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聞笙在林昭肚子里的時候，就十分鬧騰。完全沒有懷一胎的時候那么輕松自在，幾乎是孕婦會受的苦，林昭都嘗了個遍。

    鄭晚晴還有些憂愁，“會不會又是男孩子？”

    裴辭說：“但總不會是個安分的孩子?！?/br>
    裴濯池今年已經(jīng)五歲了，繼承了爸爸的霸道和mama的聰明，常常做一些讓大人無可奈何的惡作劇，然后巧妙地為自己辯解，總讓人拿他沒辦法。

    裴辭這些年在他的教育上煞費苦心，早早就將二胎的事情拋到腦后。

    某天林昭突然問他，現(xiàn)在對裴濯池這樣嚴格，以后有了女兒也會這樣嗎？

    裴辭說，應(yīng)該不會。

    “可這樣的話小池心里就會不平衡?！?/br>
    為什么爸爸對他就是疾聲厲色，對meimei卻和顏悅色？

    裴辭沉默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林昭看到他萎靡的臉色，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居然失眠了。

    他摁著眉心，問的卻是：“你有時間生了？”

    生育這件事情上，裴辭只是一個搭檔。

    林昭的意愿與時間，才是重點。

    她懷裴濯池的時候就很忙碌，作為臺里已經(jīng)頗具資歷的“前輩”，林昭總有忙不完的事情。

    她其實一直都有慢慢退居幕后的意思，但總覺得應(yīng)該在這個行業(yè)里鞠躬盡瘁。

    裴辭總笑她想留名青史，可又偶爾會對她說，林昭，你很厲害。

    他從來都不是束縛她手腳的人，甚至總會為她開路，讓她走得更平坦順利。

    林昭回：“可能還有兩三年吧?！?/br>
    “那你怎么突然問這個問題？”

    害得他思索一整晚，家庭如何端水的問題。

    林昭說：“我夢到她了?！?/br>
    “誰？”

    “我們的小孩?！?/br>
    裴辭沉默。

    “她說，mama，我想快一點見到你。”

    他們其實一直都有要第二個孩子的計劃，只是這幾年總是被各種事情耽誤。

    到現(xiàn)在裴辭的心態(tài)已經(jīng)放得很平了，林昭也沒有表現(xiàn)出惦記，于是兩個人都默認時候未到。

    這一年，裴辭三十四歲。

    他從來不信命運，卻在林昭說完這個夢之后，變得誠惶誠恐。

    “她有說什么時候來嗎？你昨晚有沒有再夢到她？”

    “沒有，你別再問了，煩人。”

    尤可南總來串門，聽了這件事，哈哈大笑。

    “想女兒想瘋了。”

    “可我從來沒有告訴他，那是個女孩子?！?/br>
    裴辭很愛裴濯池，這個前提是他很愛林昭，所以對他們共同孕育的生命，會懷有熱烈的期待。

    所以裴聞笙這個名字，在她剛出現(xiàn)在mama肚子里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爸爸取好了。

    她沒見過裴辭書房里亂七八糟的廢紙，也不知道自己其實還被取了很多男名。

    可這份期待漸漸在林昭的不適里被削減，裴辭總是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默念，再也不生了。

    到預(yù)產(chǎn)期的前一個月，裴辭對這個孩子的忍耐已經(jīng)快要到達閾值。

    晚上，他跪在床邊替林昭涂身體油。

    摸著她被撐得隆起的肚皮，細細地撫過上面的血管，突然說了一句。

    “謝謝?！?/br>
    林昭都快睡著了，迷迷糊糊地問：“什么？”

    裴辭站起來，擰好蓋子，摸了摸她的腦袋。

    “我說，我愛你?！?/br>
    他幾乎不會說這種歪膩的話，林昭心里顫了一下，抓住了他的手指。

    “因為我給你生孩子，所以才說的我愛你嗎？”

    “不是?！彼f，“你的愿意，讓我覺得你愛我?！?/br>
    “到現(xiàn)在了你還是認為孩子是我們沒有分開的紐帶嗎？”

    “不是。”他說，“我們沒有分開是因為相愛?！?/br>
    林昭笑了。

    “那裴辭，看來這些年，我也是個很好的妻子，對不對？”

