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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難惹(古言 1V1 高H)在線閱讀 - 舊事

舊事

    不多時沉絮便瞧見自家父親母親相攜而出,她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直至他們走到近前了才怯懦的喚了聲:“父親,母親?!?/br>
    她聽見母親抽了一口氣,半晌才轉(zhuǎn)了情緒,側(cè)身朝李岷行了一禮,“陛下。”

    李岷微一點頭,“進(jìn)屋去罷?!?/br>
    席間照舊無言,只能聽見碗箸偶爾相碰時發(fā)出的細(xì)微聲響。沉絮瞧過了,菜色大多是她所喜愛的,卻并無她先前與李岷所說的那道糖漬青梅。

    也是,從前在府中也只有她愛吃這個,現(xiàn)如今府中只剩父親母親,梅子也自然不必準(zhǔn)備了。

    這般想著,身畔坐著的人出聲道:“沉將軍,沉夫人,今日大抵要在府中叨擾一晚了?!?/br>
    沉父忙將銀箸放下,“陛下哪里的話,臣這便叫人打掃一出院落出來,只不過……娘娘今晚也是……”

    沉絮還不餓,是以只隨意吃了些,這會兒聽見父親的話,忙道:“是,本宮也在府中留宿一晚?!?/br>
    “噯!好……好!”

    晚膳用罷,外頭天色徹底暗了下去,沉絮再度往自個兒院中行去時府中已點滿了燭燈。

    沉父沉母并未跟來,這一路上連侍衛(wèi)都不曾見著,許是先前吩咐了將人撤了去,這時她倒也沒什么顧忌了,問道:“哥哥可知父親母親命人收拾出來的院子在何處?”

    李岷步調(diào)一頓,垂眸望著她,“絮絮覺得我會去么?”

    “可是哥哥方才……”方才分明答應(yīng)下來了。

    是了,便是答應(yīng)下來又如何,她該慶幸他并未當(dāng)著父親母親的面說與她同住。

    “哥哥與絮絮一同住罷。”沉絮到底是松口了。

    反正與他同塌而眠許多次了,也不差今夜這么一次。且,有他在,她才不會擔(dān)心父親母親會發(fā)現(xiàn)。

    寢屋已收拾妥當(dāng),側(cè)處的浴房中熱水也蓄好了,今日情緒波動大了些,沉絮將身子浸在熱水中才覺得松泛了點。

    裹了寢衣回轉(zhuǎn),李岷也洗沐過了,著了身月白中衣,倚在床沿處拿著本書在看。

    “哥哥在看什么?”

    今日不曾見他帶書卷過來啊。

    走近后沉絮瞧清了書面上的名字,原是她入宮前看的一些個畫本子,她記得他不大喜歡看這些的。

    等等……畫本子!

    這回她不等李岷應(yīng)答,傾身直接將他手中的畫本子拿了過來,似是觸及什么燙手的物什,腕骨一動,將那東西扔到了珠玉簾外頭。

    一時間,清脆的珠簾碰撞聲響在耳畔,沉絮只覺耳根發(fā)燙,她斂眸牽住了李岷隨意垂著的手,而后大半身子跟著貼在了他懷中,軟聲道:“哥哥,絮絮有些累了,安寢罷?!?/br>
    得到他回復(fù)后,沉絮將銀勾上掛著的幔帳盡數(shù)放了下來遮蔽住榻上的景象,而后隨意尋了個姿勢窩在他懷中睡了過去。

    或許是方才尋的借口真真起了效用,起先不是很疲累的身子在神思漸漸不清明間也沉了下來。

    氣息勻稱時,腦海中封存的記憶紛至沓來。

    那是去歲秋日時,本該與閨中手帕交一同去賞秋花的時節(jié),亦或是與李岷品茗共談的日子。

    可與往年不同的是,陛下病了,到了臥床的地步,朝中一切事宜都由太子接手。其實這本不該是沉絮cao心的,可一日晚膳過后她想著出府逛夜市玩,正要推門進(jìn)去掙得父親同意時聽見了母親的抽泣聲。

    不知道為什么,那時她將已經(jīng)貼在門扉上的手放了下來,駐足聽著內(nèi)里的動靜。

    “老爺,你說這該如何是好,宮中的密旨當(dāng)真要下來了?”

