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所思念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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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年前,有一個在年度國際魔科學大會上令我印象特別深刻的講座。那時被稱為精神魔法和腦神經(jīng)專家的愛德華伯爵,在講臺上他表現(xiàn)出的權(quán)威固然讓人難以忘卻,但他在研討智慧種族的記憶方面卻是更加的令人讚嘆不已。 「我們的靈魂,就是記憶,只要記憶尚在,即使那人的rou體死去,他的靈魂尚在?!?/br> 看似跟科學無關(guān)的結(jié)語在當年被魔科學界譽為「神來之筆」,這句說話后來也被刻印在許多醫(yī)學院的大門外,以提醒學生在學習知識之前,應(yīng)以仁心為本。而當時正在研究止痛藥對大腦影響的我,也在他的分享之中獲益良多,雖然那一年的生物學獎被他奪去了,但我仍然對他的研究抱以尊敬的態(tài)度,同時希望有一天能獲得比他更高的成就。 只是,有一天,愛德華伯爵的城堡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一片平地,自此之后,他便在我們眾人的面前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沒有人見過他了。 「好了,我這就到目的地了,剛才在車上跟你談得挺暢快的。我們就此別過了,希望你盡快找到你的家人吧?!?/br> 火車來到了終點站,眾人紛紛的抽起自己的行李,有規(guī)有矩的下車了。而我和那奇怪的男孩,也跟對方握了手,想著自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了,我便抱了那男孩一會,之后才就此分道揚鑣,各自前往所屬的入境閘口。 這下我終于來到大和諸侯聯(lián)國了,經(jīng)過洛曼帝國、費德民國和另外兩個附庸國的國境后,火車最終停在主大陸中最南端的國,一個以海產(chǎn)和海盜著名的神奇國度。一個由六十八位諸侯分食的南部之國,不分高低,互相制衡同時又互相監(jiān)視的奇異局面,這種現(xiàn)象在這世界上是沒有其他地方可以比擬的。 我所要前往的是一個位于聯(lián)國東部的古都「回樂城」,那是由一位古老的樂音家族成員所控制的城市,城市上上下下都跟音樂離不開關(guān)係,到處都是賣樂器和樂譜的商店,也是演奏著樂器的人。千奇百怪的樂器和演奏家,隨處可見的海產(chǎn)食肆,掛滿上空的紅燈籠……即使那天并不是特別的喜慶節(jié)日,四處仍然洋溢著喜氣洋洋的氣氛,彷彿就在過節(jié)一般。 我很難想像我要去拜訪的「深層次洗腦專家」竟然會在這樣一個玩樂為重的城市。 「啊,不好意思,我想問一問這條街道要怎么走呢?」 不熟路的我找到了一個在賣管樂器的伯伯,希望他能指點我道路的走法。但當我問完我的問題后,那伯伯似乎并沒有聽懂我的說話,皺起了眉頭。之后,他便在貨物展示臺下找了一下,用力一扯,只見一隻黑色貓咪被他抽了起來,放在了一張綠色的小枕頭上。 「不,不,我不是想買貓,我是想問……」 「你是在說誰是貓呢?」 聽到那黑貓開始說話之后,我當場便嚇得發(fā)出了尷尬的叫聲。 「吃什么驚呢,明明身為只存在于傳說中的精靈,居然對會說話的妖貓作出這么大的反應(yīng)。真是的,現(xiàn)在的年青人也難免過于不成體統(tǒng)了吧?」 「對不……起?!?/br> 這世界真是無其不有,我居然向貓道起歉來了。 「行啦,老朽也不是什么大人物,精靈小姐無需向我道歉。