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有立場的。鐘元的立場和其他人不同。他們看中的或許是大宋的榮耀，或許是其他。鐘元呢？他倒是想試試自己能不能去解決草原的問題?；蛘吖秩?。

    草原有什么怪圈？那就是起起落落從未安定過。他們四處放牧，然后餓了就來中原搶，然后某個皇帝一股腦將他們打散，打滅。然后又有人出現(xiàn)，還是放牧，然后餓了來中原搶，搶著搶著就被滅了。然后又換人。除了一個蒙古，一個女真，奇跡般的做了中原的天子，竟然一直一直沒有變化。為何要將人力物力拖在這里呢？

    能不能一次性將他們全都打死呢？

    有人說，是因為草原不適合刀耕火種。那倒是奇怪了，新疆大葡萄可誘人的很啊。也有人說，是因為沒有城池。樓蘭古城今何在？

    總之，鐘元想試試。他試圖說服眼前的那些人，說服身邊那些人。但是很無奈的，幾乎沒有同道。

    華夏立意太高了，將南方北方都定位為蠻夷，看不上那些地方。就好似發(fā)達的城市看不起不發(fā)達的城市一樣的感覺。占城雖然有三季稻，但是士大夫們寧愿商賈想辦法帶回來種子，或者糧食來中原，也不愿意去走一走看一看，或者，干脆占了這個好地方。

    鐘元的想法或許很好。曲高和寡，沒有人應和。

    在顧言卿等人看來，既然已經(jīng)從朝奉先手里拿錢出來解決了危機，那便不需要去往南方蠻夷之地了。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狗窩?？偠灾筒辉敢馀哺C。

    最終，鐘元長嘆一聲，宣布散會。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到了晚間，鐘元沉默的坐在屋子里，看著一盞油燈發(fā)呆。要怎么才能將這些榆木腦袋點化，知道海外金銀如山如海呢？要怎么做才能叫他們明白，中原不是非要在這里奪取的呢？他也不喜歡去統(tǒng)治一群相互之間根本無法交流的人?？墒?，那里的土地、財富還是能用得嘛！

    “殿下，齊夢楚齊大人求見?！遍T外有人低聲道。

    “哦，進來吧?！辩娫粤艘惑@，這么晚來找自己，莫非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齊夢楚進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大禮參拜?！暗钕拢颊堊飦砹?。”

    鐘元心中有些驚慌。不會是發(fā)生兵變了吧？這個糟糕透頂?！跋壬?，莫不是外面士兵沒有吃的，暴亂了？”

    齊夢楚一愣，抬頭道：“臣已經(jīng)將殿下的心思與將士們說了，將士們沒有一個不感激殿下的。若是有人要鬧，無需臣出手，早被人剁成了rou醬。哪有人去暴亂？”

    鐘元心中舒口氣，發(fā)現(xiàn)自家背后濕漉漉的，十分難受。心中不由苦笑，原來我也會怕的。死過一回并不是什么都不怕，而是格外珍惜已經(jīng)擁有的東西。

    “你起來吧。說說，又怎么了？”

    齊夢楚起來慚愧道：“臣回去以后細細思索殿下的話，方才發(fā)現(xiàn)，是臣錯了。殿下可是想著以占城為后方，以云貴川為跳板，一步步攻取天下？”

    這正是鐘元的思路。只是還很模糊。

    “不錯。孤王是這樣考慮的?？墒牵銈兒孟穸际悄壳胺€(wěn)定就好，并不喜歡去南方。如此一來，孤王也無可奈何呀，畢竟總不能孤王一人一劍，獨闖天涯不是？”鐘元調侃道。

    齊夢楚摸摸臉，嘆息道：“臣如今方知，生而知之的可怕。這方略自然是極好極好的。北方可以從草原一路南下統(tǒng)一天下，我們自然也可以從南方一路北上，統(tǒng)一天下?！?/br>
    “不錯，齊先生，還是你有見識?！辩娫吲d起來。還是齊夢楚好啊，讀書多，腦子活，你看著不就和自己英雄所見略同了嗎？

    齊夢楚并沒有因為鐘元夸他而開心。反而有些愁眉不展。

    “先生您這是怎么了？難道有什么不對嗎？”鐘元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殿下，臣對您的方略是萬分贊同的。只是，咱們這么多人，拖家?guī)Э诘模撊绾稳フ汲悄?？若是走陸路，不知猴年馬月才能走到。而且這一路又是山林，又是瘴氣，還有水土不服。不知道路上折損多少人??！”

    齊夢楚愁眉苦臉，顯然是真的打算過了。

    “哈哈，先生莫不是忘了紅葉寺？他們既然是大海商，當然有大船，咱們的人坐船去即可！快，穩(wěn)！”鐘元啞然失笑，他覺得齊先生還是有不足的地方的。

    齊夢楚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倒是臣疏忽了?！?/br>
    君臣二人哈哈大笑一會，忽然齊夢楚又唉聲嘆氣起來。

