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茹嵐目光閃爍，聽出了呂mama的話外弦音。

    所以大姐只要回去了陳家，就不可能再嫁去蘇家了，那么嫁去蘇家的人不就成了她？

    謝茹嵐拉住呂mama的袖子：“如果大姐硬要如此呢？”

    呂mama抿了抿嘴唇：“那恐怕就會有變……”說到這里呂mama慌忙看一眼謝茹嵐，一副不小心說漏了嘴的神情。

    “二小姐，奴婢也不知曉，”呂mama道，“蘇家還有長輩在附近，奴婢要前去向長輩討個主意?！?/br>
    “事情緊急，mama快去?！敝x茹嵐忙讓開一條路，她也要去跟母親說，讓母親就放長姐離開。

    不過損失些財物，哪里比得上蘇家這門親事。

    第八章 生意

    陳老太太站在院子里，看到謝茹嵐等人離開了，這才轉(zhuǎn)身回到屋中。

    “辰姐兒，”陳老太太看向謝良辰，“你告訴外祖母，是不是你二叔說了些什么？”

    謝良辰的傷還沒完全好，說多了話有些頭暈，正要閉上眼睛緩一緩，就感覺到有人湊了過來。

    陳子庚踮起腳取了引枕放在謝良辰身后。

    陳子庚道：“阿姐，你的傷還沒好，歇一歇。”

    聽著阿弟尚稚嫩的聲音，謝良辰心中如暖流淌過。

    陳子庚向門外看了看，眼睛中有一絲怒氣和不平：“謝二老爺想要將自己女兒嫁去蘇家吧？我看謝二太太對蘇家管事mama很是在意，蘇家管事mama出去的時候，還被謝二小姐攔下了。”

    陳老太太向謝良辰證實(shí)：“是不是你阿弟說的這般？”

    謝良辰點(diǎn)頭：“孫女也這樣猜的?！?/br>
    “這挨千刀的，”陳老太太罵道，“不知道去外面算計(jì)，偏將手伸到自己家里?！?/br>
    “蘇家也不是好東西，”陳子庚道，“聽說阿姐要退婚，一個個全都急著跑出去報信?！?/br>
    “還不是欺負(fù)辰丫頭沒父親母親為她做主。”說到這里，陳老太太眼睛紅起來，但她努力地抬起那張滿是溝壑的老臉，硬生生將眼淚憋了回去。

    她可不能哭，她得給辰丫頭做主呢。

    “祖母，”陳子庚拉住陳老太太的手，“就聽阿姐的，跟蘇家退了親，讓阿姐跟我們回家，雖然現(xiàn)在咱家窮，等將來我一定考上功名，賺許多銀錢……”

    陳老太太伸出一根手指打在陳子庚頭上：“莫要說大話，尿炕的娃，還提什么功名?！?/br>
    陳子庚的臉漲得通紅。

    謝良辰聽著外祖母和阿弟你一言我一語為她說話，嘴角忍不住彎起，這種被關(guān)切的感覺她已經(jīng)許久沒有體會過了。

    陳老太太嘆口氣，看著謝良辰：“辰丫頭，從前的事你真的不記得了？”

    謝良辰道：“不記得了?！?/br>
    “那你可知我們在何處住？”陳老太太生怕外孫女跟她回去之后誤了前程，謝家再差，好歹謝二老爺有個秀才的身份，手底下又有田地和鋪?zhàn)?，她只有兩間房子，幾畝薄田。

    “不管外祖母和阿弟在哪里住，那都是我的家，”謝良辰知曉外祖母的擔(dān)憂，“外祖母不用擔(dān)心，我雖然記不住從前的事，但清楚自己會讀書認(rèn)字，也許還會些別的，將來靠著這些，我們一家會過好日子。”

    陳老太太被外孫女幾句話感動的鼻子發(fā)酸，卻還是嘴硬：“小娃娃們一個兩個都愛說大話，能做些什么？累得還不是我這頭老牛?！?/br>
    陳老太太看似是在埋怨，一雙眼睛卻直在兩個孩子身上打轉(zhuǎn)，不一會兒就又紅了眼眶。

    “外祖母，”謝良辰道，“您還記得我母親的陪嫁嗎？”

    “記得，”陳老太太回答的干脆，“這他們賴不掉，當(dāng)年你父親、母親過世后，我就將你母親嫁妝單子送去了謝家族中，講好了這嫁妝我們不取，等你回來用處，這幾年艱難時，我也動過心思拿回來，唉，早知道今日的情形，還不如早點(diǎn)……”

