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刀 第1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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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五那天,我記得很清楚,秋闈成績出來,我爹回了趟家,拿了些錢說是出去和同僚飲酒,可能會很晚才回來,讓我娘別等他。” 那天不知道為什么,他特別困,天還沒黑完,他就趴在床上睡著了。 睡到大半夜,他被尿憋醒,摸黑起來跑到巷尾起夜,還在巷尾那棵大榕樹邊看到了許多螢火蟲,就走過去和螢火蟲玩鬧了一陣。 就在他玩得忘了時間時,他看到了火光。 只是眨眼的功夫,那火光便化為了沖天大火 “幾十個呼吸的時間,火就燒得非常旺了,我發(fā)現(xiàn)那是我家的方向,連忙沖回去。快靠近時,我聞到了油的味道?!?/br> 沈默喘著粗氣,嗓子含著沙礫般粗啞:“我絕對沒有聞錯,那就是油的味道。” “就在我快要沖到家門口時,我看到幾個穿著黑衣的人從我家里走出來,他們一看到我,似乎是認出了我,直接沖過來要殺我?!?/br> 再后來,他被張家人救了,從張家人那里知道了家人死亡的真相。 他的父親,母親,即將嫁做人婦的長姐,以及只比他大兩歲,會在每日漿洗衣服后,悄悄省下一兩文錢給他買糖葫蘆的二姐……不過一夜時間,他成為了孤身一人。 “沈百戶的遭遇,確實令人惋惜,看來當年的科舉舞弊案,確實另有隱情,張蒼儒張尚書很可能是無辜的。” 令人頗為錯愕的是,說出這句話的,竟然是江時。 他輕聲一嘆,“痛惜”二字直接寫在了他的臉上。 “但——” 下一息,江時的話便出現(xiàn)了轉(zhuǎn)折。 他困惑道:“我不太明白,這件事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沈默氣得攥緊了拳頭,怒聲道:“事先知道策論考題的,除了張尚書、太子和慕大老爺,就只剩下你!那件事之后,獲利最大的就是江家,除了你還有誰會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 沈默的憤怒,襯得江時越發(fā)淡定:“莫非,沈百戶從那些黑衣人身上搜到了我江家的令牌?” “……”沈默咬緊牙關(guān)。 “我乃朝中正二品尚書,要定我的罪,當拿出確鑿的證據(jù),而非靠著憑空的猜測?!闭f著,江時不再看沈默,而是轉(zhuǎn)眸看向了衛(wèi)如流,“若是衛(wèi)少卿拿不出更多的證據(jù),那這場鬧劇,就到此為止吧。” 江時明明是嘆息著說出這番話的,可他眼底的輕蔑、嘲諷與自得卻如此明顯。 刑部尚書的目光轉(zhuǎn)向衛(wèi)如流,只能看見青年雙拳緊握,眼睛禁閉,確實是拿不出更多的線索了。 雖說作為一個主審官,刑部尚書在行動上不能有任何偏向,但他的心無疑是更偏向衛(wèi)如流的。 今天的事情,確實是有些可惜了,不能畢其功于一役。 刑部尚書一拍驚堂木,宣判道:“如今外面已經(jīng)天亮,既然衛(wèi)少卿拿不出更多的證據(jù),本官看這場庭審就到此為——” 江時的唇角,不可抑止地微微上揚。 他端起蓮花茶盞,借著飲茶的動作擋去那抹笑意。 衛(wèi)如流這些人,都不能留了,再留著只會是禍患。今天的事情結(jié)束后,要想個辦法把他們都殺…… 就在刑部尚書的話音剛落,就在江時心頭的殺意剛起,就在衛(wèi)如流、慕秋等人臉上的失望之色無法遮掩時,角落里,一道清亮的聲音從人群中傳開。 “大人稍等!” 霎時間,刑部尚書神情錯愕,江時心頭巨震,而衛(wèi)如流和慕秋對視一眼,都悄然松了口氣。 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下,江淮離從江時側(cè)后方緩步走出,來到衛(wèi)如流身邊,衣擺一撩,重重跪在衙門中央。 “江知府,你這是……”刑部尚書問道。 江淮離提高聲音:“陛下,臣有罪!” 建元帝奇道:“愛卿犯了什么罪?” 江淮離沉默片刻,澀聲道:“臣犯了欺君之罪。” 他比在場任何人都清楚,當他站出來,到底會承擔怎樣的后果:他父親一生清名都要被葬送,他自己的前程和性命很可能因此不保。 他在這一刻站出來,對他沒有任何利處。 但這世間很多事情,可能是沒辦法單純用利弊去權(quán)衡的。 他確實可以繼續(xù)沉默不語,也可以對這些苦難視而不見,但—— 他做不到。 如果他能做到同流合污,當初在揚州,他不僅不會幫慕秋、衛(wèi)如流,還會想盡辦法阻攔他們。 如果他能做到同流合污,他不會明明喜歡一個女子,卻連靠她太近都覺得是一種自私。 江時是這世間最厲害的棋手,害了他父親,又利用他,讓他認賊作父,始終將他玩弄于股掌之間,也將天下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江時算盡了天下,可唯獨,算錯了人心。 他江淮離一人的前程和性命,他父親一人的清名,在他心里確實很重要,非常重要。 但再如何重,也重不過沈默一家人、張家滿門、容家滿門和六萬將士的份量。 思緒百轉(zhuǎn)千回,人間不過瞬息,江淮離兩手平舉到額前,貼著地面跪伏下去:“臣隱瞞了自己的身世。