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嶠若有所感，視線一轉(zhuǎn)，兩人目光又一撞。

    他用眼神詢問她，湯儀以為他想問她什么，便挪坐過去。

    周嶠看著她，湯儀等著他“問”什么，結(jié)果兩人對望著久久無語。

    湯儀忍不住笑出聲，下一秒又捂住嘴巴，她眼睛看向門上的小窗口，幸好，沒驚動外面值夜的教官，不過，這個時候教官在睡覺，管理很松懈的。

    她湊到他身前，輕聲說：“我感覺，我們倆這樣，又聾又啞的?！?/br>
    聞言，周嶠有些莞爾。

    他問她：“現(xiàn)在可以說話了？”

    湯儀低聲道：“小聲點(diǎn)，我怕教官起夜的時候巡邏。”

    “嗯。”

    湯儀問他：“你是新生嗎？”他之前“問”她這么多問題，現(xiàn)在輪到她了。

    周嶠掃一眼這黑烏烏的靜修室，道：“算是吧?！?/br>
    “你為什么進(jìn)來？”

    周嶠沉默片刻，“早戀？”

    湯儀聽了，悄悄去看他，“我和你一樣?！痹捖?，她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心情。

    兩人畢竟不熟，沒講幾句氣氛便靜默下來。

    夜晚的靜修室落針可聞。

    她凝視那一束光投下的地方。

    時至今日，她依然感覺這一切像一場噩夢，可不知何時夢醒。

    看久了，困意漸漸襲來。她調(diào)整了一下睡姿，把一只手放在肚子上，另一只手自然垂在身側(cè)，感到舒適，慢慢進(jìn)入夢鄉(xiāng)。

    周嶠看眼身旁的女孩，又收回目光。他把手臂枕在腦后，微側(cè)了側(cè)身，醞釀睡意。

    早上的陽光帶著春末的和煦，暖洋洋的。

    周嶠睜開眼，屋內(nèi)光線微弱，排氣扇口的那堵墻似乎偏西面。光雖暗淡，比夜晚好一點(diǎn)，但看人依然不清晰。

    他想起身，卻感到手背上有點(diǎn)重。他伸手探去，指間觸及細(xì)膩的肌膚，明白過來是女孩的手壓在他的手上。

    周嶠望了眼她，女孩的臉側(cè)在另一邊。他輕輕托起她的手，慢慢放在地上，冷不防女孩一甩手，身上一重，肩上微沉，他再看，湯儀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

    她的頭枕在他頸窩處，臉頰溫軟，呼吸輕輕的，似乎睡得很沉。

    周嶠微微一怔，他雙手扶住女孩的肩膀，動作輕柔地將她放回原位。整個過程，他都沒去看湯儀。

    周嶠一手扶墻，試著站起來，雖然身上的傷看著嚇人，但都是皮rou傷，短痛之后會復(fù)原。他在小屋里走了一圈，發(fā)現(xiàn)除了排氣扇、投食的小洞外，角落里還有一個被磚頭掩住的狗洞，那處只塞了兩塊磚，手能探出去。

    他走到門前，透過小窗口觀察外邊的環(huán)境。

    外面是一條狹窄陰暗的走廊，有樓梯通往上面一層，樓梯轉(zhuǎn)角處擺張課桌椅，教官坐在那看管被關(guān)禁閉的學(xué)生。

    看了會，周嶠又坐回去，身邊的女孩仍在酣睡。

    他在腦海中把整件事從頭到尾地整理一遍，更確定現(xiàn)在自己需要耐心等待，對方不會平白無故將他囚禁在此，定是為了什么事想來和關(guān)琦琦脫不了干系。

    除開名字和大致樣貌，周嶠對關(guān)琦琦印象很淡。

    對情情愛愛，各種花樣的表白，他收到過不少；對學(xué)習(xí)和課業(yè)，他還算游刃有余。

    或許與基因有關(guān)，他父母是清正的大學(xué)教授，他從小學(xué)東西快，悟性好，耐心足夠，極少陷入什么難以擺脫的困境。

    他一直都在世人眼中優(yōu)秀、精英的那條路上走著。

    可走著走著，越來越不清楚自己究竟要什么了。

    某個時刻，周嶠陷入對自我的冷靜審視中。

    湯儀醒來時，下意識拿手揉揉后頸。

    靜修室是懲罰學(xué)生關(guān)禁閉的地方，常年悶關(guān)，無人打掃，石灰墻上有各種斑駁痕跡，有干涸的血跡、痰印……某些角落里散發(fā)著難聞氣味，夜晚，墻根里偶有老鼠出沒，吱吱亂叫。

    頭回被關(guān)的學(xué)生，無論男孩女孩，都會被一種深深的恐懼籠罩，在里面大哭大叫，起初會要挾外面的大人放他們出去，之后感到絕望，苦苦哀求著……

    湯儀不是第一次被關(guān)了，她清楚這些都沒有用。

    轉(zhuǎn)動幾下脖頸，視線里看見另一個身影，她愣了幾秒才想到，這是昨天被扔進(jìn)來的少年。

    移開目光，她一手撐地起身活動活動，腰臀處很麻，血液流通不暢，有種蟻咬嚙噬的感覺，她慢慢走到門前，看看輪換到哪一位教官。

    在她沒被關(guān)小黑屋前，一位前輩學(xué)生告訴她：大多數(shù)教官都很嚴(yán)厲，只有幾位教官脾氣還可以，稍稍講點(diǎn)道理，不會無緣無故體罰學(xué)生。

    看管靜修室的教官每天都有輪換，假如以后被關(guān)禁閉，見到脾氣還行的教官，可以跟他們提點(diǎn)合理的要求。雖然學(xué)生的請求不一定被允許，但至少不會受到懲罰。

    看著不遠(yuǎn)處那位在玩手機(jī)的教官，她抬手敲了敲小窗玻璃。

    教官老楊循聲望來，他收起手機(jī)，走過來。

    “洗臉?biāo)⒀?，可以嗎？?/br>
    門的隔音很差，她拿正常聲音說話，門外的人也能聽清。

    老楊面無表情地點(diǎn)頭，拿鑰匙開門。

    女孩從里面走出來，老楊守在門口，掃一眼小屋里的情況。

    少年倚墻而坐，昏暗里，無法辨認(rèn)他的神情。

    換班前，上一位教官對他有交代人一醒要跟上面的講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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