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春菊連連感嘆，扯著嗓子往隔壁老張家喊，“這夏至一過門啊，我可真是輕快了，這家里的活夏至咋干的這好呢，真是一點兒不用我cao心！”

    王素芬在這邊聽的這個窩火，沈立秋干活拖拖拉拉，還一直板著一張臉，就跟誰都欠她錢似的，不使喚就不動彈。

    明明是親姐妹，這差距咋這么大？

    沈夏至換上了陸書陽給買的新衣裳整個人又精神又漂亮，像朵花一樣兒。

    趙春菊一回頭，就看到這樣的沈夏至，“這身衣裳好看?！?/br>
    沈夏至將耳邊的碎發(fā)往耳后別了一下，還有些不好意思，“書陽也說好看，就是太貴了?！?/br>
    趙春菊知道這身衣服花了八塊錢，也很是心疼，都是莊稼人，一年到頭賺不了幾個錢。

    不過她兒子向來有自己的道道，只要不干些喪盡天良的事兒，她向來不過問。

    兒媳婦過門了，人家兩口子愛干啥干啥，少摻和才是正道理。

    “書陽樂意給你買，你就好好穿著，咱也不是天天去買衣裳。”趙春菊說著，撿了十個雞蛋放進籃子里遞給沈夏至，“加上你們昨兒買的東西，一會兒都拿過去。”

    沈夏至點點頭，“嗯，謝謝娘?！?/br>
    隔壁張家，沈立秋也是忙活了一早上。

    準(zhǔn)備出門之前，王素芬扛著鋤頭說是要去上工，壓根不提他們今天回門的事兒。

    沈立秋攛掇著張海去問。

    張海走到王素芬跟前，“娘，今兒是立秋回門的日子，要帶的回門禮在哪兒？”

    王素芬眼皮一翻，“回門禮？我可沒準(zhǔn)備。你們自己的事兒自己干啥不提前準(zhǔn)備，東西我沒有，錢我也拿不出來！”

    王素芬說完，扛著鋤頭就走了。本來個子不高腿也不長，這下倒是走的相當(dāng)快，沒等沈立秋去追，人家已經(jīng)沒影了。

    沈立秋在外屋地氣的直跺腳，“張海！你是讓我空手回娘家嗎？”

    張海也很是頭疼，看著沈立秋原本好看的臉因為生氣皺成一團，眉目也更凌厲了，他上前安撫，“立秋你別著急，我在家里找些能拿的東西，實在不行，我去借點兒?！?/br>
    沈立秋聽著張海好言好語的，“那你快點兒，我們要早點兒回去，我還有事兒和我娘說呢。”

