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眼前的人，相較以往，變了些許，她斟酌道：“你用不著如此的，即使是面對再喜歡的人，都不該把姿態(tài)放得這么低。”

    此真言，還是她活了短短一輩子，才看透的，她上輩子，就是太喜歡他了，才為了他，漸漸迷失了自己，她在他跟前，乖巧懂事，時日一久，性子便變得懦弱了。

    她不希望在他身上，看到前世的自己，既然她都能從前世的迷障中，掙脫開來，那為何他遲遲走不出來，她如今真是不知道，上輩子，她和成言二人，到底誰被傷的深了些。

    成言徹底愣住，他薄唇微張，剛想說上一言半句。

    可待察覺到馬車緩緩而停，他掀開布帷的一角，而后緊攢著手，唇角帶有一絲苦笑，說道：“好了，到東宮了。”

    車轱轆碾壓在地上的聲音漸漸停了，馬車停穩(wěn)后，阿瑜打量了成言一眼，便一言不發(fā)地掀開錦簾，從馬車上踩著杌凳而下。

    成言瞧見剛才還在眼前的人，如一陣風(fēng)就此而過，他心中澀然，凝視著那微微被風(fēng)帶過的錦簾，長嘆說道：“兩世的執(zhí)念，若不如此而待，你可還愿意同我執(zhí)手。我想陪在你的身側(cè)，你卻恨不得離我遠(yuǎn)遠(yuǎn)的，我又能怎么辦？”

    不敢耽擱太久，成言從馬車內(nèi)貫出，見阿瑜在階前等著他，他見佳人的倩影，恍然若夢，唇邊的苦澀，在這一瞬間，散去直至消失。

    老天爺還是待他不薄的，這一世，總歸他還有機(jī)會能伴在她左右，就算她不愿意同他執(zhí)手，他也要守在她的身邊，既然她不喜成言，那他便不做成言了。

    上輩子，他能拋開所有，守在孤墳處，這一輩子，他也能拋開所有，若她要回江南開一小鋪，做鋪?zhàn)觾?nèi)的掌柜，那他便甘愿做鋪?zhàn)觾?nèi)的小廝，若她要回澧州當(dāng)郡主，那他便做她的府中的侍衛(wèi)，只要能跟著她，護(hù)著她便好。

    他遮掩情緒，讓面上瞧著并無異常，徑直走向阿瑜，兩人對視一眼后，很快各自瞥開了，成言走在前頭帶路，阿瑜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后。

    慶期在東宮外候著，瞧見主子與瑜姑娘之間別別扭扭，好生奇怪，這兩祖宗又是要鬧哪樣？怎么從馬車中出來后，雖然兩人分的不開，一前一后地走著，但他從身后看著，怎么都覺得他們像是在各走各的。

    不過往拐角處走著之時，他好似瞧見瑜姑娘往前探了探身子，似是在偷偷地瞅著主子，隔得太遠(yuǎn)了，他瞧不見瑜姑娘面上的神情，但見著她的小動作，覺得主子或許能苦盡甘來。

    太子早早地接到成言的口信，知道今日阿瑜會來東宮，與他見上一面。他屏退了以往在東宮瀟館內(nèi)伺候的宮人，一人坐在瀟館的院中，聞香品茗。

    他深知端王叔擔(dān)著的謀逆罪，是被人陷害的，可他卻不知父皇因何要置端王叔于死地，雖然他從未見過端王叔，可年幼時，也曾聽過父皇和皇叔的的手足之情，皇室之中，手足相殘，皆若常事，正是如此，父皇與皇叔之間的情分才更是可貴。

    但為何他們兩人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莫非皇室之中，再怎么交好的手足，都逃不開自相殘殺。他不免想到了他和元毅，母后在世之時，后宮和睦，滿是歡愉，元毅的性子最是溫和，喜歡跟在他的身后，于皇宮中亂跑。