    謝良辰知道，外祖母是怕與謝家鬧翻了，等她回來的時候謝家容不得她。

    謝良辰道：“除了母親的嫁妝，外祖母記得我父親離開陳家時，還留下什么財物不曾？”

    陳老太太思量：“那都不知曉了，我也沒有問過，隱約記得你父親曾買過一些山地，不知道要做什么用。”

    還好外祖母記得這件事，謝良辰松了口氣，她要的就是父親留下的那些山地，要知道后來謝家靠著那些山地賺了不少銀錢。

    “祖母，”謝良辰道，“父親留下多少銀錢沒有憑據(jù)，只怕二叔不肯給，那些山地一定要拿回來?！?/br>
    她現(xiàn)在與外祖母說清楚目的，一會兒說起話來就有了章法。

    陳老太太點(diǎn)頭：“祖母知道了?！鄙降仉m然薄，憑著他們一年到頭種不出多少糧食，但有一些總是好的。

    陳老太太道：“唉，當(dāng)年我就說你父親，好端端的買些良田不好？這幾年到處兵荒馬亂，正經(jīng)的田地都種不完，誰還會去弄那些？”

    “依我看還是姑父厲害，”陳子庚用脆生生的聲音道，“如果姑父置辦了良田，謝二老爺豈肯給？正因?yàn)槭且恍┥降?，他們才可能會放手。?/br>
    陳子庚一板一眼地道：“朱夫子說過，人不能好高騖遠(yuǎn)，我們現(xiàn)在能拿回姑姑的嫁妝和那些山地就好了。朱夫子還說，宋將軍打了勝仗，北方大定，往后兵亂就少了，朝廷不征兵，田地慢慢也就都能種起來?！?/br>
    謝良辰笑著看陳子庚，她知道阿弟覺得吃了虧，想方設(shè)法安慰她和祖母。

    那些山地的用處，謝良辰還不能與外祖母和阿弟細(xì)說，只是道：“阿弟說的對，父親母親留給我的財物就是那些山地?！?/br>
    前世二叔一家將那些山地?fù)?jù)為己有，將父親當(dāng)年花在山中的心血付諸東流，一直都是她的遺憾，這一世他們別想染指分毫。

    祖孫三人做好打算，謝良辰接著道：“事不宜遲，祖母先去謝家族中取母親的嫁妝單子，再將族中長輩請來，我是未出嫁的女兒，按律可以承繼父親一部分家財，我們也不多要，就拿自己應(yīng)得的?！?/br>
    陳老太太還沒說話，陳子庚道：“我去請，我認(rèn)識謝家族長謝二爺爺。”

    陳子庚畢竟才七歲，謝良辰有些擔(dān)憂。

    陳老太太道：“謝家族長的宅子離這不遠(yuǎn)，庚哥兒常與我一起去謝家族中打聽你的消息，今年更是如此，我去西市庚哥兒就獨(dú)自去謝家族中，謝家族長也很喜歡他，就讓他去?！?/br>
    陳子庚整理一下衣袍，快步走了出去。

    望著阿弟那小小的身影，謝良辰雖然知曉不會有事，心里還是不由自主的牽掛。

    陳老太太也在端詳自己的外孫女，不知為什么有辰丫頭在身邊，她感覺踏實(shí)了不少。

    “外祖母，”謝良辰過神來，“您去外間找筆墨，我要寫退婚書?！?/br>
    ……

    謝二太太房中，謝茹嵐看著母親手中的魚鱗冊。

    謝二太太一張張的看，哪個也舍不得給。

    “母親，”謝茹嵐出主意，“您就找那些最差的田地給他們?！?/br>
    謝二太太白了女兒一眼：“薄田也是銀子，就你說的輕松，這樣硬生生地拿走，我能不心疼？”

    嘴上說著謝二太太還是將家財分了三六九等，最差的就是那些山地了。

    饒是那些山地，謝二太太也不愿放手。

    謝二太太正思量，就聽管事mama來稟告：“太太，蘇大太太來了?！?/br>
    “誰？”謝二太太生怕自己聽錯了。

    “蘇大太太，”謝茹嵐聽得真切，一把拉住母親，“蘇家大爺?shù)哪赣H?！?/br>
    謝二太太錯愕，蘇大太太竟然在鎮(zhèn)州府。

    謝二太太就要去迎，管事mama道：“蘇大太太先去看大小姐了?！?/br>
    謝茹嵐緊張起來，急切地道：“母親，咱們也快過去?！辈恢捞K大太太會與長姐說些什么。