    密旨……什么密旨?

    “啪——”

    似乎是父親一巴掌拍在了桌幾上,振得上頭擺著的茶具都輕微顫動,“這天殺的,他為何還不死!”

    “老爺慎言!”

    “方才太子傳信過來,說……說……”

    父親言辭間太過氣憤,粗喘的氣息透過門隔傳入了她耳際,沉絮愈發(fā)心驚,回退幾步將身子遮蔽在黑夜中。

    “他分明知道,分明知道絮絮與太子……可他還是做了這畜生不如的事!”

    她與李岷?宮中密旨跟他們有何干系?

    不等沉絮細(xì)想,又聽見自家母親抑制不住的痛聲哭喊道:“陛下的年紀(jì)都可以當(dāng)絮絮的爹了,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畜生不如的人!”

    什…什么?!怎么會……

    手指在不自覺間攥成拳,還在微微戰(zhàn)栗著,因著要出府游玩而掛滿笑意的面頰這會兒徹底消退,只余下一片不知所措。

    分明是帶著夏日炎熱的九月天卻讓沉絮覺得身處數(shù)九寒冬,全身上下抑制不住的顫抖。

    “既是密旨便不存在挑時辰送來,許是晚些時候,又許是明日清晨?!?/br>
    屋內(nèi),沉父重重吸了一口氣,試圖安慰面對而坐的自家夫人,躊躇半晌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此時不論說什么都是徒勞。

    再聽不見半分響動,吹面而過的熱風(fēng)也不知何時停了,一聲兵器爭鳴聲響徹耳際才要沉絮回過神來。

    “連女兒都保不住我還要這一身的官爵有何用!”

    透過門扇間隙,沉絮瞧見了父親手上那把伴他多年,與他一同在戰(zhàn)場上拼殺的劍。

    父親很愛這把劍,日日擦拭一題不落,直至今日依舊明亮,可劍身上卻殘留了幾道再也補不齊全的豁口。

    垂在身側(cè)的手緊了又緊,知父莫若女,她心里清楚父親要做什么,再顧不得其他,推門而入,道:“父親,我嫁?!?/br>
    聲色平淡,聽不出旁的情緒來。

    “絮…絮絮,你怎么……”

    她從父親臉上瞧見了不曾見過的無措,不等他再說些什么,沉絮先一步打斷,吐出的話音帶著些大逆不道:“父親,女兒愿意嫁,說不定……說不定沖喜沖到最后成了反的效用,還未禮成人便一命嗚呼了?!?/br>
    她頓了頓,唇角揚起一抹笑意,想要寬慰父親母親,“再者,不還有李岷么,依照陛下現(xiàn)如今的境況,不多時李岷便可繼位了?!?/br>
    “父親母親寬心,絮絮愿意的,至少不能為了我自個兒連累全府上下不是么?”

    沉絮走近,在母親身畔蹲了下來,從袖籠中取出一方帕子,輕緩的擦拭著淚流滿面的人,“母親哭什么,該高興呀,絮絮進(jìn)宮去是享福的?!?/br>
    ·

    如沉絮所料,宮中的密旨次日清晨便到了父親的案前,長段長段的溢美之詞將她夸得天上有地上無,從中摘得幾個重要字眼也不過是要她做繼后去沖老皇帝的喜。

    這日過后,時日過更快了些,宮中一應(yīng)賞賜下來堆了滿府,而李岷,自從封后的旨意下來便再不曾見過了。

    其實沉絮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是她,挑選飾物的空閑時她會想分明丞相府中的小姐不曾出嫁,亦或是鎮(zhèn)國公大將軍府上的嫡次女,她也不曾說親。

    林林總總算下來,京中如她這般年紀(jì)的小姐竟有十多位,再論家世背景,不管如何算,都不該歸她??沙列踉俣绒D(zhuǎn)念一想,丞相府中的小姐溫溫柔柔的怕是應(yīng)付不來宮中那臥病在床的老東西,將軍府的小姐更不該被那黃金鍛造的囚籠所困住。

