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開始結(jié)束
最后一科考試結(jié)束,到落筆起立的時間,我覺得我的青春仿佛火車轟然走過,那樣大起大落的心情,讓我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 整個考場都沸騰了。我聽見有人在哭,有人在笑,也有人在大聲叫喊。仿佛我們這三年來所有走過的一切,都在這一刻,落下人生中重重地一筆。 我終于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 班里在晚上還有一個畢業(yè)聚餐,我走出考場,就看見站在遠處等候多時的父母。 鼻子忽然一酸,我小跑過去,母親輕輕擁住我。 “mama......”我聲音有些哽咽。 母親拍拍我的頭,“都結(jié)束了,阿藍。你辛苦了?!?/br> 父親在一旁笑道:“都多大的人了還這么黏人,只是你哥哥不在,他看到了指不定還要說你什么。” 我的心重重一沉。 “阿藍啊,那不是沈幸嗎?” 我回頭,看到不遠處走過來的沈幸。他走近我們,向我父母打招呼:“叔叔,阿姨。” 我向父母揮揮手:“今天晚上的畢業(yè)聚餐家長也要一起去,我先和同學出去一趟到時候再趕過去?!?/br> 沈幸低頭瞅我,“眼睛紅紅的,剛才哭過了?” 我故作淡定,“有嗎?可能是剛才刮了點風眼睛進沙子了,我本來就有沙眼?!?/br> 他笑了笑,沒再多說什么。 “我們這是去哪里?”我偏頭看他,他的書包還在身上并沒有讓父母幫拿著,應(yīng)該是一出考場就來找我了。 “帶你去個地方?!?/br> “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問這么多做什么?!?/br> “切,你不說我還不去了?!?/br> “愛去不去,到時候可別后悔?!?/br> “......” 得了沈幸,真是上輩子欠你的和你八字不合。 “學校教學樓?” 地上一片白花花的紙,空中還有飛揚的碎片。 “喂,這才剛考完試學校就成這樣了?”話音剛落,半本撕爛的英語課本直直地砸在我前方一米處。 我免不了嘴角抽搐。這要是再走前面一點,被砸的不就是我了? “發(fā)什么呆,還不跟上?” 我盯著沈幸走到樓梯口的身影,應(yīng)了一聲,下意識護住頭小跑跟了上去。 果然高考完以后發(fā)泄式的扔書撕試卷是必不可少的,我跟著沈幸,“可是我的東西全部不在學校啊,你要我扔什么?” 走廊全部圍滿了人,他找到走廊一處沒有很多人擠著的地方,從書包里不知道拿出什么,然后遞給我。 我看了一下,竟然是很久以前的試卷,不是高考復(fù)習階段時候的,反而像是高一還是高二的。 重點是,上面寫著的,是我的名字。 我滿臉黑線的盯著他:“請問沈幸同學,你拿著我的試卷是想做什么?” 他很淡定的撕了一張下來,雙手折折疊疊,“有一次你落在我這里的?!?/br> 我不相信,“是嗎?我會落下一沓在你哪里?怎么可能,你撒謊打一下草稿好嗎?!?/br> 他并沒有抬頭看我,手里還在擺弄這那張撕下一半的試卷。 “你干嘛不說話,默認了?我說你私藏我的試卷我真的很不能理解,試卷有什么好私藏的,關(guān)鍵是還錯這么多。” 他這才輕笑一聲:“你也知道你錯得多啊,說了是你落下的,我沒事干嘛私藏你的試卷?!?/br> 我依舊窮追不舍,“不對,那就算是我落下的你也可以下次還給我,你看這試卷,什么......加速度計算,這不是高一的物理試卷嗎!這么久你都不記得拿來?我才不信。還有這個......” 我話沒說完,他用手掌堵住我的嘴。