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主動聯(lián)系得我。”

    塔樓受創(chuàng)那一日，杜青光似乎猜到什么，飛劍傳書，讓杜圣蘭準(zhǔn)備上界一報還一報的時候，通知自己。

    保險起見，杜圣蘭沒有明確告知會哪天上界，但也收下了留有對方印記的傳訊符。杜青光能及時趕到，說明他已經(jīng)在上界守株待兔多日。

    追兵被杜青光攔住，杜圣蘭沒有絲毫喜悅，明明可以輕易得到魘的天道碎片，杜青光偏偏選擇了最難的方式，其中必然存在什么貓膩。

    “他會不會知道梵海尊者身體里還有一個天道碎片，又或者說……”

    顧崖木：“或者說每次破開界壁的人，都會得到一個天道碎片。”

    論對這方面的了解，牧童最甚，聞言若有所思道：“利用天道碎片修煉，多少會遭到點天譴，梵海自己的碎片用了這么久，溝通不了什么天地意志?！?/br>
    所以他才需要魘的那枚碎片，引導(dǎo)天雷降落。

    而梵海本身擁有的那枚碎片，在靈魂中孕養(yǎng)了數(shù)千年，其中凝聚著他的刀意和修行感悟，絕對比手鼓里的更適合用來修煉。

    想到這里，牧童不禁搖頭。

    算盤一個打得比一個精，只是杜青光對上梵海尊者，一樣是蜉蝣撼樹。

    ……

    論實力，杜青光自然遠(yuǎn)不如梵海尊者。

    僅僅是三招，他便已經(jīng)被重創(chuàng)，杜青光渾然不在意，以寒霖劍被毀為代價，刺出了第四劍。

    “天道碎片……給我。”杜青光說話的時候，面上全是血，但他卻是帶著笑意的。

    梵海尊者想要嘲笑這種自不量力，杜青光卻是看了眼遠(yuǎn)方：“有人在追殺你，不止一個，最多三十息，就會追來。”

    梵海尊者的感知更加清晰，東、西、北三個方向都有強(qiáng)大的氣息逼近，必定是羅剎道君叫人來了。雖然他也已經(jīng)通知過梵門，但未必趕得及。

    “天道碎片已經(jīng)被奪?！?/br>
    杜青光只是冷笑。

    從他的態(tài)度中，梵海尊者確定對方知道還有第二枚碎片，揚(yáng)刀揮去：“縱使拿到你也保不住?！?/br>
    杜青光平靜閃身：“天道碎片和殺你，他們會優(yōu)先選擇殺你?！?/br>
    仙威浩瀚，不是靠閃躲能避開的，杜青光自爆了法身，躲過這一刀。

    這個舉動讓梵海尊者猝不及防，這都已經(jīng)不是瘋子所能形容的，他就沒見過這么輕描淡寫爆法身的。

    “我還有兩具分身，每爆開一個，可以拖延十息時間。”杜青光冷靜做著計算：“要么給我碎片，要么你必死無疑?！?/br>
    遠(yuǎn)處氣息已經(jīng)越來越近，一直說著‘天助我也’的梵海尊者這次終于笑不出來了，揚(yáng)刀怒罵：“去你媽的老天爺！”

    第86章 圣人之上（二合一）

    一枚碎片靜靜漂浮在半空中。

    沒有光芒, 更像是一柄小刀，天道碎片原有的氣息被遮蓋，其中凝聚了無數(shù)刀意。

    梵海尊者這一刀終究沒有掃過去, 他選擇交出靈魂深處的那枚天道碎片。碎片離體后, 梵海尊者明顯虛弱了許多, 他的目光閃爍了一下, 寒聲道：“你會為今天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br>
    杜青光計劃中, 至少要再自爆一具分身, 才有可能脅迫對方就范。

    面對如此輕易的妥協(xié), 他感覺到了不對勁。

    眼下杜青光沒有功夫去琢磨，天道碎片的氣息做不了假, 抬掌隔空抓住碎片，他身如流星朝另一個方向飛速撤離。

    梵海尊者早在取出碎片的剎那，就已經(jīng)朝梵門而去。

    雙方誰也沒有耽擱, 對杜青光來說，無論是被梵門還是羅剎門追上，他都將功虧一簣, 梵海尊者更不必提，以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對上羅剎道君，怕是會身隕道消。