    罷了,是她也好,熬到李岷繼位后便也好過了,她總歸與他熟識些,到時也應(yīng)當(dāng)能得他一星半點照顧。

    嫁衣是宮中御賜的,其實若是出閣,本該新嫁娘親自繡嫁衣,可她不能,只能在鳳袍裙角的隱秘處繡上幾針,權(quán)當(dāng)討個吉利。

    吉日定在秋分時,只剩下一日,可最后的一日父親母親都做好了她所喜好的膳食宮中來了旨意,說是陛下有恙不能迎親,要她先行往宮中去,待嫁。

    秋分前一日的午后,沉絮被一眾宮人們迎進(jìn)了宮,天幕不似往常那般明朗,陰沉沉的,分明將將未時便點上了宮燈,隔了一層罩子那里頭的燭火還是被帶著冷意的風(fēng)吹得搖搖晃晃,將滅未滅的模樣。

    瓦紅宮墻圈做的皇宮她其實來過許多次,那還是皇后娘娘在時,這幾年倒是不曾了,便是年節(jié)時大臣攜親眷來宮中用御膳她也不曾過來。

    其實她挺想來的,但是父親不讓,也未說緣由。

    沉絮沉浸在過往的記憶中,失神的往前走,不知過了多久,一旁的內(nèi)監(jiān)啞聲道:“娘娘,到了?!?/br>
    她這才猛的回過神來,抬眼望著周遭的環(huán)境,很陌生,分明宮中的殿宇她大多都去過,可腳下踩著的這座卻沒有。

    風(fēng)越發(fā)大了,透著涼意蹭過她的面頰,轉(zhuǎn)而往地上不知落了多久的殘葉攜夾而去,帶起一小圈漩渦,在她腳邊打著轉(zhuǎn)兒。

    沉絮吸了一口氣,一瞬間鼻腔腫溢滿了潮濕而冷冽的氣息,她強壓著想要咳嗽的感覺,低聲道:“走罷?!?/br>
    外頭落了許多殘葉,也不見有宮人打掃,但內(nèi)里還算干凈,至少沉絮再未見著身畔有落葉的痕跡。

    身后跟著的大群內(nèi)監(jiān)不知何時停住了腳步,好在正殿在進(jìn)宮門的那一刻便落入眼簾,沉絮頓了頓,后想,依照她現(xiàn)在的身份,應(yīng)當(dāng)是宿在正殿的罷。

    雖說從前在宮中也不曾宿過側(cè)殿,可那是皇后娘娘尚在時,到底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明日才是大婚的日子,平日所穿的宮服卻是同那艷麗的嫁衣一同送到了府中,此刻她身上所穿的便是其中一件,雖比不上那件鳳袍,但也是紅的,有些灼眼。

    正殿的門扉是緊閉著的,她細(xì)細(xì)瞧過了,纖塵不染。

    “——吱呀”一聲,沉絮推門而入,瞧見里頭的陳飾后她徹底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這間殿里不曾綴滿那要她犯惡心的紅色。

    自從進(jìn)到這宮中她便緊繃著,半點不敢放松,單單是那素日里代指著喜慶的紅綢在這時更叫人無法自控。

    她想要逃離,更想迫切的、不顧一切的去見一個人,去見他。

    沉絮想,或許見了李岷心神便會穩(wěn)定些,至少也要他來瞧瞧她現(xiàn)如今的模樣,從前他不是總說她不夠規(guī)矩,宮規(guī)練了這么些時,應(yīng)當(dāng)也有些像模像樣罷。

