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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林黛玉眼中,賈元春在宮中的日子并不算多么如意。宮中妃嬪眾多,論起受寵,賈元春未必能排得上號;論身份,她始終不明白賢德妃究竟是什么品級。賈家人都是‘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地叫著,可自林黛玉被封為縣主,三年守孝期滿,也有資格去宮中覲見,就漸漸地明白了其中內(nèi)情。貴妃地位尊貴,宮中如今只有兩位貴妃,吳貴妃和孫貴妃,都有子女傍身,皇上對她們也比較看重。賈元春只是一名普通的妃子,賢德不過是給她的封號,看上去赫赫揚揚,但卻是個沒有分量的空架子。嗯,就和如今的賈家是一般的處境。 似乎到了這時,賈家余下的好日子就不多了。林黛玉心中擔(dān)憂起來,賈家現(xiàn)在是懾于林如海的遺書,才不得已與林家撕扯開來,因為他們還以國公府自居,內(nèi)心再如何不甘不舍,外面也是要個面子的。可是,如果一旦被抄家奪爵,問罪入獄,那面子就壓根不會在意了,一個破罐子還在乎啥? 去為賈家犯法的男人們求情開脫,那林家是沒有這個能力的。如果賈家眾人被下獄受罪,日后女眷被當(dāng)做奴婢發(fā)賣,甚至像巧姐那般流落風(fēng)塵,那林黛玉也會心生惻隱,出來援手一把,她不指望賈家有什么回報,只是不忍心見那些美麗的妙齡少女們隨著賈家淪落爛泥之中而已。今生與她們并無多少交集,但她們在書中是各有各的美好之處,結(jié)局卻都是一出出悲劇,讓人覺得黯然神傷。如果自己有能力,林黛玉內(nèi)心深處,并不愿意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在自己眼前發(fā)生。 可是,一想到賈家人的德性,林黛玉又猶豫不決了。賈家人不是厚道感恩的劉姥姥,滴水之恩,涌泉相報,賈家對她居高臨下地小小周濟了一回,在最后家破人亡之際,人人都避之不及,她卻傾其所有地救下了巧姐。 最可能的結(jié)果是,林黛玉贖出賈家人后,還要費心費力地給她們妥善安置,而且,永遠是得寸進尺,不會有滿意的時候。 最初,被林家救下逃出生天時,她們或許也會很感激的,哭著道謝,述說親情和自己的悔意都可能。但隨后,榮國府被朝廷收回,該如何安置她們呢?林黛玉倒是可以出錢給她們買個幾進的院子住下,再送給她們一個莊子,哪怕租出去,所得也夠她們生活的了。一個莊子的出息,總也得有幾百兩銀子一年吧,不見劉姥姥用賈家贈送的一兩百兩銀子,就能衣食無憂,還買田置地,成了個小地主。 但賈家人就能因此滿足嗎?各個主子們不要幾個丫鬟伺候?老太太、太太是慣用人參養(yǎng)榮丸等補藥的,家中的飲食不要精致一些么?喝的茶水得要能入得口吧,她們可不能像劉姥姥那般‘牛飲’;各個女眷身上的衣裳、頭面首飾也總要購置幾套吧?賈蘭還要讀書科舉的,那買書、筆墨紙硯的開銷可不少,還要請好先生,找好書院,林家可是有這資源的,這關(guān)系到賈蘭一生的前途,林家總不能袖手旁觀吧?賈寶玉更加不能受委屈,他的前途,只有請林家多cao心了;還有家中姑娘、小子們的婚事,她們?nèi)缃袷菦]那個本事和面子的了,但林家不一樣啊,總之,一切都要麻煩林家了! 咱們可是滴滴親的親人??!雖然女婿生前對賈家有誤會,但敏兒生前最是孝順的,怎么會忍心看著自己的老母親晚年潦倒,娘家淪落塵埃?玉兒你能讓母親在地下也不安心么 賈家反正什么都沒有了,百無顧忌。必要時,賈母還可以公開賣慘,譬如到林府門口哭訴哀求,下跪、尋死,各種花式表演。為了賈家和賈寶玉,林黛玉相信她是能做得出來的。林家是有頭有臉的汝瓷,林晨曦要科舉入仕,哪能不在乎名聲,徹底丟掉了臉面的賈家人,應(yīng)付起來還真不容易! 想到那可怕的麻煩,林黛玉打了個寒戰(zhàn),頓時就退縮了。她想了一想,她們還是早日離開這是非之地吧,免得麻煩上身。 林黛玉征詢了國子監(jiān)老師的意見,心中就有了底。她召來林晨曦,勸說他放棄這次的會試。 林黛玉道,她請教過國子監(jiān)的許多老師,包括孔祭酒,他們認為林晨曦天資不錯,讀書也極刻苦自律,前途似錦,但畢竟年輕了些,學(xué)問的底子還不算很牢固,這次能中舉人,是發(fā)揮得極好,但舉人和進士的區(qū)別還是很大的。建議林晨曦還是不要太著急了,靜下心來,埋頭苦讀,等待三年之后的下一次會試,希望能一舉成功! 林晨曦有些猶豫,心中有些不甘,但隨即林黛玉給出的理由說服了他。林黛玉說,會試不同于鄉(xiāng)試,考不上就當(dāng)做一次磨煉,人辛苦些也就是了。會試若是落第,那倒也罷了,就怕成績不上不下的,中了一個三甲同進士,那如何是好,該哭還是該笑?考上了想放棄么,那便是明晃晃地蔑視朝廷恩典,誰敢? 林晨曦被這句話打動,同進士類同于如夫人,一輩子注定要比二甲進士低一等,在林晨曦看來,那并不能延續(xù)父子兩進士的佳話,給林家爭光。于是,他改了主意,決定再好生苦讀幾年,只是覺得又要耽誤了林黛玉的青春,有些不安。 林黛玉又提出了,他們闔家送林如海的棺木去姑蘇,讓他葬入林氏宗墳,入土為安。江南文風(fēng)昌盛,名師薈萃,有名的大書院也甚多,這方面,京城都是比不上的。他們暫且不返回京城,林晨曦在江南苦學(xué)幾年,等到下次會試將近,再返回京城不遲。林家已非昔日可比,縱然林如海已不在了,他們姐弟二人,也無人能欺負上門的了。別的不說,就是林黛玉那縣主身份,放在京城或許不是特別顯赫的,但在江南,那就十分尊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