    ……

    一路尋著雪花獅子的氣息而去，粒子世界飛去了一座仙君洞府。

    粒子世界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完美的雨滴形狀，歷經(jīng)幾次追殺，幾近扭曲破碎, 杜圣蘭不確定它能不能瞞過仙君耳目。好在進(jìn)去后，并沒有引發(fā)什么異動。

    杜圣蘭松了口氣, 繼續(xù)尋找雪花獅子的下落。

    后廚。

    雪花獅子正在挑選食材, 借它走的仙君因為一絲饕餮血脈, 幾乎搜羅了各種奇特的食材，毫無疑問這里是廚子的天堂。剛抱起一顆特殊品種的大白菜，雪花獅子突然轉(zhuǎn)過身，大眼睛鎖定某個方向。

    它的感知力超尋，當(dāng)初顧崖木偷偷給杜圣蘭鍛劍時，也是因為這份感知露餡。

    杜圣蘭并未離開粒子世界，他身上有傷，外面仙界的靈壓容易造成二次傷害。一條牛腿從中伸出，乍一看就像是空氣里長出來的，十分嚇人。

    雪花獅子卻是主動湊近，它在這條牛腿上，感知到了冥都的氣息。

    杜圣蘭打開粒子世界，熟悉的聲音傳出：“進(jìn)來?！?/br>
    雪花獅子不帶遲疑鉆了進(jìn)來。

    杜圣蘭長發(fā)披散，有些狼狽地靠在銀龍身上，見到它嘴角扯出一抹笑容。

    雪花獅子一愣，突然跳出粒子世界，再回來時抱著一些食材和藥罐，在粒子世界開始生火煮藥。

    杜圣蘭笑容凝固。

    雪花獅子：“給你熬湯，滋補(bǔ)?！?/br>
    即便它再三強(qiáng)調(diào)自己會控制住，只是尋常熬湯，杜圣蘭依舊無法在這方面給予多少信任。不動聲色按了按銀龍的身子，低聲道：“你去?！?/br>
    顧崖木變回人形，接替了煮湯的活計，杜圣蘭招了招手，換雪花獅子過來充當(dāng)靠枕。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之后羅剎門和梵門很可能要爆發(fā)一場大戰(zhàn)，界壁附近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看守。他們?nèi)缃袷治找黄斓浪槠孟劝踩陆纭?/br>
    不出意外，界壁附近多出了數(shù)位仙人，都是剛剛接到通知趕過來的梵門弟子。

    “這是怎么了？我看到好多精英弟子受命，正在趕往另外一處?！?/br>
    正說著，耳側(cè)突然擦過一陣奇怪的氣流，他警惕回過身，只看到空空一片。

    穿過界壁夾縫，真正離開界壁時，眾人心頭方才一松。杜圣蘭從粒子世界中走出，讓血雷先回到塔樓休養(yǎng)，他則先領(lǐng)著雪花獅子去見陰犬。

    父子重逢沒有什么感人至深的畫面。陰犬僅僅是靠近嗅了嗅，確定小陰犬沒受傷，并未多說兩句話。

    杜圣蘭：“我需要幾個實力強(qiáng)的人，在界壁口守著?！闭删排苍?，他一并道出杜青光手上有天道碎片的事情：“無論成敗，杜青光必定重傷，只要能攔住，我們可以坐收漁翁之利?！?/br>
    說到最后幾個字時，杜圣蘭眉頭皺了一下。

    九奴看出他不太樂觀，似乎沒抱幾成希望。

    杜圣蘭如實說道：“如果我是杜青光，這個時候就不出來。”

