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散落隔世的記憶
“沒事!”我的惶恐顯然暴露了我心里有鬼,我拉緊衣領,試圖撇開話題:“早餐快冷了吧?我馬上就洗好,你先去拿筷子吧?” 樗羽搖搖頭,冷冷暗示我的借口沒有用,眼神再次落到我肩頭。 我暗嘆,手心滲汗。 而這時候,小舍外突然傳來尋浪的稟報聲:“無邪君您在嗎?” “有人叫你!”我提醒。 “披肩拿下來?!遍擞鹇牰宦劊走瓦捅迫?。 “無邪君!我們在海邊山洞里發(fā)現(xiàn)一名陌生女子!”尋浪繼續(xù)說道。 樗羽一驚。 我亦一驚,海邊山洞,不是白楓他們嗎? 樗羽終于被徹底轉移心思,我心亂如麻地跟著他走出小舍,看見尋浪,他繼續(xù)回稟道:“屬下已經(jīng)把那女子帶來了,可以肯定她不是豁夷島人,而且脾氣還很大?!?/br> 在樗羽還沒有下令把女子帶上來的時候,我猜到那便是婉怡了。 “干嘛干嘛!拉拉扯扯,我跟你們不熟啊!我是你們小荒島的貴客,你們怎么可以......手拿開!......這么對待我?”婉怡叫囂著,然后看見了愁眉緊鎖的我,怒火中燒的臉色隨即變得可憐兮兮,向我哀求:“藎煥雪!藎煥雪!是我啊!他們把我抓起來了,你快救我啊?我手被綁得好痛......” 樗羽回頭看我,怒氣在眸子里燃起:“是你把她帶來的?” 我還來不及回答,婉怡又叫嚷道:“藎煥雪你快救我啊!我吃不慣你們島上的食物,白楓就出去替我摘野果,去了半天沒回來......我,我才剛剛走出洞要去找他,就被這幫賊人抓起來了!” 樗羽一聽更怒,瞪著我:“你還把那小子也帶回來了?” “我......嗯。”我無言以對只有承認。 樗羽已經(jīng)怒不可遏,深深吸一口氣又狠狠吐出,才平靜下暴怒的雙眸,然后問我:“你準備怎么辦?” “那要看你準備怎么辦了?!蔽艺f。 樗羽不知是被我的話氣道了還是被怒火嗆到了,一時語塞。 婉怡繼續(xù)求救著,我聽著她理直氣壯的求饒,看著怒火燃眉的樗羽,低聲問:“你可以像維護我一樣維護他們的對不對?” 樗羽惡狠狠的眼睛落在我臉上,定定瞪了我良久,終于問:“如果被發(fā)現(xiàn),誰接受處罰?” “我。”我說。 “算了吧,就你?”樗羽嘆氣,“誰讓島主已經(jīng)接受我的聘禮并決定將你許配給我了,我就自認倒霉吧?!彼B珠炮似的一串話在我尚未反應過來時就直接吩咐尋浪:“讓那丫頭片子換上侍衛(wèi)服,帶回護法城僻靜角落的飛閣,好好看管。這件事不準向任何人提及!” “可是,島外人......”尋浪擔憂而猶豫。 “聽我吩咐,不準異議?!遍擞鹨幌?qū)M蠻理,但是現(xiàn)在,我倒喜歡他的專橫蠻理,唯獨剛才那句話讓我有異議。 “這個主意很好,我是該感謝你!不過你剛才說錯了,不是因為我父親接受你的聘禮你就可以娶我,那次聘禮不算!”我邊看著尋浪命人脫下侍衛(wèi)服給婉怡,一邊反駁樗羽。 “為什么不算?” “是你偷偷把聘禮放在我父親房間里,然后對外宣稱你可以娶我,當然不算!況且那時候你才六歲!”我說,每次想起樗羽這件壞事就覺得他真是無賴,六歲的樗羽搶走了三歲的我所有玩具,然后把他們裝進一個大箱子,送到我父親臥房里,就敲著鑼鼓滿島跑了一圈說我已經(jīng)是他的媳婦了,從此行事絕對不違背這次繆理,高興的時候放肆抱我,生氣的時候放肆吼我,快二十年了,還是一副無賴樣! “可是你父親也沒有拒絕不是嗎?他接受了不是嗎?”樗羽還是趾高氣揚挑釁地看著我,一如當年搶走我玩具那般理直氣壯。 我哭笑不得:“那都是我的玩具,我母親在我還沒有出身時就給我置備的家當,你還回來,我父親當然不會退回去啊!” 樗羽不再與我辯解,指了指換好衣服的婉怡說:“還挺有人樣的,你朋友?!?/br> “好了,把她帶回去,記住不要使人生疑!”樗羽吩咐說。 尋浪的應聲還沒有說出口,突然追浪急急跑來:“無邪君!無邪君!白佑突然現(xiàn)身了!” 樗羽驚。 我再驚。 其余人都止住離開的腳步,因為這個消息很震驚,意味著犯人回歸,搜尋停止,審判有望。 “怎么回事?人呢?”樗羽急問,表情隨即嚴肅得不像話。 