    “齊先生，您又想到什么了？”鐘元好奇道。

    “不瞞殿下，臣一想到背井離鄉(xiāng)，就覺得十分的難受。就好似臣這心里被什么東西刺過一般。還有哇，臣不相信那紅葉寺。他不是曾經(jīng)謀劃過殿下么？臣怕??！”

    你特么的說得很有道理?。跨娫行┮苫?，那為何我會覺得紅葉寺很可信呢？這好像不對。他總覺得遺忘了什么，可是總也想不起來。算了，不想就不想吧。

    “那也沒有關系。咱們可以買船??！咱們自己的船。至于舍不得的……”鐘元思考了一下，道：“能勸導的勸導，不能勸導的就就近安置。這里咱們也不能丟，要留下人手為咱們看家護院才行。若是不幸南方失敗了，咱們也可以有退路?！?/br>
    “未慮勝先慮敗，殿下果然是生而知之?。∥掖笏斡型?！”齊夢楚眼睛里好似有了晶瑩的淚光。他們這些人祖祖輩輩，等啊等啊，等得太久太久，總算看到了曙光。

    鐘元有些羞赧道：“過獎過獎?！?/br>
    “那么，殿下認為，什么時候出兵占城最好？”

    “現(xiàn)在是七月了，九月還有一次秋收。咱們就等他們剛好將稻谷都收取上來的時候動手。此去占城，必須先去沿海才能上船走人。所以，現(xiàn)在的關鍵事情有三個，第一個，買船。沒有船咱們什么都做不了。第二個，買糧草！再不給將士們喂飽肚子，不用明軍打過來，咱們就輸給自己了。第三個，找到合適的碼頭。總不能隨意停在海邊就走。對吧？這些事，孤王就拜托先生了?！辩娫嵵卣f道。

    齊夢楚連忙道：“這個自然不成問題。不過，最近重陽宮出來了，紅葉寺也不安穩(wěn)。未嘗不是咱們的機會。殿下，若是有心，還是要早做打算??！”

    鐘元當然知道?？上О。魄谱约倚∩戆?，還是安全第一吧！他們這么喜歡在這土地上殺戮，那就交由他們去吧！我去南方好好的種田。啥時候咱準備差不多了，咱就動手。

    齊夢楚表情極為激動?！暗钕?，將士們現(xiàn)在還在用木刀木劍來訓練，弓弩只有兩百張，弩箭倒是不少，有八千六百捆。只是，眼看入秋，將士的兵甲棉服還沒有準備。不知道殿下什么時候撥給？”

    鐘元一愣，有些疑惑起來，這特么的……跟游戲不一樣啊。

    當然不一樣了，游戲里只要錢糧足夠管你招兵多少，出來附贈全套兵甲棉服?，F(xiàn)實當然要你自己去準備了。

    “那個，這些不應該是找諸葛先生他們嗎？”鐘元想了想，總算想到可以推給別人。

    “諸葛先生說，請臣問殿下要，他沒有錢?！?/br>
    “還有顧先生……”

    “顧先生、朝先生、葉先生，臣都問過了?？桑麄兌颊f了，除非將山谷明軍引開，要不然，將士們所需只能去買。那殿下意思是去買呢？還是去拿回來？”

    鐘元思慮良久，忽然怒吼一聲：“你手中那么多人，就不會重新挖一個地道通過去嗎？”

    齊夢楚摸把臉，有點潮濕?！暗钕乱馑际侵匦麓蛲ǖ氐??？纱蛲ǖ氐绖屿o極大，殿下打算用什么名義遮掩？修城墻還是鋪路？”

    鐘元不想再理會這個十萬個為什么了。毛啊，我當太子的，不是當保姆的！

    “齊先生。既然如此，先生何不與另外幾位愛卿商量商量，上個章程來？孤王不是給你們做參謀師爺?shù)?。左也是孤王，右也是孤王，孤王要爾等何用？?/br>
    齊夢楚急忙跪下，大聲說道：“臣絕無此意。只是殿下高瞻遠矚，見多識廣，故而前來向殿下請教。既然殿下無心指教，那臣退下就是了?！?/br>
    “你……走走走……”鐘元扶額。

    齊夢楚走后。鐘元苦笑。還以為是來拍馬屁的，原來是來拆臺的。

    不過恰恰是齊夢楚這樣有問有答的，反而叫鐘元看到了自家不足。不錯，著眼大局很重要，眼光放長遠很重要。但是，如果你連眼前都過不去，拿什么去奢談以后？

    比如占城，好地方啊，溫暖如春不說，稻谷一年三季！吃都吃不完啊！前提是，你有這個資本去占下來！這個不是游戲，你只要出兵，插旗，回城。就多了一個城池，是要經(jīng)營的。不僅僅要百姓，還要官員。只有方方面面做好了，才會成為每年產生賦稅的城池。如果就那么走一走，那等于白來一趟。

    現(xiàn)實，不是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