    “……嗯?！?/br>
    你一直一直都很好。

    *

    可即便悉心照料，也還是阻擋不了命運安排。

    裴聞笙是個早產(chǎn)兒。

    像是為了印證林昭的夢一樣，她提前來到了家人面前。

    萬幸的是她很健康，也沒有太為難mama。

    奶奶給她取了個小名，叫早早。

    她上幼兒園的時候，問mama，為什么大家都叫她早早？

    mama說，“因為你比醫(yī)生叔叔預(yù)計來得還要快，屬于早產(chǎn)，我們都覺得很意外，又很驚喜，所以給你取名叫早早?！?/br>
    “你自己不喜歡這個名字嗎？”

    裴聞笙搖搖頭：“不！我喜歡！”

    “為什么？”

    “因為筆畫很少！”

    林昭愣了一下，哦，幼兒園最近在教寫自己的名字。

    比起“裴聞笙”，“裴早早”確實更容易寫。

    晚上她把這件事情放到飯桌上說，裴濯池被逗得哈哈大笑，嘲笑meimei笨得可愛。

    他已經(jīng)是小學(xué)生了，對什么都好奇的年紀，在學(xué)習(xí)上也展現(xiàn)出來。

    直到裴辭敲了敲他的碗，要他好好吃飯。

    笑歸笑，可發(fā)展到后來，裴聞笙的自我介紹是：“大家好，我是早早?！?/br>
    裴濯池則會說，“我是早早的哥哥?！?/br>
    因為裴家人趨利避害的關(guān)系，所以裴辭特別注意這兩兄妹的感情培養(yǎng)。

    林昭一開始總擔(dān)心他會變成尤可南口中的“女兒奴”，所以在懷孕的時候就對裴濯池說了。

    “你可以不用勉強自己當(dāng)一個哥哥?！?/br>
    裴濯池卻說：“怎么會勉強呢？mama，我很想體驗這個身份呢?！?/br>
    她不知道裴辭是不是教了他什么，因為孕期的痛苦讓她無力從心。

    反而是奶奶表現(xiàn)得更喜歡早早。

    有一次裴辭和裴聞笙吵架，就是因為鄭晚晴單獨給孫女買了一個小禮物。

    “你和哥哥是同一個奶奶，你得到了禮物哥哥卻沒有，你應(yīng)該和他分享?！?/br>
    “可這是奶奶買給我一個人的?！?/br>
    “裴聞笙，講道理。之前哥哥收到禮物是不是也和你分享了？”

    “我不管嘛！”

    女孩子生氣，總是不分年齡的。

    而裴辭也完全沒有哄女兒的意思。

    難為裴濯池小小年紀就要充當(dāng)和事佬，因為mama從來不干涉爸爸的教育方式。

    裴聞笙還小，屬于誰順著她她就喜歡誰。她和裴辭鬧脾氣鬧多了，反而和哥哥的關(guān)系越來越好。

    有一次作業(yè)，林昭看到了她寫的作文。

    寫的是我的爸爸。

    “我的爸爸，就是很平凡的爸爸。他好像不喜歡我，也不喜歡哥哥，只喜歡mama……”

    林昭嘆了口氣，覺得這樣不行。

    她先是和已經(jīng)寫完作業(yè)的女兒談。

    “早早，難道你沒有發(fā)現(xiàn)嗎？其實爸爸一直都對你和哥哥一視同仁呢，他雖然替哥哥參加校運會，但也沒有缺席過你的家長會。你想要的禮物，爸爸總是盡力給你買回來，你……”

    裴聞笙比了個“噓”的手勢。

    “mama，我都知道的?！?/br>
    “嗯？”

    裴聞笙低下頭，有些做壞事被揭穿的別扭。

    “我以為今晚會是爸爸檢查我的作業(yè)，所以我是故意這么寫的。”

    林昭：“……”