嘴唇掃過粗粒的掌心,溫熱有力,我?guī)缀跏橇⒖掏A瞬辉僬f話,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話真多,女孩子就應(yīng)該懵懂矜持一點才可愛?!?/br> 所以他現(xiàn)在是嫌棄我來著...... 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再抬眸時,他的手在眼前一動。 我看著我的試卷被折成一個紙飛機,在飄灑的白色碎紙片中,以一個優(yōu)美的弧度緩緩飛過。 偏頭看著少年一派清風霽月的模樣,心下免不了嘀咕:“這也太文藝了,一點都不適合我?!?/br> 他清澈明朗的眸光掃過我,嘴角笑紋淺淺:“拉小提琴的少女,還不文藝?” 我白了他一眼:“你還是拉小提琴的少年呢?!?/br> 他回頭看我,下顎輕抬示意我可以繼續(xù)。 繼續(xù)折紙飛機? 我嘟著嘴哼了一聲,折紙飛機得弄到什么時候,麻煩。然后一用力把試卷撕成好幾沓碎紙,重重的撒了下去。 “沈幸你個大混蛋!”然后又扔了幾張。 “沈幸你這個氣死人不償命的毒舌學霸!”撕碎好幾張扔下去。 “沈幸你個討厭鬼欺負我這么久一點都不憐香惜玉!”撕了大半本試卷集。 感受到他的視線一直在我身上,我咽下心中涌起的波瀾,甩手把最后半本試卷集扔了下去。 這一次我沒有說話,面容平靜的看著那半本試卷集跌落在地,和一片白花花的紙張融為一體。 我終于軟綿綿的趴在欄桿上,側(cè)頭朝著另一個方向,好久沒有動作。 閉上眼睛,我在心里悄悄的說:“再見,沈幸?!?/br> 謝師宴安排在當?shù)匾患椅逍羌壘频甓?,同學陸陸續(xù)續(xù)的到齊,明黃色的燈光照得人周身溫暖,家長區(qū)也坐滿了家長,我張望尋找我父母的位置,沈幸扯了扯我的馬尾辮,“這邊?!?/br> 家長區(qū)的家長也愉快的互相交談著,我笑著小跑過去,“爸爸mama?!比缓罂粗赃叄笆迨灏⒁毯?!” 沈幸父母也笑,“剛才又被這小子帶到哪里去了?” 沈幸的模樣像母親更多些,但眼睛里的沉穩(wěn)卻和父親如出一轍。沈母顯然保養(yǎng)得極好,皮膚是四十多歲女人少有的白皙,桃花眼更顯得年齡下了幾歲,舉手投足之間皆是內(nèi)斂優(yōu)雅。沈父沉靜穩(wěn)重,棱角剛毅,歲月的雕刻下更顯的寬和。 我們的父母認識得早,兩家關(guān)系友好,一直保持來往。 “我和沈幸回了趟學校,之后就趕過來了。你們來了很久了嗎?” 沈母:“我和你的父母也剛到,正聊著你們的事,然后就見你們過來了?!?/br> 正聊著你們的事......這句話怎么說得這么曖昧呢...... 沈幸:“爸,媽,那我們先過去了,叔叔阿姨再見?!?/br> 一路走過去沈幸瞥了我一眼,語氣悠悠:“看不出來你對付家長還是挺有一套的?!?/br> “我一直活潑開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好嗎!” “沒有車見車爆胎?” “你的車爆胎怎么樣?” “我的車都停在停車場,有專門看管?!?/br> “無趣?!?/br> “......” “寧藍!”張心薇揮手喊我,唐其拿著他的平板正玩著什么游戲,頭也不抬:“你倆終于到了,剛才去哪了都找不到你們?!?/br> “回了一趟學校,撕書?!?/br> 張心薇奇怪:“我們也回去了,怎么沒看到你倆?躲在什么角落這么難找?” 我接過沈幸倒的一杯茶,吹了吹小心的抿了一口:“廁所旁邊?!?/br> 然后我收到了三個嫌棄的白眼。 后來的這場謝師宴,見證了我們青春里最真誠的一刻,有一直內(nèi)向卑微的女生向喜歡的男孩子告白,有曾經(jīng)絕交的好友再次坦誠相見,有淚水有歡笑,有希望有夢想,此次一別可能再無相見之時,拍照紀念,只想留下歲月里久久不會忘懷的這一刻。 