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動彈的白月茫然地盯視他的臉，看見西方人深邃的面容逐漸在流動，一點點地變化著，當(dāng)腹部的解剖停下時，那張臉也穩(wěn)定下來，是清秀的中國人，諸回。

    諸回放過了她的內(nèi)臟，還握著碎片，來到了她的纖細(xì)的脖頸處————一刀又一刀，她的頭顱被分離后抱了起來，身體的感覺卻還在。

    為什么？只因這是夢境，所以她就算身首異處也擺不脫那種痛嗎？

    “你的頭發(fā)像墨一樣黑，像絲一樣順，像花一樣芬芳！”諸回將她的頭舉起來，明朗地開懷大笑，“你的眼睛大而靈動，最璀璨的玉石也黯然失色！你的名字是白月，多么可愛————迷人的姑娘啊，你會成為哪個有幸又不幸的男人的白月光？”

    “恐食鬼！”再可怕的夢也是夢，賦予白月惡言相向的勇氣，“吃人恐懼的惡魔，殘害我的摯友，折磨我的rou身與神識————我以時空的名義起誓，你一定要付出代價！”

    諸回笑得更加興奮，撫摸起她的眼角，到面頰，到嘴唇：“多好的女孩！可惜長了這樣的嘴！”

    驚雷炸開，他手里的碎片隨之從白月的后腦刺了進(jìn)來，突破顱骨，沒入柔軟的組織，瘋狂地翻搗起白色的腦漿！

    該死的！夢里面的痛覺神經(jīng)為什么這么亢奮————哪怕人都“死”了————哪怕她都進(jìn)入第三視角，看見諸回把自己不完整的頭顱放回身體邊，大發(fā)慈悲地留了個全尸————天啊，他還把肚子一點點縫合—————每一針都能清晰地感受真切！

    白月想尖叫又發(fā)不出聲音，被刀子搗rou的感覺弄醒時頭痛欲裂，她反復(fù)去摸后腦，驚悸地確認(rèn)了其完整。

    天還黑著，她的腹痛似乎好了一些，但更可能是在劇烈的頭痛的對比下：仿佛那攪拌腦漿的鏡片還在運作。

    但她必須要起來，因為敲窗人的聲音與此同時響起，她是在討生活的傭人，容不得她病倒。

    白月掙扎著拖著千斤重的身軀去了廚房，開始煮燕麥粥，那灶臺上的鍋就跟火苗一樣跳動著，她試了好久才把燕麥準(zhǔn)確投進(jìn)去，零零散散撒落的東西就無法再管了……對，不能只有粥，菜……

    十九世紀(jì)中產(chǎn)家庭的火力遠(yuǎn)沒有后世的靠譜，存糧調(diào)料也是，白月只能指望能煮熟，又煮了雞蛋，水蒸氣冒上來時她將白霧捧到自己臉上，期望熱氣能蒸騰得頭痛好忍一些，神經(jīng)支離破碎的剎那她聽見了卡萊布的動靜。

    糟了，還有任務(wù)……白月跌跌撞撞地沖到門口，給他把鞋子擦干凈，也不知警察昨日去了哪里，皮鞋上沾滿了泥污，粗糙的抹布怎么也擦不亮。

    是要抹鞋油嗎？恍惚間，她看見男人在餐桌邊落坐，從銳痛中擠出些思維的白月趕忙跑回廚房，將燕麥粥等食物端了上來。

    嫌粗糙就嫌吧，反正他馬上要去上班，就算要趕她走她還能白瓢一個白天。

    “我說，你有在聽嗎？”男人不帶溫度的聲音傳來，“懷特女士。”

    “嗯？”白月這才搭上話，扯出個笑臉站直了身體，“先生，請問方才您說的是？”

    “我今天中午就下班，”他拿起餐巾，“晚上加夜班?！?/br>
    ……

    關(guān)門的聲音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白月還沒緩過來。

    他說什么？他要中午回來吃？

    “嘶……”疲乏、疼痛一并翻涌著，像是滾開的水，但她必須硬撐，這種情況下流落街頭只有更慘的份。

    她拖著身子打理好自己，扶著墻出了門。

    最近的商店是哪里……

    不，不對，還有辦法……

    外面冷風(fēng)一吹，白月一個激靈，狠狠地按了按太陽xue找回點意識，回到行李前翻出來一盒午餐rou罐頭。

    出發(fā)前帶的應(yīng)急食品，在找完幾個時空后剩下的最后一份。

    這午餐rou原先有兩盒，前陣子她從鄉(xiāng)村別墅返回倫敦，就開了一個跟好奇未來食品的帕特里克分著吃了，他至少吃前面幾口的時候贊不絕口，至于后來不吹了估計是吃多就膩了。既然上流如此，那糊弄卡萊布足矣。

    早知如此，她就該能省就省，至于午餐rou的來歷，就騙卡萊布說是帕特里克給的吧。

    所以等趕在下班點把午餐大致弄好，白月再也扛不住，整夜的噩夢又早起，頭痛也沒緩解，卻又不敢貿(mào)然躺下，只好像學(xué)生時代那樣趴桌子上打盹，等警察回來。

    她是被頭皮的異物感弄醒的，朦朦朧朧間看見過人影在眼前晃，眨眨眼才堪堪看清卡萊布的臉。

    白月忙站起來，感覺眼冒金星。

    她使勁抓住椅子穩(wěn)定身體：“我，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午餐了，馬上端上來?！?/br>
    “如果我再不說，你是不是就打算這么扛到死？”

    “??？”白月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卡萊布把手里的東西遞過來：“寄給你的包裹。”

    她拿到手里去瞧信息，每個詞都像在跳動，看不清。

    “你難道不知道，昨晚開始你的臉色有多糟糕嗎？石灰的氣色都比你好！”

    白月抬頭去看他。

    卡萊布不耐煩地拉開椅子：“生病了一聲不吭不知道休息，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我，我要工作……”

    “我還怕你病歪歪的影響到我！”他沒好氣地冷哼，“回你的臥室躺著，下午我叫個藥劑師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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