臣本名李乂,是前工部右侍郎兼太子舍人李宣之子。后因父親去世,被江時收留,改名為江淮離?!?/br> 抽氣聲陸陸續(xù)續(xù)在衙門里響起。 眾人萬萬沒想到走到這一步,事情竟然還會出現(xiàn)反轉(zhuǎn)。 江時兩手撐著桌案,青筋暴起。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養(yǎng)了十年的養(yǎng)子竟然會在這個時候背刺他,果真是一頭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啊! “你知道些什么事情,速速道來?!苯ㄔ鄞叽俚馈?/br> 江淮離閉上了眼睛。 溫熱的淚水從他眼眶中奪眶而出。 他開口,自己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只能聽到胸膛處如擂鼓般劇烈的心跳聲。 “江家有豢養(yǎng)死士的習慣,每次調(diào)動死士都會在冊子上做記錄。如果臣沒記錯的話,這本冊子,如今被封存在江時書房入門處第一個書柜左邊第二個抽屜里?!?/br> “找到冊子后,應(yīng)該那個在上面找到建元三十七年八月二十五日的死士調(diào)動記錄?!?/br> “憑著這項記錄,便能夠證明死士是江時派的。需要派死士殺人滅口,科舉舞弊的事情,自然也跟他脫不了干系。” 聽到這番話,江時臉色瞬間灰敗下來。 完了。 江時知道,這一局,他徹底敗了。 可江淮離的話還沒說完:“除了科舉舞弊案外,還有那本名為《桃花淵》的話本,不知陛下可還記得?” 建元帝幽聲道:“朕記得?!?/br> 江淮離苦笑。 “《桃花淵》是由臣的父親親筆所書,但請陛下明見,父親并無外傳之意,他原是打算寫完就銷毀掉話本,可在他動手銷毀之前,江時悄悄偷走了話本,大肆印刷,并廣而告之,制造輿論壓力污蔑太子衛(wèi)煜的名聲,成為逼死太子的最后一根稻草?!?/br> “事后,臣的父親察覺出異樣,江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設(shè)計殺了臣的父親?!?/br> “除了上述兩件事,臣還知道江時有一本私賬,上面記錄的每一筆賬目,都是各地官員賄賂他的錢款。這十年間,江時結(jié)黨營私,借著吏部尚書的職位之便,將他手下的人不斷安插到各種緊要崗位?!?/br> 話落,江淮離再拜。 “罪臣已經(jīng)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了?!?/br> “請陛下降罪,是死是活,全憑陛下定奪,罪臣……” “絕無怨言!” 第99章 .完結(jié)章(上)回衛(wèi)府 建元帝會如何處置江淮離還不得而知,但江時已經(jīng)恨不得手刃江淮離。 無論是死士調(diào)動的事情,還是賬本的事情,他都沒有跟江淮離說過。 很顯然,這些都是江淮離自己慢慢觀察出來的。 他當初收江淮離為義子,是看江淮離天資極高,想讓江淮離為他所用。 誰能想到,今日竟會養(yǎng)虎為患! 沒等江時做出任何反應(yīng),一旁的衙役如虎狼般撲過去,將江時摁在桌案上。 “把江時和江淮離帶下去,押入牢房中,嚴加看管!”刑部尚書起身吩咐,聲音激動到有些破音。 刑部右侍郎身體軟倒,看著已被制服的江時,他臉上絕望之色漸濃。江時是他在官場上的最大靠山,現(xiàn)在江時倒了,刑部尚書又被他得罪得這么狠,他心心念念的仕途……完了。 還有衙役沖到江淮離身邊,要將江淮離拖走,卻在靠近江淮離前被衛(wèi)如流揮退。 衛(wèi)如流伸出右手,微微彎下腰:“起來吧?” 江淮離始終閉著的眼睛猛地睜開。 看著眼前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江淮離微微一愣。 片刻,他笑了笑,眼里流光閃過,借著衛(wèi)如流的力度站起身來。 “今日之事,多謝?!毙l(wèi)如流說,“我往日對你成見頗深,但今日,我對你徹底改觀?!?/br> 江淮離神情輕松:“是我該說一聲謝?!?/br> 衛(wèi)如流又說:“《桃花淵》的事情,其實你不必說出來?!?/br> 單憑另外兩點,就足以錘死江時。 江淮離彎著唇角:“李不言一定希望我?guī)退f出真相。” 他與李不言血脈相連,相依為命,是這個世界上最清楚李不言想法的人。 兩人平日里沒有交集,能說這幾句話,已是極限。江淮離看向站在旁邊的慕秋,聲音不自覺放輕放柔了許多:“我在這個世上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若是要走一趟黃泉路,望你能送我一程,為我燒些香燭,讓我不至于尋不見來時路?!?/br> 慕秋想朝他笑一笑,卻擠不出笑容,只好用力地點了又點頭。 江淮離長舒口氣,他沒有再看任何人,垂著眼眸,跟著衙役離開。 所有人目送著江淮離遠去的背影。 哪怕身處如此境地,江淮離的背影依舊挺直,不曾頹廢,似還是那年高中狀元踏馬游街時的風流模樣。 直到江淮離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盡頭,眾人方才如夢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