    他身為嫡子，也身為皇長子，自是擔(dān)起了兄長的職責(zé)，在那時，他與元毅，可以稱得上是兄友弟恭了。

    可待母后不在了，陸貴妃露出了兇狠的獠牙，讓元毅和他爭，爭的不僅是父皇的寵愛，還有他早已坐穩(wěn)了的太子之位。短短的幾年間，面目全非，令人扼腕。

    “參見太子殿下。”阿瑜見成言側(cè)了側(cè)身子，院中有一著杏黃色及四紋龍服飾的男子，她似有所覺，瞥目瞧見成言微微頷首，便立在跟前，對著那靜默不語的男子，福了福身。

    聽之，元哲抬頭一看，見嬌嬌俏俏的姑娘亭亭玉立地站在眼前，生得一副芙蓉面，膚如凝脂，嬌艷柔弱，那眉間依稀見到的憂色，讓人生憐。

    三年前，他就知道成言養(yǎng)了外室，也把外室弄進(jìn)了成國公府，宮外都在傳，成國公府世子被美人迷了眼，美人故去，寧可與國公府?dāng)嘟^來往，也不愿答應(yīng)國公夫人娶妻入府。

    他起初是覺得成言荒唐兒戲，為了女子，搬離了成國公府，可后來知道那女子是他的堂妹后，便不想摻和其中。

    今日，得其一見，他這堂妹的長相可真是顧盼生輝，如若不然，怎么能讓成言動了心，往前，成言對男女之情一竅不通，可自從認(rèn)識了堂妹，為情所困，耽于情障。

    第134章 肆無忌憚

    “堂妹不必多禮?！碧悠鹕?示意成言帶著她坐下來，卻見成言怔怔地站著，眼珠子就沒從堂妹的身上離開過,那明晃晃的視線就像是粘在了堂妹身上，可他瞧著，堂妹似對成言無意。

    他的手搭在茶盞上,目光落在兩人身上,不由自主地暗念道，這兩人瞧著極為登對，不論是相貌還是身份，都甚為般配，怎么如今還別扭上了，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事，能讓堂妹假死遁逃,至今還無法同成言和好。

    當(dāng)下，瞧著這二人的相處之道,他頭疼的很,一個是他的堂妹,一個是他的親信，不論他站在哪一邊,都會有失偏頗。

    成言坐在太子的對側(cè)，阿瑜跟著他坐了下來，她面帶凝色,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太子，她有所顧忌，不敢輕易開口，太子是天家的人,而當(dāng)今圣上尚未崩逝，她卻要說些對大逆不道的話，來責(zé)斥圣上，她怕太子維護(hù)天家的顏面，讓她噎口。

    此畏畏縮縮的性子，她為之無奈，卻又不得不顧及。

    在她猶豫之時，成言許是瞧出了她的窘迫，若有所思地朝著太子說道：“殿下，乾坤宮傳出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似有所證，臣曾翻查宮中舊事，從宮人口中得知，元德皇后的貼身宮人早已死的死，傷的傷，就連放出宮去的那些老嬤嬤，都尋不著蹤跡了，似是被人奪了性命，用此來掩蓋宮闈密事?！?/br>
    元德皇后，阿瑜一驚，為何好端端地提起了元德皇后，她瞥目瞧見太子眸色一定，與成言似是交鋒，二人之間潮涌著暗流，雖然她不明白成言這番話的意思，可她卻知道此番話似是亂了太子的心。

    元德皇后是當(dāng)今圣上在潛邸時的皇子妃，圣上與元德皇后情深日篤，只不過，隨著皇后的故去，帝后之間堆砌起的情份，一日不如一日，到了如今，民間只聞陸貴妃之名，卻不聞皇后之名。

    莫非元德皇后的死，沒有那么簡單，活絡(luò)的心思驟起，阿瑜似是知曉了其中干系，可此等密事，當(dāng)著她的面，能隨便言之嗎？

    她稍稍環(huán)視，輕言道：“若殿下與世子有要事相談，那我便先退下，容殿下商談完要事，再召見我?！?/br>
    話音一落，阿瑜便要起身，可在起身的一瞬，成言拉住她的手，直直地看著太子，謹(jǐn)聲說道：“殿下，此事與端王禍亂有關(guān)，她為端王之女，臣查明真相，不僅要給殿下一個交代，也要給她一個交代?！?/br>
    言中似有尖銳所在，明著刺向了太子，阿瑜尚未反應(yīng)過來，便猝不及防聽到端王禍亂，她不甚明白，為何元德皇后的死會牽扯到父王，圣上登位后，就把父王趕去了澧州，澧州與京都相距甚遠(yuǎn)，何至于此。