    蘇大太太讓謝家管事帶路，去了謝良辰養(yǎng)病的院子，她本來不準(zhǔn)備登門，卻收到謝良辰想要退婚的消息。

    蘇大太太十分驚愕，在她看來謝良辰該是想方設(shè)法攥住懷清才對，嫁給懷清會是謝良辰這輩子最好的前程，沒想到謝良辰會這樣做。

    所以不管謝良辰在打什么主意，她都要走這一趟。

    下人上前撩開簾子，蘇大太太徑直走進(jìn)內(nèi)室，她的目光先落在一身粗布衣裳的陳老太太身上。

    再怎么說陳老太太是長輩，蘇大太太行了禮，然后就去看床上的謝良辰。

    謝良辰雖然未施粉黛，但皮膚白皙如玉，眉眼中透著一股的嬌美，還沒有完全長開，就已經(jīng)讓人挪不開眼睛。

    這樣的人決不能嫁來謝家，否則定會將清哥兒迷住。

    蘇大太太思量著坐在床前，還沒開口說話，就聽到顧良辰清亮的聲音道：“我想與大太太做筆生意，讓蘇家就此擺脫這婚約，如此一來蘇家大爺高中之時，就可覓得更好的姻親，不知蘇大太太愿意否？”

    第九章 答應(yīng)

    蘇大太太聽完謝良辰的話，再次訝異，不禁再次審視謝良辰。

    少女與蘇大太太四目相對，她目光清明，嘴角微微上揚(yáng)，臉上掛著一抹微笑，笑容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明亮，看久了甚至瞧出些真誠。

    蘇大太太不禁暗忖，真是見了鬼了。

    蘇家手中有商隊(duì)，蘇大太太也管著幾個鋪?zhàn)樱F(xiàn)在看謝良辰的模樣，宛如她面對的是個大商賈，拿出自己想要兜售的貨物，笑臉相迎與人談價。

    蘇大太太不動聲色：“蘇、謝兩家交好才定了這門親事，你怎么能拿來做算計(jì)？”

    謝良辰就像沒聽到這話，自顧自地道：“如今我父母雙亡，蘇家若毀約，不免要被人詬病，蘇家大爺是有大前程的人，怎么能有這樣的瑕疵？但是退親由我們提出那就不同了，無論對誰都好交待。”

    不等蘇大太太開口，謝良辰忽然收起笑容，表情變得異常冷淡：“否則日后我嫁去蘇家，免不了要與大爺和大太太日日相對?！?/br>
    這是在威脅她，蘇大太太眉頭一皺，竟被這話說的有幾分懼怕，好像只要她不答應(yīng)，這謝大小姐真的有法子嫁給懷清似的。

    蘇大太太對謝良辰更多了幾分厭惡。

    她早就想要將這婚約作罷，怎奈老太爺不肯松口，她也不敢自作主張，惹怒了老太爺，她在蘇家的日子也不好過，若是謝良辰執(zhí)意如此，老太爺就不會再怪罪她。

    蘇大太太冷聲道：“你想要什么？”

    謝良辰臉上重新浮現(xiàn)起笑容，再次變得親切：“我要拿著我母親的嫁妝，還有我父親從前置辦的田地離開謝家，做成這些事之后，我們就兩清了，所有恩情一筆勾銷。”

    謝良辰說完將手中的退婚書遞給蘇大太太看。

    蘇大太太驚詫地看著謝良辰來回變臉，好像剛剛的要挾只是她做的一場夢，根本不曾發(fā)生過。她長長舒一口氣，說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兒，又怨恨謝良辰的威脅，又歡喜這件事將要徹底解決。

    五十兩銀子她還不心疼，要知道為了解決這樁事她送給謝家二房的禮物也不止這些，至于幫謝良辰離開謝家，蘇大太太覺得也不難，唯有那些土地……

    蘇大太太道：“什么地？”

    “山地，”謝良辰道，“我父親買地時定有文書，只不過現(xiàn)在那文書不在我們手中?！?/br>
    蘇大太太知曉，那些文書必然握在謝二老爺手里，謝二老爺不肯拿出來，謝良辰也沒有法子。

    謝良辰接著道：“按理說即便拿不到這文書也不妨事，衙署還有一份留存，可這幾年戰(zhàn)事不斷，官衙曾失火，不知是否還能在官衙尋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