    這般想著,她撐著桌角坐了下來,隨意將上頭擱置著茶斟了杯,本以為會是冷的,卻不想瓷杯捏在手中的那一瞬,溫?zé)岬挠|感傳到了手心。

    宮中的茶總歸是好喝的,甜滋滋的,沁入心脾,將心中的燥意壓下幾分。

    先前不覺,這會兒松泛下來疲累感便朝她撲來,也是,在宮中走了小半個時辰,不累才是怪了。

    床榻還算干凈,至少表面看起來是那樣。

    沉絮走到近前將幔帳落了下來,合衣躺倒在了床榻上,困意席卷而來時她下意識的碰了碰袖子。

    觸及里頭yingying的物什后這才任由自個兒墜入夢香。

    這一覺睡得不甚踏實,隱隱約約間,她還嗅到了李岷身上帶的冷淡清香,近了又遠(yuǎn),叫她無法觸碰。

    魔怔了吧,竟在這時夢到他,分明從前想要他入夢也總是不肯的。

    身上本是冷的,后來被一股不知名的溫?zé)峁×?,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刺耳的響動刺入耳中,將她硬生生從夢中扯出。

    朦朦朧朧間,她真的瞧見了李岷,神色一如往常,又帶著些陌生。

    他應(yīng)當(dāng)許久不曾好好休息了罷,眼下的烏青連她都能瞧出來。

    沉絮不大真切的問:“李岷,你怎么在這?”

    見他不答,如往常那般冷著臉,沉絮不以為然,依照著平素的法子去碰他的面頰,指腹快要觸上時他偏頭躲過了,嗓音冷冷的:“我為何不能在這?!?/br>
    極至這時沉絮才后知后覺,他生氣了。

    她的思緒還半陷在夢中,說的話都不大清楚,更別說手上的動作了。

    掌心強硬的貼在了李岷的下頜處,是熟悉的微涼觸感,將他微偏的頭帶了回來,離著他唇瓣最近的那根指節(jié)覆在了他面頰上,帶著他那處肌膚微微勾起,給他做出了笑樣。

    沉絮定定瞧了半晌,也跟著笑,“這才對嘛!”

    她還是未能覺察出此時周遭冷凝的氛圍,一壁用指腹挑著他的唇角一壁哄道:“生什么氣嘛,待會兒我回府中拿些吃食來,新學(xué)的,保準(zhǔn)你喜歡?!?/br>
    話音未落,李岷將她的手掰了下來,沉絮有些無措,分明這個法子不管如何都是管用的,為何在夢中卻不管用了呢。

    她忘了,這不是夢,她現(xiàn)下身處的地方是皇宮,自然也不會有她新學(xué)的糕點了。

    沉絮坐起身來,下意識的想要撈一個軟枕擱在膝面上,手往里側(cè)一撈,什么都未能捉住。

    再度側(cè)目往去,李岷坐在了床榻邊沿處,與她隔開了許多,眼眸半闔著,叫她無法辨別他的情緒。

    沉絮嘆了一口氣,去尋他的手,照舊撈了個空,半晌她才道:“李岷?!?/br>
    泄氣一般無力。

    “別生氣了,好么?!?/br>
    “我……我也不想的,可我找不出旁的法子了呀??偛荒転榱宋乙蝗丝怪紝⒊粮舷聨资谌嗣装讛嗨土?,若是這般,我豈不是太過作孽了?!?/br>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是我,為什么會落到我身上,這么些天,我總是想不明白,可是,若不是我便是別人……”沉絮頓了頓,又道,“你想呀,依照你父皇現(xiàn)如今的情況來看他撐不了多久,之后你繼位了我便能自由些,至少你會對我好的,對不對?”

    身畔的人輕嗤,似乎聽見了什么好笑的話一般,“沉絮,你憑什么認(rèn)為我會對你好,你以什么身份來說這句話,以我繼母的身份?”

    “真不巧,我生來情薄,怕是分不出心思來對老東西的女人好?!?/br>
    “亦或是說你方才的意思是要陪老東西一同去了,若是這個我興許還能考慮幾分,左右不過一杯鳩毒一尺白綾。”

    沉絮面色瞬間白了,唇瓣張了又閉,不知道如何答話。

    “怎么,不是這個意思?”李岷輕輕笑了笑,下一瞬,她下顎被他指尖勾起,承接著他審視的目光,“那是何意?”

    端詳片刻,他又道,“嗯……若是你能討得我的歡心,到時封個太后給你當(dāng)當(dāng)也未嘗不可?!?/br>
    “愿不愿意呢?”他松開了對她的桎梏,笑道:“母后,給個話?!?/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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