫住幾日。 蘇落云起初不愿,可是蘇鴻蒙卻一甩臉子,問她是不是不拿自己當(dāng)蘇家人?若是這樣,他明日就去族老那,將她和歸雁除名得了! 落云覺得這類小事也不必跟蘇鴻蒙打嘴仗,若是幾日還能忍。 她便跟松口讓彩箋來了。不過她跟彩箋直言,若在這里鬧,攪得歸雁不好讀書,那她就將meimei給送回丁家去。 彩箋其實也很討厭丁家的兩個表哥,每次跟她說話時,都愛說些帶有葷腥的市井之言。聽jiejie這么一說,自然也不敢再終日啼哭。 家里來個不甚喜歡的meimei,蘇落云也不愛在家里閑坐。正好要到六月初六這一日,一般家里有備考的都要去京郊的文曲神廟拜一拜,求個保過的靈符,討個六六大順的好彩頭。 蘇落云正好出去散散心,順便給弟弟討個吉利。 六月初六一大早,蘇家小院就忙碌了起來。 落云讓人預(yù)備了香燭點心供物,還有包好的香油錢,帶著丫鬟便坐馬車出城了。 她們雖然起得早,可到了城門口時,出城的車馬也排起了長隊。 香草見了感嘆道:“看來今年考學(xué)的不少,幾乎全都要出城拜香的……” 落云聞言也是替弟弟嘆氣,看來今天的秋考,必定又是千軍萬馬過那獨木之橋,但愿今日上香能討得個好彩。 待到了地方,蘇家的馬車都靠不到山前。天氣悶熱,落云也不愛跟人擠。反正早拜晚拜,文曲星都不會小肚雞腸地怪罪。所以落云想在山間陰涼出逛一逛,待人群散了,她再去拜。 她最近陪著弟弟苦讀,不常出城,在府宅和店鋪間往返,也悶了甚久,難得有伴著鳥語,迎著花香散步的消遣時刻。 可走著走著,她聽見山后傳來了陣陣嬉笑聲,看來嫌著那文曲廟人多,跑到這里悠閑散步的不光她一個。 落云想要獨自清凈,也不愿在這山間小路上,還被陌生人在背后指點議論她的眼盲。 所以她示意著香草尋了路旁溪邊的一塊大石,下了小路,坐在那里聽著溪水潺潺,躲一躲清凈,等這波人走了,她再起身前行。 不過因為下了小路,有了視野高低之差,再加上植物繁茂,枝丫密蓋,小路上的人輕易沒法察覺這路下還有人休憩,以至于走在前面的侍衛(wèi)趟路清場,都沒有發(fā)現(xiàn)那對山坡下的主仆。 那些歡笑聲由遠(yuǎn)及近后,說話的聲音也愈加清晰。 只聽一個女聲說道:“今日前來拜廟的人可真多,若不是恒山王妃您的臉面,我們幾個大約要在山廟前堵上半日?!?/br> 這恒山王乃六皇子韓諗之的封號,原來是六皇子的王妃帶著幾個要好的婦人在這山間散步。 她們倒不是來求文曲星的,而是要拜謁同廟供奉的送子娘娘。 只是趕巧趕到這個日子上來,幸好恒山王妃的臉面夠,封了山廟半個時辰,讓她們禮拜了之后,才重新開放。 這恒山王妃方錦柔聽了婦人們的恭維也是微微一笑:“今日來拜廟的都是考生的家眷,我尋思著若耽擱他們求符,只怕會壞了恒山王的名聲,故此只給諸位留出半個時辰,若是不周到,還請諸位海涵。” 坐在溪旁的落云聽了那王妃的話,這才恍然為何山下如此擁堵,原來山上的寺廟被貴人們包了片刻。 不過聽了這位恒山王妃的話,她覺得方家的大女兒跟小meimei不一樣,倒是個得體周全之人,做事情又有分寸,難怪會嫁給六皇子。 光是體諒考生家眷這點,就比她那個任性的小meimei方錦書強多了。 不過有皇族家眷路過,她更不好突然露頭沖撞了貴人,只能窩在此處,靜等著她們過去。 就在這時,又有婦人開口說道:“不過今日恒山王怎么突然起了興致,非要帶人去溫泡山泉?” 原來就在這山廟之旁,有個新開的浴場。今日六王爺原本是在山后新建的高臺上開宴,突然來了興致,便邀到場的男賓溫泡山泉。 男賓們脫衣溫泡,加之宴席的酒rou還沒有鋪擺,所以女眷們閑來無事,才臨時起意繞到山前去拜娘娘去了。 王妃聽了這話,微微一頓,然后微笑著說:“此處溫泉滋補養(yǎng)顏,大人們平日處理政務(wù)也是累了,就此機會放松也是好的?!?/br> 另一位夫人聽了這話卻不認(rèn)同:“我看王爺今日宴請的,除了幾位兵部的大人外,剩下的都是領(lǐng)著閑職的散人,他們一個個平日都在吃請,有什么可勞累的?” 聽到這,又一位夫人笑道:“你以為吃請就不累?像北鎮(zhèn)世子那般風(fēng)流的,周旋在一個個紅顏知己之間,只怕累得要吃狗腰子進(jìn)補才好!” 這話一出,又引得周圍夫人哄笑。 她們都知道北鎮(zhèn)世子曾經(jīng)給方二小姐難堪,也樂得在王妃的跟前,言語消遣韓臨風(fēng)。 可是那王妃似乎沒有跟著笑,大約一聽到這名字,便想到自家小妹依舊的胡攪蠻纏,笑不出來了吧。 這山間的貴婦人們自是一片歡聲笑語,可是后山的浴場里,卻是暗潮波涌。 六皇子韓諗之似乎并沒有玩樂的悠閑神態(tài),披著寬袍,不動聲色地立在露天浴場的高處,挨個看著溫泡在池中的男人們露出的肩膀。 別人都以為他在此設(shè)宴溫泡似乎都是臨時起意,可是韓諗之卻是一早想好,故意而為之。 第39章 就在前些日子,反賊曹盛的一個親信在益州落網(wǎng),嚴(yán)刑拷打下倒是審問出了些要緊的。 除了北地的軍機以外,最要緊的一樣就是當(dāng)初前來營救曹盛的主使乃是京城里的一個貴人, 他也是無意中看到了那人的背影。雖然沒有看清臉,不過當(dāng)時那人換衣服,從腰間解下了一個別致的金絲扣玉如意扣,讓人印象深刻。 然后那人蒙面指揮親信和曹盛的屬下,又帶人鬧場,才讓曹盛化險為夷,不過那人好像受了重傷,曹盛之后還選買了補品送給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