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青色薄衫覆在謝懷玉的身上，將肩頸、骨骼、每一處線條，都勾畫得如此晃人雙眼。蕭玄謙遲疑而沉默地看著他，他盯著對方解衣的指尖，明明對他來說，這是殊為難得的恩賜，但蕭玄謙卻覺得心口仿佛悶了一塊瘀血，他的手指在袖子里攥緊，發(fā)出指骨收縮的響動。

    謝玟主動靠近了幾分，他的手冰涼徹骨，輕輕地碰到了小皇帝的臉頰。當(dāng)初那個漂亮柔軟的少年，也會長成這樣俊美又冷酷的模樣嗎？

    他低垂眼簾，細(xì)密的睫羽在蕭玄謙的眼前顫抖，老師微涼的、柔軟的唇貼了上來，似乎在說：原來你想要的東西，就是這么膚淺廉價。你的欲望那么低級、那么庸俗，我從來沒有放進(jìn)眼里過。

    蕭玄謙猛地生出一種心頭揪痛的感觸，他既覺慌張，又確確實實無法放棄眼前的一幕。謝懷玉上一次親近他是什么時候？五年前？還是七年前？

    對方唇瓣的滋味，他已經(jīng)肖想得太久了，久得每一根骨頭都密密麻麻地鉆出藤蔓，泛著癢。

    老師還是那么溫柔，無論是在什么時候。就算是主動的親吻，也從容溫潤、慢條斯理。可這樣的好事放在眼前，卻讓蕭玄謙幾乎無法呼吸，他下意識地扣住對方的腰，薄薄的衣帶散開，掌心貼到了對方線條流暢的脊背間。

    謝玟抬起眼，無波無瀾地看著他，好像換任何一個人都一樣，仿佛他才是真正把對方當(dāng)床伴、覺得不必用情的那一個。

    “老師……”蕭玄謙低啞地道，“不要這樣，過去，都是我的錯。”

    謝玟沉默了一下，低聲道：“原來你只想要追逐不到的，而不在乎送到眼前的東西。”

    “不是……”

    “一個三十多歲的老男人有什么可用的?！敝x玟注視著他，打斷道，“你終于發(fā)現(xiàn)了，對嗎？”

    馬車行駛在寬闊的道路上。

    蕭玄謙下意識地抱緊他，他的欲望熾熱地燃燒，沒有一刻止息過。但在主動靠近自己、主動獻(xiàn)吻的謝玟面前，卻覺得從來沒有如此窘迫難堪過，好像他已是對方一生抹不去的錯誤、污點，就是一個可以被這么打發(fā)就滿足了的人，不配讓老師用心。

    “不是。不是這樣的?！笔捫t倉促慌忙地抱住他，低著頭將那件外衣披到對方的肩頭，才低首埋在他耳側(cè)，喃喃地道，“我讓您失望，讓您生氣，要打我罵我都可以，不要這么做，不要這么對自己?！?/br>
    “這么對自己，”謝玟道，“你覺得這樣很低賤么？”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蕭玄謙根本沒有那么多澄清的話語，他的心跳快到可怕，快要失去對方的恐懼感從四肢百骸散發(fā)出來，“老師不必這么待我，我什么都知錯，你施舍給我一點溫柔，我就能活下去了。不要自己折磨自己，我絕不再惹你生氣了，我跟那些人不一樣的……”

    謝玟閉上眼，心中復(fù)雜至極、翻涌不定，他道：“騙子。”

    蕭玄謙抵著他的額頭，呼吸纏綿地環(huán)繞在了一起：“我不騙你，我再也不騙你了。老師，你看看我，可以嗎？”

    謝玟抬起眼眸，從小皇帝一貫的冷峻神色中，見到熟悉又陌生的表情……他恍惚著、錯覺般地想起兩人曾經(jīng)的事——那時對方明明是胡作非為的那個，卻還委屈得掉眼淚，問他為什么，少年說因為太喜歡老師了，想要一輩子抱著他。

    小騙子。

    我也想一輩子護(hù)著你，是你先不要我的。

    在謝玟的沉默之下，蕭玄謙慢慢地給他穿上衣服，系好衣帶，連外衣的扣子都規(guī)整得整整齊齊。他的指腹壓著琵琶扣的邊緣，壓低聲音道：“我會放了簡風(fēng)致的，還有……也會讓太醫(yī)院好好診治蕭天柔?！?/br>
    既然能這么說，可見張則親自問診，也不過只是給昭陽長公主吊個命而已。小皇帝既不想讓她健康如初，也不想讓她一死了之，他很怕在謝玟心中留下一道抹不去的痕跡，盡管他們之間的裂痕已經(jīng)數(shù)不勝數(shù)了，但他最無法接受的，就是別人比他更重要。

    “我讓沈越霄帶你散散心，還有周勉，他今晚就能回到周家。你……能不能別拋下我，別不要我。”

    就在蕭玄謙念念叨叨、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個不停的時候，謝玟忽然抬起眼看向朦朧車窗外的光影：“好冷?！?/br>
    車外烏云蓋頂，風(fēng)雨欲來。

    蕭玄謙的聲音驟然停止，他將披風(fēng)蓋到謝玟的肩膀上，仔細(xì)地攏了攏，過了片刻，忽然想起似的：“老師以前沒有這么怕冷的?！?/br>
    他握住對方的手，湊過去想要親他，但又不敢，只能低頭吻了一下謝玟的手背，輕聲道：“我會變得有溫度，會重新熱起來的，你不要對我……這么失望?！?/br>
    第15章 綠玉

    自由出入紫微宮的權(quán)柄，謝玟很久以前便已擁有，但如今重新得到這樣資格后，竟被稱為圣上的允準(zhǔn)、陛下的恩賜。

    他以前常想，以蕭九那樣乖順的性子，如若真的稱帝，恐怕要他從旁協(xié)助打理，才能江山永固。然而是他想錯了，那明明是一頭能撕下人rou的狼，他卻誤當(dāng)作受傷幼獸來照料。

    他這一生做錯的事情不多，這是最荒唐的一件。

    京都的街巷繁華如昨，這三年光景只讓這里更熱鬧了，絲毫沒有民生凋敝之景。蕭九雖然暴躁易怒、陰晴不定，但理政能力不弱，是一個在國事上很聰明的帝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