    她莫名其妙想起早早剛出生的時候，裴濯池明明很想看看meimei，總是在病房外徘徊，可真等大人要帶他進來了，他又大喊大叫地拒絕。

    林昭當(dāng)時以為他是心里不舒服。

    現(xiàn)在回憶起來，原來是兩兄妹都繼承了爸爸的嘴硬。

    *

    冬天的時候，林昭整理這一年拍過的照片，偶然翻到了前幾年的相冊。

    那一年，裴辭三十五歲。

    裴早早剛剛出生，像個剛出爐的糯米包子。

    林昭在老宅坐月子，他也跟著回來住。

    雖有無數(shù)傭人前仆后繼，但他仍是不放心地親力親為。

    又常常要處理遠程的工作，幾乎是筋疲力竭。

    那張照片就是他抱著女兒，困倦地躺在搖椅里打瞌睡。

    裴聞笙早就醒了，卻不哭不鬧，只睜著一雙眼睛，看爸爸睡覺。

    林昭路過的時候覺得好笑，找了相機拍了下來。

    后來她把這張照片拿給父女兩看。

    裴聞笙問：“爸爸抱的是誰？”

    他們昨天才鬧過矛盾，裴辭這會兒不想理她，于是冷漠地說，“這是哥哥。”

    “你騙人，這明明是我。”

    “我沒騙你，這就是哥哥?！?/br>
    “爸爸！?。。?！”

    “除非你為你昨天的錯誤道歉，不然這就是哥哥。”

    裴聞笙徹底崩潰，哭著喊。

    “mama?。。。?！”

    *

    裴聞笙繼承了林昭的貌美，年紀稍微長大一些了，就防不可防地吸引到了一些小男孩。

    有一天她突然對裴辭說：“爸爸，我要多大才可以結(jié)婚？”

    裴辭心感不妙，“你問這個干什么？”

    “我今天被求婚了?！?/br>
    林昭在和裴濯池拼拼圖，聽了這話，嚇得雙雙抬頭。

    裴辭倒是很冷靜。

    “哦，是嗎？是什么樣的人？”

    裴聞笙轉(zhuǎn)轉(zhuǎn)眼睛。

    “不知道呢，不過他說明天要送我戒指?！?/br>
    結(jié)果第二天，女兒真的帶了個塑料指環(huán)回來。

    林昭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裴辭這么生氣了，他一整晚都沒和裴聞笙說一句話。

    她睡前和早早聊了聊相關(guān)的問題。

    “寶寶，你現(xiàn)在年紀還小，不可以做這些事情，知道嗎？”

    裴聞笙笑嘻嘻地說，“我知道的，mama?！?/br>
    “那為什么還要收別人的戒指？”

    “我只是收了，并沒有答應(yīng)他呀?！?/br>
    “明天還回去吧，好嗎？”

    “好的，mama?！?/br>
    林昭直覺這孩子不會這么好說話，多問了一句，“早早，你是不是在計劃什么？”

    裴聞笙是個不會撒謊的小女孩。

    她告訴mama，“我在等爸爸送我更豪華的戒指！”

    回到房間，她發(fā)現(xiàn)裴辭在打電話。

    她問了一句他在干什么，裴辭什么都沒說，只讓她早點睡。

    結(jié)果第二天，家里真的有人送鉆石上門。

    林昭：“……”

    裴辭很嚴肅：“如果那個男孩子不能給你比爸爸更好的，你就絕對不可以和他結(jié)婚，知道嗎？”

    裴聞笙樂壞了，捧著鉆戒直說知道了知道了。

    林昭頭痛得想死。

    她想教育裴濯池不可以學(xué)他meimei，也不可以學(xué)他爸爸。

    結(jié)果裴濯池說，“放心吧mama，我既不會隨便跟女孩子求婚，也不會寒酸到送個塑料環(huán)環(huán)，更不會直接送她大鉆石?！?/br>
    “我起碼會問清楚，她喜歡什么。”

    林昭：“……”

    *

    這應(yīng)該是這本的最后一個番外了。一直沒想好女兒的性格和裴辭對待她的方式，倒是裴聞笙這個名字早早地就定好了。我本想寫一個愛女如命的裴辭，可寫來寫去都覺得不對勁，不像他。這個版本修了很多次，希望大家能夠滿意。

    奶奶更喜歡早早的原因是因為，她自己很想有一個女兒。正文里隱隱約約有過一丟丟伏筆。

    哥哥和meimei并沒有哪一個只像爸爸或者mama，他們是爸爸mama性格的融合。最后這個小段應(yīng)該可以表現(xiàn)出來…總是自顧自塞寶石給林昭的裴辭，和總是不懂珍惜這些貴重物品的林昭。

    總而言之，到這里算是徹徹底底地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