    張海翻遍了家里，最后只弄了一斤大碴子和四個紅薯。

    雖說這都是糧食，可也太寒磣了些。

    “家里實在找不出來什么了，糧食我們還得留一些，不能沒吃的是吧?！睆埡Ｕf道。

    沈立秋看看日頭，現(xiàn)在出去借也不一定能借來，她著急回家問沈夏至拿了五十塊錢的事兒呢。

    知道沈夏至?xí)嗄没亻T禮，沈立秋心里窩火，不過轉(zhuǎn)頭一想，她娘應(yīng)該不會挑他們帶什么東西回去。

    兩個人將東西放進筐里，就這么出了門。

    沈夏至和陸書陽這邊沒著急回去，本來沈夏至也不想在娘家待太久。

    兩人算計著時間，能趕上中午吃飯之前回去就成。

    臨近中午十一點，沈夏至和陸書陽終于拎著回門禮，出現(xiàn)在了沈振軍家大門口。

    因為今天倆閨女回門，沈振軍和孫巧燕上午都沒去上工，專門在家等著。

    沈夏至和陸書陽一進門，發(fā)現(xiàn)外屋地冷鍋冷灶的，沒人生火也沒人做飯。

    進了東邊的屋子，沈振軍兩口子，加上沈立秋老口子，都坐在炕上，圍著炕桌嘮嗑呢。

    陸書陽將手里的東西放在炕桌上，“娘，我和夏至給你和爹帶的東西?！?/br>
    孫巧燕看見炕桌上的東西，心里滿意了幾分。

    等到她仔細打量沈夏至，發(fā)現(xiàn)她竟然穿的是嶄新的衣裳。尤其那個燈芯絨的褲子，很貴的，村里人可沒見誰家買過。

    沈立秋當(dāng)然也看見沈夏至的衣裳了，想要拔尖兒的心氣兒蹭蹭往上竄！

    一對比來，她穿的就是結(jié)婚那天自己坐的紅棉布襯衫，而沈夏至竟然是紅格子的成衣。

    這么一比，她竟然又被比了下去。

    孫巧燕收起原本的笑，皺著眉頭看著沈夏至，“夏至啊，雖說你已經(jīng)出嫁了，可有些話娘還是得提點著你。你婆家雖然日子稍微好那么一點兒，可也不能大手大腳地亂花錢不是？這一身衣裳可不少錢，咱這莊稼人，一年下來才賺幾個錢，你這一身衣服，你爹一個月的工分都不夠你糟踐的?！?/br>
    孫巧燕這話說的可夠難聽的，沈夏至平時聽習(xí)慣了顯然沒有陸書陽生氣。

    陸書陽可不是那種愚孝的男人，他是出了名兒的頑劣張揚，人家給他面子，他回敬一個，人家在他頭上拉屎，他可不慣著。

    陸書陽拉著沈夏至的手，倆人走到沈立秋和張海跟前，“我說，meimei妹夫，你們jiejie和姐夫回來了還不給讓地方？”

    沈立秋本來是不想給讓的，但是張海拽了她一把，只好給陸書陽他們讓地方。

    陸書陽拽著沈夏至直接坐進了炕里，背對著窗戶。

    陸書陽就那么看著孫巧燕，“娘，你這話可說的不對，我和我娘樂意花錢給夏至買衣裳，又沒花你們的錢，用不著聽你們念叨。再說了，夏至穿啥都好看，糟踐這個詞兒可是真難聽。再說，你說爹一個月賺不來這一身衣服錢，那是你們沒能耐，你們沒能耐讓夏至跟著你們受苦，那是你們的錯，憑啥將自己錯歸結(jié)到夏至身上？”

    孫巧燕和沈振軍被陸書陽一套一套的話說的愣愣的。

    孫巧燕不樂意了，“我說大姑爺，你這都是一套套的什么歪理？咱家可沒這說法！過日子就要省著花，亂花錢就是敗家！”

    陸書陽拿起自己帶來的橘子剝開一個放進沈夏至手里，然后又去剝第二個，一瓣一瓣扔進自己嘴里，吃了大半個他才繼續(xù)說道，“那我樂意讓夏至敗家，娘你有意見？”

    孫巧燕一噎，心里窩火，她算是說不過陸書陽了。

    不過她看著陸書陽就這么吃了給他們帶的橘子，心里很不滿，可是又能說什么呢？

    人家?guī)淼臇|西，一個橘子都不讓吃，傳出去像什么？

    孫巧燕拿出兩個橘子遞給沈立秋和張海，“你們也吃。”

    沈夏至一直捧著沒吃，陸書陽又把橘子拿回來一瓣一瓣地往她嘴里塞，喂給她。

    初秋的橘子很甜，沈夏至很滿足口中這甜蜜的滋味，眼睛都笑彎了。

    不過，她心里比這橘子還甜呢，陸書陽可真會說話，不愧是高中畢業(yè)呢，比她能說會道的多呢。

    孫巧燕就這么盯著陸書陽把橘子喂完，然后指著沈夏至，“夏至你快去做飯，這馬上中午了，大家都餓了?！?/br>
    沈夏至坐在那兒不動，“娘，你讓立秋去做吧，聽說這兩天張家都是立秋做的飯，我還沒吃過立秋做的東西呢。娘你是不是也想嘗嘗？”

    孫巧燕覺得，自家閨女嫁給陸書陽，嘴皮子功夫見長。

    她哪兒舍得讓立秋去伺候他們，“娘想你做的口味了，立秋做的哪有你做的好吃?！?/br>
    沈夏至還沒說話，陸書陽就應(yīng)承了下來，“咱娘說的對，走，我?guī)湍闳プ鲲??！?/br>
    看著陸書陽和沈夏至去了外屋地，沈振軍和張海也出去了，說是去后園子看看自家種的那點兒紅薯。

    看屋子里就剩下倆個人，沈立秋這才坐下來小聲說道，“娘，你說，陸家就算條件再好，也就是比我們強那么一點點，天天還不是要上工，要吃粗糧餑餑。陸家咋可能一下子拿出來這么多錢給姐買衣服！”

    孫巧燕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你是說，夏至拿那五十塊嫁妝錢去買的衣裳？”

