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言不發(fā)，眼神郁郁，猶如蓄勢待發(fā)的野獸。

    “就在剛剛，我似乎明白了一些癥結(jié)所在……”藍(lán)染停住腳步，輕緩地背起雙手，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緩慢又低沉地開口道，“雖然神明以我的出生為起點重置了這個世界，也改變了原先某些既定的事實，但就本質(zhì)而言，該存在的人和物一個都沒有少，就比如說，鳳凰寺初消失的靈力被無月的靈體繼承……因此，我理解為，神明在不影響世界原本平衡的情況下，動了些手腳……既然沒有破壞平衡，無月的靈魂就應(yīng)該正常出生，可是，她并沒有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反而是你，一個帶著和神明相似氣息的魂魄接管了她的存在……這一點，我應(yīng)該作何理解呢？”

    一陣陣微妙的靈壓波動，裹挾著男子低沉的嗓音，在冷風(fēng)中逐漸激蕩起來。

    女孩的神情越發(fā)陰郁。

    她沒有說話，卻釋放出了同樣巨大的靈壓與對方相抗衡。

    “或許我應(yīng)該換一種推理方式……”藍(lán)染不受絲毫影響，反倒笑意更深，半垂眼簾之下，褐色的目光幽森難解，“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并不是不想打破平衡，而是她……無法打破……所以，她特意創(chuàng)造了你，用來填補她帶走無月的靈魂之后所產(chǎn)生的空缺。畢竟她也曾苦心孤詣地給小鳥游禮音托夢，要她給無月改名，甚至在我的夢中刻意留下‘忘川’這種線索，提醒我忘記關(guān)于無月的一切，暗示我不要去懷疑你的身份……這種種行為，仿佛證明她想從根本上抹殺‘神奈無月’的存在，讓她徹底告離這個世界……”

    原本靜止的靜止天地間，忽然涌動起陣陣烈風(fēng)，漩渦一般包裹住兩人。

    藍(lán)染輕輕一眨眼，再次抬眸之時恍然變作一位君臨天下的王者，他淡漠地注視著面前的人，問：

    “小鳥游忘川啊，你只要告訴我一件事就好，那便是……無月，究竟被你們藏到了哪里……”

    第69章 （三）審判

    喧囂的靈壓漩渦之中，兩人的視線交纏在一起，如同廝殺的毒蛇兇狠地吐著信子。

    面對藍(lán)染的質(zhì)問，忘川莞爾一笑，陡然上前一步，雙手抓住他胸口的衣襟，踮起腳尖，霸道又曖昧地注視著他，語氣溫柔道：

    “能夠推理到這一步，的確令人欽佩……殿下早有預(yù)料，漫長的時光可以消磨你的傲慢和冷漠，卻無法改寫潛藏在你的基因中，那與生俱來的對真相的追求之心以及反抗者的精神?！?/br>
    緊接著，她揚起臉頰，貼在他耳邊繼續(xù)喃喃細(xì)語，“想知道真相的話，就來殺了我吧……然后你就能以此開啟對話的通道，抵達神明的御座前，從而明白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她的笑顏，她的眼神，還有她溫柔得，宛若來自深淵的誘惑之語。

    游絲般的吐息，在藍(lán)染的耳畔和下頜處盈盈繞繞。

    他卻不為所動。

    嘲弄似的低笑一聲，他慢慢抬手，緊緊握住了對方貼在自己胸前的手腕，動作徐緩且用力地，將那雙纖細(xì)的手臂推至一旁。

    忘川保持著微笑，感受到男子手指傳來的略帶狠意的力度，琥珀色的眼中浮現(xiàn)出幾分不悅。

    “這種說法，仿佛在慫恿我要為一己私欲犯下不可饒恕的罪孽呢……”藍(lán)染松開手，后退兩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一邊整理著被扯亂的衣襟，一邊語氣淺淡地解釋，“只可惜，無月說過，我們誰都沒有資格決定他人的生死，那是神明才有的權(quán)利?？v使我對她存有執(zhí)念，但你也切實活在這個世上，踩在你腳下的、支撐在你背后的，我也沒有資格否定和掠奪……”

    “所以呢？你要放棄這個機會？”忘川眨眨眼，一抹訝異從眸底掠過。

    藍(lán)染靜靜地望著女孩，坦然的眼神里壓抑著幾分難以察覺的無奈，“是的，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殺了你，既然你已經(jīng)存在了，那么你只要作為‘小鳥游忘川’活下去便好……只是無月的靈體還請你小心對待，別讓她受傷生病、傷心難過，我想傳達給你的，也只有這些?！?/br>
    疏離又溫柔的一席話令忘川皺起眉頭，困惑和驚詫在她的臉上來回糾纏，仿佛她不敢相信，剛剛聽到的話是從藍(lán)染嘴里說出來的。

    “一只腳都跨進真相里了，結(jié)果還是為了無月選擇退讓，滿心滿眼都只有一個人，甚至可以透過軀殼，看清寄宿在其中的靈魂……這種極致的情感，已經(jīng)超出了我的解讀范圍……”忽然間，她嘆惋地?fù)u了搖頭，一番感慨過后凝望著男子的面龐，仔細(xì)又謹(jǐn)慎地問，“真的這樣愛她么？”

    聽到這話，藍(lán)染的眼神不覺柔軟下來，“勝過這世上的一切?！?/br>
    “可是她并不愛你?！笨ㄖ鴮Ψ降脑捨玻ㄕf話的聲音低沉下來，“她在女神面前許下的愿望，是拿走鳳凰寺初的靈力，讓他此生擁有常人的幸福?！?/br>
    “是么，我已經(jīng)猜到了?！彼{(lán)染輕笑，微微垂下眼簾，神情鎮(zhèn)定自若，“這的確是無月的行事風(fēng)格?！?/br>
    忘川蹙眉，語氣也跟著急切起來，“她把你最想要的東西轉(zhuǎn)交給了別人，你怎么能笑得出來？”

    “什么？”高挑的男子側(cè)眼看看她，似有不解，但經(jīng)過幾秒鐘的沉寂之后，他清淺一笑，回答道，“多謝你的關(guān)心，但我想你可能有所誤會，我最想得到的，并不是無月的愛……而且，就在剛剛眺望瀞靈庭的那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其實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經(jīng)得償所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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