    更何況，他是瘋了嗎？太子殿下是朝國的太子，就算他深得殿下的器重，那也不能如此莽撞，如若太子殿下記恨了下來，為了皇家顏面，秋后再算賬，那可怎么辦？

    太子深深地晲了成言一眼，見他絲毫不肯退讓，眼眸中似有薄怒，再瞧見堂妹面上惶惶不安的神色，他壓下心中的怒意，直言而向：“這才過了幾日，你就查出了真相？”

    “我可是聽手底下的人回稟，你整日里就待在府上，母后宮中的事，你是如何查清楚的？”可見太子適時動怒，他再三而問，顯然是對成言有所懷疑，他手底下的人也不是廢物，他們暗查了那么久，都沒查到什么有用的。

    待此事被成言接手了去，事情就有了言論，不是他不相信成言，只是此事過了許多年，他深知宮中之事藏的深，不是那么容易便能翻出來。更何況，事情一有成論，成言沒有來向他呈稟，而是拿著此事來威脅他。

    “臣為大理寺少卿，大理寺掌刑獄案件審查，而臣耳濡目染，自會對刑獄案件有所了解，順瓜摸藤的事，倒也不難，幾日的功夫，便足以查明?！彪m然成言不知元德皇后的舊事，可倚著前世的記憶，到底可以少費(fèi)些力氣。

    他讓手下的人把太子還未來得及看顧的地方，多加探查，許是能夠澄明真相。

    聞言，太子知道成言不會做大言不慚的事，瞧見他面色似有篤定，他似是驚疑，可見堂妹還在跟前，便覺得有一絲無奈，他并不想讓堂妹牽扯進(jìn)來，就像是不想讓母后與端王牽扯上一樣。

    母后是父皇的皇后，與皇叔又能如何牽扯上，真若此的話，那父皇夢魘中所言的，莫非為真？

    成言瞧見太子面上的猶豫，波瀾不驚地說道：“殿下，朝中不少人為端王謀逆案所害，而她更是被害得顛沛流離，無父所依，她有資格知道其中的真相，懇請殿下，容臣回稟。”

    聽之，太子往堂妹那瞧了一眼，轉(zhuǎn)念想到皇叔被定罪，枉死于澧州，而堂妹流落到風(fēng)月之所，因身份驟變，只能做成言的外室，心中驟然生出愧疚，而后xiele口氣，擺了擺手，說道：“罷了罷了?！?/br>
    由之，成言心神一定，能得太子的準(zhǔn)允便夠了，既然遲早要提出暗藏著的真相，阿瑜也該知道才是，畢竟她心心念念要為端王翻案，若是她能夠看到他在其中出的力，是不是能重新看待他？

    “早年陸貴妃身側(cè)的宮女，因生了一場大病，陸貴妃施予恩典，讓她出宮去了，她才回鄉(xiāng)一日，那鄉(xiāng)下便生起了一場大火，那火燃得通了天，整個村子，沒有一條活口留下。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火燃起來之時，那宮女正巧沒在村子里，也就逃過了一劫?！背裳匀鐚?shí)說道。

    他見太子面上的凝重，清了清思緒，轉(zhuǎn)而再言之時，卻察覺手掌心的柔軟似是一動，他瞥目瞧了瞧阿瑜，待見著她額間冒出的冷汗時，手不由得一動，摩挲著她的指節(jié)。

    阿瑜轉(zhuǎn)頭朝他看了看，兩人直直地對上了視線。

    成言眼眸中盡是憂色，毫不作偽的關(guān)切朝著她而去，是他考慮不周當(dāng)了。也不知道阿瑜是忘記掙脫開成言的手，還是她覺得兩人之間并無不妥。兩只手交疊在一塊，甚是和諧。