    沈立秋點點頭，“八成是?！?/br>
    沈立秋可太知道陸家?guī)捉飵變闪?，陸家就是明面上日子好過，其實和張海家根本沒啥區(qū)別。

    那陸向東當(dāng)個大隊長，每天就能多拿兩個工分而已。

    家里供養(yǎng)著陸紅蘭和陸紅香讀書，陸書陽以前都不去上工的，有個屁錢。

    孫巧燕嘆了一口氣，“是娘對不住你，錢都讓夏至拿走了，你是不知道，娘當(dāng)時要不給，那趙春菊能把我砍了你知道不？這樣吧，你回頭就說家里有事兒去找夏至借錢，你不還，她還能好意思要？”

    沈立秋也知道沒別的辦法，家里確實也沒什么錢了。她娘說的這是個好法子。

    倆人正說著話外屋地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音。

    孫巧燕一激靈，蹭地跳下了地。

    陸書陽的聲音從外屋地傳來，“娘，對不住啊，我這平時都不干活的，東西沒拿住，全給你砸地上了。不過都說歲歲平安呢，這是個好兆頭呢！”

    第8章 要債

    孫巧燕蹭蹭地跑出來，只見大鍋臺周圍都是碎瓷片。

    她又去看碗架子上，那是一個碗都沒了。

    孫巧燕心都在滴血，她抬手指著陸書陽，“你！你故意的？”

    陸書陽一臉無辜，夏至把陸書陽拽到身后，“娘，我說讓立秋做飯，你非要讓我們做，要是立秋做，肯定好好護著你的東西。書陽在家可金貴著呢，他也好心想幫著做飯，他可不是故意的?！?/br>
    孫巧燕捂著胸口，怒瞪著沈夏至，“他金貴？他金貴有我這碗金貴？你們賠錢！”

    陸書陽吊兒郎當(dāng)?shù)卣f道，“娘，我們可沒錢，你知道，我從來不去上工的，我平時就吃我爹吃我娘，再加上我家都是我娘當(dāng)家，夏至那嫁妝錢，也是我娘在保管。你要是非得讓我們賠，你去找我娘要去吧。”

    孫巧燕那個氣啊，她去找趙春菊？找趙春菊能要來個屁！

    “立秋你看見了吧？你姐嫁人了，翅膀硬了，知道帶著男人回來作踐我們了！”孫巧燕開始嚎啕大哭，“這碗都砸了，可讓我們以后咋吃飯啊！”

    沈夏至見了太多孫巧燕這個模樣，她發(fā)覺，她現(xiàn)在真的是冷硬心腸，竟然完全不會心軟。

    沈夏至拉著陸書陽，繞過在拍大腿的孫巧燕進到屋里，拿過他們拎來的籃子，裝了五個雞蛋，幾個橘子，還有兩塊桃酥。

    她挎著籃子出來以后，對孫巧燕說道，“娘，既然這碗都砸了，也沒法吃飯，我和書陽就不吃了。對了，都說這回門禮娘家不好都留下，閨女走的時候是要帶走一部分的，以示姑娘家以后的日子紅火，我就不用你動手拿了，我自己裝好了。”

    “娘，你們和立秋自己做飯吧，我和書陽就先回去了。”沈夏至一把拉過陸書陽的袖子，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來，“啊，對了，娘，書陽說的對，想要賠這些碗，去找我婆婆就行，畢竟我婆婆當(dāng)家?！?/br>
    沈夏至說完，都沒給孫巧燕留下反應(yīng)時間，拽著陸書陽就出了院子門。

    沒多久，孫巧燕的嗓門更高了，恨不得滿村子的人都能聽見。

    正好是飯點兒，走過路過的人很多，看到沈夏至和陸書陽往村外走，不少人在問。

    “夏至這是回門來了？現(xiàn)在干啥去啊？”

    沈夏至直接回道，“嗯，回門，我娘沒準(zhǔn)備飯，我和書陽回家去吃?！?/br>
    村里人一聽，大部分都開始數(shù)落孫巧燕不像話，沈夏至覺得無所謂，她只是實話實話而已。

    陸書陽看著自己的漂亮的小妻子，眼中滿是驚喜。

    “夏至，我們就這么走了？”

    離開娘家，沈夏至才算是真的放松下來，聽到陸書陽問她，她微微揚起頭看著他，“嗯，反正也是沒飯吃的?！?/br>
    沈夏至舉起一塊兒桃酥，“你餓不餓？墊墊肚子吧。”

    陸書陽接過來，自己卻沒吃，而是掰下來一塊兒送進沈夏至嘴里，“我不餓，你吃?！?/br>
    桃酥的香氣在嘴里蔓延開來，沈夏至原本陰郁的心情也跟著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