哦對了,你剛才是在問那老伯那條街道怎么走吧?這老伯只聽得懂用音樂唱出來的語言,他是答不到你問題的,讓我來為你解答吧。要前往那條街道你首先向前走兩個街口,到了大街轉(zhuǎn)右,一直走直到見到一座過河的橋,過橋后再過叁個街口,見到地下市集的入口后進入就是了,最后在地下市集的『丁』出口離開,便會到達你的目的地了?!购谪埾駛€說唱的表演者一樣,以驚人的速度指示了我的道路。 「嚇?」 「你記不住吧?這里是我剛寫下的地圖,跟路線走就可以了。」 「哦,謝謝,真的實在是太感謝了?!?/br> 就在我接過地圖的草紙后,便打算轉(zhuǎn)身離開了,但就在我準備轉(zhuǎn)過身的時候,那黑貓的爪子便扯住了我的上衣,阻止了我的離開。正當我對他的阻攔感到困惑的時候,他把一個串著迷你木笛的項鍊掛到我的脖子上,同時一隻rou掌輕輕的按到了我的額頭去。 「回樂城是一個製造回憶的地方,也是一個保存記憶的地方,如果你把這個項鍊戴好,那就代表著我們兩人曾經(jīng)相遇了……那這城市,將會是你永久的記憶?!?/br> 我那時候還不知道那黑貓在說些什么,只知道收了別人禮物我可不能就這樣離開啊。之后,我也不知道道謝了多久,然后我才正式的離開那個攤檔,前往我在這個城市的目的地。 然后,氣氛一下子就改變了。 讓我知道自己找對地方的第一個原因,并不是那「深層次洗腦」研究所的門牌,而是那與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氛圍。明明剛才還是充滿著音樂和色彩的街道,到了該處的附近時就再也沒有任何令人感到愉快的感覺。就猶如被下了某種結(jié)界一樣,研究所的外面就是沒有人敢擺攤,也沒有人敢在那一處久留,冷清又令人發(fā)抖的空間猶如另一個世界的產(chǎn)物。 我承受著那難耐的空氣,緩慢又沉重的走到研究所的門前,那鐵門旁邊安裝了一個孤單的紅色門鈴,我便把手放在門鈴上,遲遲都不敢按下。我身體內(nèi)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本能地抗拒著這一所陰暗的地方,我不想進去,但無奈我一定要進去,為了跟兒子再次過上正常的日子,我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退縮。 最終我按下了門鈴,鐵門便緩緩地為我而打開,眼前出現(xiàn)的是一條近乎全黑的樓梯,向著下方的未知空間延展而去。我吞了一口水,向著這樓梯走了第一步,然后第二步,然后第叁步,石階的冰冷彷彿透過我的靴子傳到了我的心中,給人一種心緒不寧的感覺。之后大門在我的身后緩緩的緊閉上,在關(guān)上的一刻同時樓梯的兩側(cè)亮起了白光,讓我看清楚了前路,只見樓梯的末端又有一道跟大門一樣的鐵門,而門旁亦有一個門鈴,但這次顏色是藍色的。 這一次我按下門鈴的速度比上一次快多了,已經(jīng)下定決心的我一下子就按下了門鈴,而這道門也像是看到了我的決心一般,開啟的速度也特別的快。這門一開,在我面前的便是一個黑暗的巨大空間。 「我是古拉格城的精靈美洛,請問『深層次洗腦專家』在嗎?」 巨大的黑暗空間在我的一聲呼喊之下產(chǎn)生了回音,不久這地方便全點亮了,全黑的空間變成了被白光所照亮的白色盒子。而在這空間之中放置了比我原本想像中更多的物事,從執(zhí)行著精密動作的機械臂,到數(shù)之不盡的化學原材料,從變異的古怪物種,到每一個已知種族的大腦標本。 在這個房間的中央坐著一位穿著白色實驗袍的人,那是一個最近才見過的身影,矮小的身體,成熟的眼神,難以參透的笑容…… 「哈囉,精靈小姐~」 「你……你是火車上的那個男孩!難道你就是我要找的專家嗎?」 接著,小男孩沉默不語,從椅子上爬了下來,急步走到白色房間的出口處,并一聲不吭的離開這地方了。