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間雀 第82節(jié)
是哥哥自己的選擇,不是你的錯。所以,不要有任何負(fù)擔(dān)。這句話,之后記得轉(zhuǎn)述給雀雀。 有些事早該有個了斷,要結(jié)束這一切,沒人比我更合適。這是哥哥的決定,是哥哥能解脫的唯一方式。我想,或許這世上也只有你能理解哥哥為什么要這么做。 如果真有輪回一說,下輩子,我們還做兄弟。】 下輩子…… 什么意思? 云深斟酌了一下字里行間的意思,心慌得厲害。預(yù)感不太好,轉(zhuǎn)頭征詢童雀的意見:“雀雀,我還是不太放心我哥,要不我們……” “走吧?!蓖覆淮f完,急忙起身,說:“我也不放心云茂哥,總覺得他像是心里藏著事,趕緊回去看看?!?/br> 拉著手急匆匆出劇院大門,還沒進停車場,管家打來了電話。 “二少爺,您快回來?!?/br> “不好了!大少爺出事了!” ** 南院被大火焚燼,云茂死在了那場沖天的大火里。 那晚他約了云泠見面,避開了所有人的耳目。 在她的茶水里下了大劑量的安眠藥,打碎酒瓶,點燃了房子。 后尸檢證實,云茂體內(nèi)沒有安定的成分。換句話講,他是在意識完全清醒的狀態(tài)下做了這一切。 他必須醒著,承下炙火灼燒的巨大痛苦,確認(rèn)親手把帶走童丹的云泠送進了地獄,才敢閉眼。 以同歸于盡的慘烈方式,破了這場死局。 大火撲滅,他在一片余燼中被人七手八腳地抬了出來,已沒了氣息。 身體呈卷曲擁抱狀,懷中死死護著什么東西。那東西已被燒成了碳色,辨不出原本模樣。 云深怎么都不愿意相信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一步一步,艱難走到了哥哥身邊。身體里的力氣虛耗殆盡,回手推開扶著他的管家,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叫了聲:“哥?” 童雀早已淚流滿面,跟著摔撲過去,說不出話。兩手在云茂身上不停地推扯,想要搖醒他。 視線無意中落在了他的懷里,那里露出一小截被燒枯的花枝。 云茂說過,他不喜歡花,特別是帶刺的。 因為帶刺的花曾扎傷過童丹的手,他為此恨上了帶刺的花,命人伐了院中所有盛放的花木。 那時童丹誤會他是討厭自己,才會以這種極端的方式想要推開她。 他自幼時癱瘓,就鮮少與外人接觸。不似常人,不善表達,更不懂怎么做才是對一個人好。他只是依循本能,選擇了最偏激的方式,學(xué)著去愛她。 他不喜歡花,但童丹喜歡。 于是,他擇了花束中最美的一朵藍色妖姬。帶著削了刺的花,去見她。 第六十四章 :晉江獨家 云茂生時作為云父人生的污點不愿與人提及, 但他畢竟是云家的人,死后的葬禮辦的甚是風(fēng)光。 迎來送往的那些人甚至連云茂的面都沒能見過,看在云家的面子上, 還能假惺惺地哭嚎幾聲。 云深只覺得諷刺,送走哥哥的葬禮上一直沉默著。紅著一雙眼, 跪在火盆邊化紙。在靈堂前不吃不喝, 任誰來喊都不應(yīng)聲。 但是他沒哭, 自哥哥走后,他一滴眼淚都沒能掉出來。 很奇怪,明明一口氣堵在胸口像是要撕裂般那么疼, 可他就是哭不出來, 像個冷血的化紙機器。 童雀一直陪著他, 他跪,她也跟著跪。他化紙, 她跟著化紙。他不吃不喝,她就跟著不吃不喝。 唯一的區(qū)別是, 他沒哭, 但她徹底哭成了淚人。 裝著哥哥的棺材被拉走, 云深想跟過去。他在靈堂前跪麻了腿, 剛站起, 就重重地摔了下去。 童硯來扶他, 在他耳邊勸了幾句。 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云深已經(jīng)記不太清細(xì)節(jié)了, 只記得哥哥的骨灰壇被人捧了出來,用黑布包上,慎重交到了他的手中。 活生生一個人,到最后只剩了這么一壇子灰。 一直陪在他身邊的童雀不知去了哪里, 他找不到她,更不知道接下來自己還能為哥哥做點什么。抱緊了哥哥的骨灰壇,茫然無措地坐在椅子上發(fā)愣。 不知過了多久,肅立的人群自動退開,騰出道。 童家兄妹一左一右捧著童丹的黑白遺照走到了他面前,身后跟著法師扮相的一撥人。 云深無聲看著他們走來,視線落在了童丹的遺照上。 童雀看出了他眼中的不解,主動開口解釋:“長輩們都同意了,給jiejie和云茂哥辦冥婚,讓他們可以合葬在一起。大師給他們合了八字,挑了塊福地。說只要吉時下葬,他們來世一定能做夫妻,能得個圓滿?!?/br> “也算是,盡點心力,彌補他們生前的遺憾?!