    “因村子里的那場大火，那宮女許是知道陸貴妃容不下她，在民間躲躲藏藏了數(shù)年，茍且偷生地活了下來。不日前，她出現(xiàn)在京都，不知有何謀算，暗地里打探宮中之事?！?/br>
    話音一落，阿瑜抿了抿唇，脫口而出：“還能有何謀算，許是全村人的性命，壓在心頭，讓她不能自安，她想知道舊主在宮中如何了，才暗地里打探宮中之事?！?/br>
    阿瑜的話，落在太子的耳中，這話已然明了，明里暗里都是在說那宮女想要報(bào)仇，那宮女覺得是陸貴妃為了封口，才命人燒了村子，沒有誰不知道，狠毒之人做了虧心事，往往是覺得死人的嘴是最牢靠的。

    太子目光一冷，用火燒死了全村人的性命，陸貴妃真是好的很，如此惡毒。元毅養(yǎng)在她的膝下，性子怎么可能不被養(yǎng)偏，如此說來，陸貴妃深居內(nèi)宮，早就別有居心，以往的不出挑，大抵是裝的。

    “臣順藤摸瓜尋到了那名宮女，聽她所言，早年間，元德皇后對宮中不受寵的嬪妃多有顧憐，而陸貴妃恰恰是不受寵中最貌美的一位，說來也奇怪，陸貴妃本可以靠著貌美在宮中占有一席之地，可她偏偏在皇帝面前不知趣，惹得皇帝生厭?！?/br>
    “元德皇后見之，覺得她在宮中事事艱難，令宮中之人不得為難她，她雖然沒有了皇帝的寵愛，可在宮中有皇后照看，日子過得倒挺好，一來二去，也不知道怎么得了皇后的青睞。在皇帝忙于前朝之事，甚少踏足后宮之時，陸貴妃便時時伴在皇后身側(cè)，兩人地位懸殊，但相處的甚好。”

    話畢，成言瞧了瞧太子，此宮中舊事，就算他不提出來，太子當(dāng)是知曉的。

    太子稍加思忖，想起了母后在世之時，陸貴妃還不及妃位，不得父皇喜歡，長居在偏殿中，可為人倒是和善，每回來母后的寢殿，便會把元毅帶來，隨后母后便會支著他帶著元毅去別處玩。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成言接著說道。

    “可后來帝后生出嫌隙，陸貴妃便日日進(jìn)皇后的寢殿，美名其曰安撫皇后，皇后在太子殿下面前，以溫順面見天顏，一旦太子殿下不在身側(cè)，皇帝去皇后的寢宮，往往得不到一個好臉色?！?/br>
    “再后來，就是皇后重病，后宮嬪妃見之，心思活絡(luò)了起來，紛紛想趁著皇后重病，能得到皇帝的寵愛。那陣子，陸貴妃日日在皇后床側(cè)侍疾，那盡心盡力的模樣，讓后宮之人不得不稱贊?！?/br>
    “待皇后薨逝，陸貴妃得了皇帝的喜歡，榮寵后宮?！?/br>
    “人心不能饕足，陸貴妃踩著皇后的性命，一步一步榮寵后宮，她費(fèi)盡心機(jī)，讓后宮之主病逝，手段高明，瞞過了后宮中的嬪妃，也瞞過了皇帝。在帝后生出嫌隙之時，皇帝正是信了她的挑撥，才對皇后起了疑心，帝王疑心一起，便再難消退?！?/br>
    此話一落，成言頓了頓，他也不知道接下來的話，太子相不相信，但如今他瞧著太子面上陰沉的神情，像是風(fēng)雨欲來，帶著恨意。

    “陸貴妃侍疾的那段日子，她往皇后的藥里下了毒，而那毒日經(jīng)月累，蠶食了皇后的身子，皇后病逝前，發(fā)現(xiàn)了此事，拖著病體明著問她，可她有恃無恐，直言說是皇帝給她的毒藥，讓她偷偷倒入藥中。”