追浪的表情不無疑惑:“今早在護法城門口,守衛(wèi)看見他,他似乎沒有逃跑的意思,順從地接受枷鎖,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把他帶來了,他聽說您在這里,堅持要馬上見您!” 我站在樗羽身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探出頭望去。 婉怡不由“呀”地叫出了聲,她一定很奇怪:離開山洞不知去向的白楓為什么會變成白佑回來。但是,現(xiàn)在的氣氛很緊張,她亦知道自己處境危險,便乖乖將腦袋縮在偌大的頭盔里,然后靜靜看著。 兩名守衛(wèi)挾著白佑走近,他已經(jīng)被套上枷鎖,剛挺的身軀直直面向這里,墨鏡沒有離開雙眸,但是臉上雖然一瞬即逝的恍然喜色卻難以掩蓋,而且是面對我的。 他在看了我一眼后便低下頭去,自此再也沒有抬起,就像了了最后一樁心事,便可以俯首暗嘆。 “你既然逃走了,為什么還要回來?”樗羽走近他,很懷疑的冷然表情。 白佑不愿抬頭看他,嘴角卻露出陰沉的笑,不說一個字。 “你不是要找我嗎?現(xiàn)在我在這里,為什么又不說話?”樗羽再次問,眼里泄出怒氣。 白佑還是不回答,現(xiàn)在甚至連笑也不笑。 “帶回地牢,我親自審訊!”樗羽狠狠下令,眼神冰冷,然后大步流星,向護法城走去。 追浪手下人押著白佑跟隨樗羽而去,在樗羽迅疾的腳步離我遠了些時,我迅速拉住白佑黑色衣袖,輕聲而急切地問:“為什么自己跑出來?” 白佑抬起頭,嘴角竟然蕩起一絲淡淡微笑,聲音疲憊而低沉:“我不知道自己瘋到什么程度,只想來看看你有沒有事?!?/br> 我嘴微張,怔而啞言。 這時候樗羽回身冷冷問:“煥雪你在干什么?危險人物你敢這樣靠近?” 我的手還是緊緊扯著白佑衣袖,我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勇氣,在我的腦海里一瞬間閃過地牢不知盡頭的昏暗后,毅然向樗羽厲聲道:“你不可以帶他走!” 白佑微怔。 “你在干什么瘋事?”樗羽走回來,看著我,眉頭緊皺。 我的視線里突然只剩下白佑,我無法回答樗羽的問題,猛然間腦袋里似乎撕開一道恍如隔世的裂痕,然后聽見彷佛不是自己的聲音又確實從我唇齒間擠出來的一句話:“他還是個孩子?!?/br> 白佑的身體明顯地僵直了一下,臉上肌rou緊繃,唇角微顫。 樗羽的瞳孔在瞬間放大,他突然狠狠拉了我一把,我的視線離開了白佑,隨即是一陣莫名的暈眩,我的眼前掠過一片空白后再次回到現(xiàn)實,突然有陌生的重生感,又像是從遙遠的未來回到現(xiàn)在的恍惚,我探頭看樗羽,然后問:“樗羽,我剛剛說了什么?” “沒什么?!遍擞鸹卮鸶纱嗉鼻校缓笤偃莶坏梦铱窗子右谎?,就迫不及待地命人趕緊把他帶走。 我側過頭,看見白佑離開,陡然間感覺什么東西從身邊抽走,本能般地想要追隨拉回,可是剛剛腦袋里撕裂般的疼再次侵襲,狠狠咬噬我的記憶。 “樗羽!有東西在我腦袋里要炸開來!”我疾呼。 “藎煥雪!藎煥雪!你看著我,別去想!你看看周圍,豁夷島,逍蕪小舍......”樗羽捧起我的臉,大聲叫我的名字。 我如夢初醒。 側過頭,白佑已經(jīng)被帶走了,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傷害到我而寧愿暴露自己,我覺得遺憾,覺得他癡傻,除此之外,我現(xiàn)在竟然沒有了多余的感情,我模糊著自己剛剛做了什么,不知道為什么無法容忍他被架著枷鎖帶到不知盡頭的死牢里。 婉怡跟著尋浪離開前經(jīng)過我面前輕聲囑咐我:“藎煥雪,白楓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你快點去找到他,要保他安全,知道嗎?” 我點點頭。 樗羽走前告誡道:“你還沒有睡醒,把早餐吃了然后好好休息。姓白那小子我會派人去找,你不用費心了?!?/br> 我點點頭。 茫茫然走回屋內(nèi),我再次細想自己剛才莫名的舉動,如何也回不到那一瞬間的恍如隔世,我頹然地坐在茶幾邊,食不知其味地喝完樗羽帶來的銀耳粥,然后離開小舍,前往海邊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