我和張心薇破天荒喝了酒,從未沾過酒的我一沾酒醉,頭腦迷迷糊糊的有點不清醒。而酒品奇差的張心薇,喝了酒之后倒是一直拉著唐其發(fā)酒瘋。 張心薇:“我想吃你豆腐......呵呵?!保▽ο鬄樘破?。) 唐其抵住她靠近的身子,朝著沈幸:“沈幸,那杯檸檬汁過來。” 沈幸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不要,自己拿?!?/br> 唐其:“靠。” 張心薇:“那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唐其:“......” 張心薇:“好不好好不好?” 唐其:“不好?!?/br> 張心薇:“聽不聽聽不聽?” 唐其:“不聽?!?/br> 張心薇:“只有今天晚上哦......雨下整夜,我的愛溢出就像雨水......” 被唐其捂住了嘴,“shit,你下次還敢喝酒試試?!?/br> 沈幸:“太粗暴,對待女生要溫柔。” 我:“......”(你好意思說別人) 我迷迷糊糊的趴在桌子上,有人過來喊:“寧藍,過去拍照啊?!蔽覙泛呛堑恼f好,剛想起身卻被某人按了下來,“你清醒了沒有?” “挺好?!蔽腋杏X臉有點燙,“只是有點頭暈而已,沒什么,走路還是可以的。” 有點搖晃的站起來,沈幸又拉住我,喃喃了幾句:“算了,這樣帶出去也丟人?!?/br> 我覺得眼睛有點水汽,看不清他的表情,瞇了瞇眼:“嗯?” “沒什么?!彼穆曇趄嚾挥行﹩×?,“我去倒杯檸檬茶,你坐好,別亂走。” “哦?!蔽依^續(xù)臉趴在桌子上,冰涼的大理石桌面剛好舒緩我臉頰灼熱的溫度,困意一點一點升起。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拿了一個杯子碰碰我的臉,冰涼的感覺頓時**了全身。我掀了掀眼皮,嘴里嘟噥:“涼快......” 有一個氣息漸漸靠近,又聽見背后一個沒有溫度的聲音,冷冷響起:“你在做什么?” 氣息漸遠,我轉(zhuǎn)頭,跌入一雙陰沉冷漠的桃花眼中。只覺得喉嚨很干,皺眉指著他手里的杯子:“水?!?/br> 半晌,他才靠近,杯子放在桌子上,我軟軟的爬起來喝了一大口,喉嚨得到了滋潤,心情一下子就變好了。我側(cè)頭盯著他咯咯地笑,“好看。謝謝。” 牛頭不對馬嘴的兩個詞。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粗粒的指尖劃過我的嘴唇,輕輕擦拭掉水漬,“真不應(yīng)該讓你喝酒的?!?/br> 我只覺得透過水汽朦朧的眸子看他感覺特別養(yǎng)眼,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笑。 末了,又感覺牙癢癢的加了一句:“不許你在別人面前喝酒?!?/br> “下雨了下雨了!” 有人喊了幾聲,然后本來就熱鬧的氣氛被突如其來的大雨瞬間點燃更旺,大家一窩蜂的跑到窗邊大喊,沈幸站起來準備把靠近我們這桌的窗子關(guān)小一點。 我微微抬起了頭,這個場景似曾相識,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復(fù)雜心情瞬間沉淀在心里。 我動了動唇。 沈幸移動的腳步微滯。 身后好似越來越大的雨,同學們的聲音在另一邊漸漸遠去...... 我疲憊地閉了眼,臉頰微濕,在無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