    第135章 鴻案相莊

    聞言,太子為之一震，他捏著茶盞的手，似有不穩(wěn),茶盞中見滿的清茗蕩出了圓口，那guntang的茶水灑在他的手上，可他像是沒有了知覺,緊盯著成言,咬著牙問道：“那宮女是陸貴妃的舊仆，她的一面之詞，你相信了？”

    “簡直是荒唐，母后是父皇的枕邊人，伴在父皇身側(cè)數(shù)年，縱然帝后之間生出了嫌隙，可母后好歹還是后宮之主,父皇若厭棄了她，為何不直接廢后,還偏偏要讓妃嬪下毒謀害?！?/br>
    “況且,母后病重的那段時日,太醫(yī)院的人日日請脈，假若陸貴妃偷偷在母后的湯藥中下了毒,為何脈案卻是無礙的？”

    太子睨了成言一眼，見成言面上的異色，似是在哀矜他,他中不由得一緊，他攥緊了手中的茶盞，想言道的話，含帶著艱難,他實(shí)在是難以相信，父皇會毒殺母后，“你莫不是想說，父皇施壓給太醫(yī)院，讓他們裝聾作啞。”

    聽之，成言的目光滑過太子袖口的那處茶漬，不著痕跡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知道太子已經(jīng)開始懷疑，縱然是不愿意相信，可元德皇后死的蹊蹺，以往被蒙騙之時，還能以為是一場重病拖垮了身子，可待回想后，一切都有跡可循。

    太子見成言靜默不語，那頷首雖微，但他到底是瞧見了。

    他怔怔地盯著茶盞上的微許浮沫，轉(zhuǎn)念想及，如若陸貴妃真的是受了父皇的指使，那父皇便是害母后身死的罪魁禍?zhǔn)住?/br>
    在這偌大的皇宮中，縱然天家無情，可無情的矛頭為何要對準(zhǔn)結(jié)發(fā)妻子，還用了如此陰私的手段，父皇可曾想過，若是他知道了真相，又該如何面對如此狠毒的父親？縱然天家無父子，有的盡是君臣，可父皇于他而言，不僅僅是高坐在金鑾殿的圣上，還是幼時能陪他識字的父親。

    陸貴妃早知父皇薄情寡義，她給母后下毒，就沒有想過父皇也不會給她憐憫，父皇連結(jié)發(fā)妻子都能毒殺，更何況，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嬪妃，難道她不怕自己會死于皇帝的猜忌中？

    “當(dāng)年太醫(yī)院中屬張?zhí)t(yī)醫(yī)術(shù)最為精湛，元德皇后重病期間，他奉命給元德皇后診脈，脈案上無礙的論斷，也是他親筆所書，臣得知此事后，暗地讓人拘押了他?！背裳悦蛄艘豢诓杷?，緊接著說道。

    聽之，太子眉頭緊皺，他似是有所不明，煞有其事地說道：“張?zhí)t(yī)，可是去歲出宮將養(yǎng)的張?zhí)t(yī)，但孤明明記得，當(dāng)年張?zhí)t(yī)的醫(yī)術(shù)不及胡太醫(yī)，父皇是遣了胡太醫(yī)好好照看母后，后來母后重病身亡，胡太醫(yī)被父皇遷怒，趕出了宮。”

    “當(dāng)年胡太醫(yī)只是替罪羔羊，給元德皇后診脈開藥方子的確是張?zhí)t(yī)，張?zhí)t(yī)醫(yī)術(shù)精湛，太醫(yī)院人人皆知，但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冗多，他又常管著藥材，少給嬪妃診脈，而胡太醫(yī)又為太醫(yī)院之首，宮中之人難免會誤以為胡太醫(yī)的醫(yī)術(shù)最為精湛?！背裳郧埔娞禹械牟唤?，如實(shí)解釋道。

    “那胡太醫(yī)被趕出了宮，你可有尋到他？”太子放下茶盞，朝著成言問道。

    話音一落，阿瑜仔細(xì)瞧著太子面上的神情，似是苦澀難言，他如今似是明白了許是尋不到胡太醫(yī)了，只是他還不死心地同成言一問，既然是被遷怒，人被趕出了宮，那無論要做什么事，都變得簡單了起來，圣上心思歹毒，絕不會留下隱患，等著來日被揭穿。