正當我想去追問那男孩的時候,同一道門又再次打開,這次在里面走出來的是一位年邁的老人。那老人雖然年紀已經(jīng)甚大,但他身上所散發(fā)出來的神氣仍然不下于現(xiàn)今的年青人,所穿著的衣裝也表現(xiàn)出了他的尊貴。一舉手,一抬足,我都彷彿要向他下跪一般的貴族氣息。 「剛才那位是愚子愛德華二世,本人愛德華伯爵,想必精靈小姐理應(yīng)有所聽聞?」 「當然了,在叁年前突然人間蒸發(fā),曾在魔科學界中獲得過無數(shù)獎項的愛德華,今天能夠跟你面對面約談是我的畢生榮譽?!?/br> 在這個分章一開始介紹的那個人,就是他了。 「畢生榮譽嗎,小姐你過譽了,現(xiàn)在的我只不過就是一個隱居的老人而已。至于你最近對止痛藥在手術(shù)上的應(yīng)用的研究,那才是真正能改變世界的大事,可是說年青有為啊。」 「哪有這種事呢,伯爵先生言過了?!?/br> 我一直跟著他的步伐,來到了白色房間外的一個辦公室里。這辦公室的格局比剛才那研究室的氛圍正常得多了,只見四周的裝潢似是豪華的家室,佈置著木製的書架和咖啡柜,紅色的皮革沙發(fā)和矮小的圓茶幾,舒適的辦公椅和柔和的燈光。這與外面研究室的不同,也許表示了愛德華伯爵那公私分明的一面吧。 「坐下吧,精靈小姐?!?/br> 愛德華把一杯熱茶放在我面前,戴上了金絲眼鏡開始查閱他手上的資料。 「你今天過來的原因,是想我?guī)兔η宄罾傻囊欢斡洃洶???/br> 「是的沒錯?!?/br> 愛德華皺了皺眉頭,像是在思考著該如何處理我的要求,也像是在無言地批評著我打算洗腦自己兒子的決定。他接著捻住了桌上的一個相框,把它轉(zhuǎn)過來好讓我看到上面的照片。 「我也是一個有兒子的人,我很明白你想跟自己兒子重修關(guān)係的決心。你看啊,有哪個時候男人會比看到自己的兒子茁壯成長更快樂呢?」 我看著照片中的兩人,是一對父子,照片似乎已經(jīng)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歷史,開始有點黃色斑點出現(xiàn)在表面上,但我仍能清晰的看到上面是愛德華和二世的合照。 回想當時,我應(yīng)該早就知道這愛德華有些不妙的地方,他所給我看的照片上,兩父子之間的年齡差大約為叁十年,現(xiàn)在的愛德華二世又怎可以保持像小孩一般的歲數(shù)呢? 但可能是因為出于對他的尊敬,以及在兒子消除記憶方面有求于他,我當時并沒有立刻對他提出質(zhì)疑。 「和兒子相處的每一段時光都是珍貴非常的,雖然我們之間的關(guān)係時好時壞,但對我來說記憶就是記憶。所以說,如果客人想消除的記憶并不是過于沉重的悲劇,又或者足以影響日常生活的心理創(chuàng)傷,我都不會建議他們把記憶消除。」 面對著愛德華的一番言論,我頓時開始在反思著自己究竟應(yīng)否對自己的兒子進行洗腦。確實,多利安對我所產(chǎn)生的歉疚感是難以清除的,但那件回憶也的確是一件曾發(fā)生過的事件,換句話說,那是多利安的一部分,是證明他曾跟我相處過的證據(jù),我并沒有權(quán)利去把這段記憶消去啊。 「精靈小姐,我并不是想批評你想洗腦令郎的舉動,我只是想你想清楚再做決定而已。就像這一支筆一樣,這是兒子送給我的鋼筆,你留意到上面那個花痕嗎?如果我把這個刮痕磨掉了,就像是把一個人不愉快的經(jīng)歷消除,那這支筆還是本來的那支筆嗎?」 愛德華在我面前拿出了一支金色的鋼筆,試著為我解釋著洗腦消除記憶的副作用。但不知道為何,我的集中力一下子就被那支筆的刮痕吸引住了,就像是這支筆本來就有著特殊的魔力一樣,讓人的視線難以離開它的筆身。 「看來你一時間是決定不到的了,你這一晚就在我們這里留宿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