蓖幷f。 云深理解了他們的意思,點頭,捧著哥哥的骨灰盒起身。 冥婚的儀式很復(fù)雜,耗時長。 骨灰壇入土,儀式結(jié)束,前來吊唁的人陸續(xù)散去。 云深沒動,不知在想什么。待身后格外吵鬧的那群人都走了,才抬起頭。 望著新漆的墓碑看了很久,緩步走過去,伸手撫了撫刻字處。視線頓了數(shù)秒,低下,看著墓前擺滿的藍色妖姬。 那些花都被削了刺,是童雀親手準(zhǔn)備的。 原本跟著童家人準(zhǔn)備離開的童雀回頭看他,猶豫片刻,拉住童硯耳語了幾句,童硯點了頭。 天色暗了下來,墓前只有風(fēng)過撥起的沙沙聲。兩道被落日拉長的影子漸漸交疊,又很快錯開。 “哥哥?!蓖附辛怂宦?。 她的聲音啞了,鼻音重。話音卷在風(fēng)聲里,聽著不怎么真切。 云深沒應(yīng),垂下的手指蜷起,攥緊。指甲深嵌進掌心,痛感鉆心。 恍惚間他好似聽到了另一種聲音,像是有什么看不見的東西被打碎了?!斑旬?dāng)”一聲,四分五裂。那聲尖銳,震的他耳鳴。 童雀轉(zhuǎn)頭看他,默了片刻。走過去,從身后抱住了他。 “你看,云茂哥和jiejie終于在一起了,他們會幸福的。所以……”童雀環(huán)在他腰間的手安撫著輕拍了拍,“你哭一聲吧,這么憋著,云茂哥看到了,會心疼的?!?/br> 他沒說話,身體在不自抑地發(fā)抖。 童雀的臉貼在他背上,閉上酸澀的眼,安靜抱著他。 日頭從地平線沉下,最后一點余暉斂起,風(fēng)聲大作。 云深慢慢轉(zhuǎn)過了身,回抱住身后唯一能給他傳遞溫度的一小只。彎下腰,臉枕在她肩上。 哭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 童雀和云深原本定下的婚期因為一場變故往后延期,兩家商定后重合了孩子們的八字,另擇了個吉日。 隔年入春,婚禮正式進入籌備期,挑婚紗禮服,定制婚戒,選址,擇賓客名單…… 日子變得越發(fā)忙碌起來。 期間孔靜舒臨盆,曾今的海王姜黎徹底收了心,忙前忙后地陪產(chǎn)。漫長又煎熬的28小時中,陪產(chǎn)的姜黎也是跟著鬼哭狼嚎,胳膊上滿是又抓又咬的傷痕。 得了個可愛的女兒,姜黎美滋滋地看著小嬰兒上稱,不過也就只敢遠(yuǎn)遠(yuǎn)地看看,不太敢上手。拍下新生兒的照片,給云深發(fā)過去,炫耀顯擺。 云深依舊對他挺冷淡,只回了兩個字:“恭喜。” 丟開手機,不忘吩咐金爍準(zhǔn)備一份大禮。 孩子的滿月宴上姜黎喝多了,哭紅了眼,揚言以后哪個小兔崽子敢欺負(fù)他的閨女,他一定要磨刀劈死那小崽子。 還是孔靜舒提醒的他,讓他仔細(xì)回憶一下曾經(jīng)糟蹋過的別人家閨女,好好反省一下。 他想著也是,頓時負(fù)罪感滿滿地陷入沉思。散宴前一拍桌,決定以后頓頓吃素,為女兒積福。 孔靜舒立馬贊同了他這個想法,順便給他出主意,讓他干脆再剃個度,這樣積累的福氣更多。 姜黎轉(zhuǎn)瞬又換上了一副糾結(jié)的擰巴表情。 這倆在一起過日子肯定鬧。 參加了場滿月宴,感覺像是看了期現(xiàn)場版搞笑喜劇。 ** 回程途中,童雀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手機上。低頭看手機里拍下的小寶寶照片,滿眼笑意。 云深盯著她看了會兒,手伸過去,拉住了她的手,問:“喜歡孩子?” “嗯。”童雀點了點頭,“好小好可愛?!?/br> “我隨時都可以,看你什么時候方便?!痹粕钫f。 “……”童雀怔了一下,抬起頭,瞇起眼,用一種“我懷疑你在開車”的微妙表情看著他。 無聲對視了數(shù)秒,云深嘴角翹了翹。撇開視線,轉(zhuǎn)移話題:“聽說童硯哥的好事也將近了?” 童雀“嗯”了一聲,低頭繼續(xù)瀏覽手機里的照片,說:“這得感謝我媽這個大功臣,成功說服了我爸。” “沒想到袁姨的口才這么好?!痹粕钫f。 “也不算口才好,我媽對我爸向來有辦法,簡單講了兩個故事,這事就成了?!蓖刚f。 “什么故事?”云深好奇道。 童雀抬起頭,嚴(yán)肅看他:“羅密歐與朱麗葉,還有……” “梁山伯與祝英臺?”云深大膽猜測道。 童雀挑眉,笑言:“不是,是小紅帽?!?/br> “……”云深反應(yīng)了會兒,才問:“為什么是小紅帽?” “睡前故事?!蓖竿嚽白榱艘谎?,傾身湊到他耳邊,小聲道:“悄悄跟你說,我爸在我媽面前,其實可會撒嬌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