    不過，她倒是覺得奇怪，為何張?zhí)t(yī)卻能安穩(wěn)度日，直至去歲，才出宮將養(yǎng)，而且說是將養(yǎng)，也不為過，畢竟他的性命無礙，圣上沒有下毒手奪了他的性命，還讓他在宮中的太醫(yī)院待了多年。

    她心中疑竇驟生時，驟然聽到成言繼續(xù)說道：“不過，張?zhí)t(yī)的家人，臣未能尋到，圣上許是拿著他的家人掣肘了他，故而就算臣拘押了他，他也拼死不從，如今臣還撬不開他的嘴。但那宮女與臣交代時，字字泣血，句句含恨，臣相信她是不敢欺瞞的，畢竟全村人的性命，一直懸在她的心尖，讓她日日難安?！?/br>
    阿瑜見太子沉著一張臉，靜默了少瞬，一直不見開口，眼前之狀，似有僵持，她把唇角壓低了幾分，添言添詞地說道：“宮女能得恩典出宮去，若不是舊主無信，讓人放火燒了村子，令數(shù)條性命枉死，她何至于再踏入京都。”

    “而且，有因才有果，陸貴妃害人性命，那宮女只需如實(shí)而言，根本不必特意污蔑舊主?！贝嗽挸隹冢裳云衬慷嗲屏怂龓籽?，此道理，她身為置身事外的人，看的最為清楚。

    太子殿下也該看透才是，可到底是他的父皇和母后，要讓做兒子的，相信自己的父親毒殺了母親，還是有些難的，他也委實(shí)沒有想到皇帝能下此狠手，簡直是泯滅了人性。

    太子閉目，緩了緩神，再睜眼之際，他瞧著坐在對側(cè)的兩人，由生感慨，他們二人如今也是生出了嫌隙，但雖見得生疏纏繞其間，可到底是沒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境地。

    許是今日給他的打擊太大了，在他們兩人面前，他竟然鬼迷心竅地朝著成言說道：“則安，帝后琴瑟和鳴，佳話遠(yuǎn)傳，究竟是何芥蒂，能讓父皇忘記以往的情分，非要拿了母后的性命，才肯善罷甘休。”

    “若是你們二人心中仍存有芥蒂，則安，你可會喪失考量，走向歧路。”太子似是把話說的明明白白了，可又說的有點(diǎn)兒隱晦。

    可這話敲打在成言的心間，他怎么會聽不懂其中所含的意思，無非是太子看不懂圣上的行徑，也無法理解圣上對元德皇后如此漠然，曾經(jīng)的有情人，僅僅因?yàn)榻娴?，便離了心。

    那藏在石桌下的手，被成言拽拉了上來，他緊緊地握著阿瑜的手，放置在石桌上，堅(jiān)定不移地說道：“太子多憂了，世間女子，千千萬萬，僅有她一人，是我想要的?！?/br>
    “我所求的是一人相伴在側(cè)，如此便足矣。況且，我與她之間并不存芥蒂，有的僅是誤會，若是誤會十年不散，我便等二十年，二十年不散，我便等三十年，不論如何，我都會一直等下去。而她就是我的考量，我時時盼著她接受我，怎會有心思走上歧路?！?/br>
    成言不敢看向阿瑜，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兩人交疊在一起的手，癡情地說道。

    而阿瑜聽了，心中一緊，她乍然偏頭，盯著他的側(cè)臉，那如削如琢的面容，此刻顯得萬分堅(jiān)定，他真是這般想的？她所求之事，不過是想還父王和葉府的清白，再帶著霽之和舟舟過好生活，而她并沒有把他納入其中。

    前世，她已經(jīng)撲過一次火了，那火灼傷了她，雖然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這么久，可她卻心有余悸，就算誤會解開，她也怕再受到傷害。如今，說她懦弱也罷，說她沒出息也罷，她是不敢再往火里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