    塔樓，冥都……這些都是繞不開的關(guān)卡，那還不如待在上界，兩大勢力開戰(zhàn)，更容易找到喘息之機(jī)。

    看他才舒展的眉頭再度皺起，九奴岔開話題：“大和尚來了?！?/br>
    五蘊(yùn)和尚來了已有一段時間。

    手腕上纏著佛珠，他正站在血色石碑下抬頭觀望，每個來到冥都的大能者，都對這石碑產(chǎn)生過興趣，會多看兩眼。

    杜圣蘭尚未走近時，就叫了一聲‘大師’。

    上次在魔淵消耗了部分功德金光，杜圣蘭終于沒有那么刺眼，不過也好不到哪里去，五蘊(yùn)和尚和他說話時，甚少直視。

    杜圣蘭邀其去人面樹冠小坐，親自泡了壺茶。

    五蘊(yùn)和尚不像尋常和尚說話縹緲，就事說事：“貧僧近來率弟子在外歷練，昨夜金禪寺有人闖入，被重傷后逃跑。”

    “偷東西？”

    五蘊(yùn)和尚搖頭：“偷人。”

    “……”

    “先前玉面刀的兩位妻子關(guān)在寺內(nèi)，昨夜闖入者搶走了一個?！?/br>
    杜圣蘭不動聲色喝了口茶，是他想復(fù)雜了，真的只是單純偷人。

    當(dāng)日混戰(zhàn)，孫氏姐妹落入了金禪寺手中，杜青光則帶走了刀侍，后來陰犬搜索玉面刀的記憶，杜圣蘭才終于知道杜青光為何選擇刀侍。

    孫氏姐妹是極陰之體，女子仙根移植到男子體內(nèi)，本身容易陰陽相沖。相較之下，刀侍要更為合適。

    金禪寺從孫氏姐妹口中初步對上界有了了解，后來下界的仙人漸多，這對姐妹花不剩多少價值，礙于冒然放出會多兩個敵人，她們便一直被困在寺中。

    價值降低，看守上也不像從前那般嚴(yán)密。

    杜圣蘭幾乎是下意識想到某個人，緩緩?fù)鲁鲆粋€名字：“裴琉焰?！?/br>
    除了裴琉焰，其他人沒有這么做的理由。

    五蘊(yùn)和尚來找他也是因為這點，不久前裴琉焰親口承認(rèn)天生道體能補(bǔ)天，也公布了二人的母子關(guān)系。

    “杜青光施主移植仙根，這位裴施主怕是在打類似的主意?！?/br>
    說罷五蘊(yùn)和尚不免多看了杜圣蘭兩眼。父母和子女本質(zhì)都是獨立的個體，一方惡一方善乃常事，但如此極端的特例，世所罕見。

    杜圣蘭抿了下唇，嘆道：“多謝大師相告?！?/br>
    五蘊(yùn)和尚搖頭，輕聲道：“有因，才有果?！?/br>
    裴琉焰擅闖金禪寺，沒有證據(jù)金禪寺無法直接和裴家對上，告知杜圣蘭，是為了讓他早做準(zhǔn)備，無論裴琉焰目的如何，杜圣蘭少不得都會阻撓一二。

    在這點上，雙方的目的一致。該說的已然說完，五蘊(yùn)和尚站起身，準(zhǔn)備離開。

    杜圣蘭忽道：“有件事我一直不解，以大師的實力，早就該飛升才對?！?/br>
    界壁一開，杜青光和竹墨先后成仙，其余有能力者，無一不是為了成仙用盡手段，他自己也不能免俗。唯獨五蘊(yùn)和尚，似乎根本沒有成仙之意。

    “佛門人，更容易走火入魔?！?/br>
    禪學(xué)奧妙無窮，鉆研得越精，反亦深陷其中。五蘊(yùn)和尚搓著佛珠：“所以成仙前，貧僧會先立下宏愿。”

    如此，無論走哪條道，都是為了更加接近宏愿本身，于道心有益。

    杜圣蘭聽明白了，更清楚宏愿不可輕立，五蘊(yùn)和尚自然會無比謹(jǐn)慎。

    兩人說話的時候，門突然被牛角頂開，牧童騎牛進(jìn)來：“大師，下一步準(zhǔn)備去哪里？”

    杜圣蘭眼一瞇，這么有禮貌，八成沒好事。

    五蘊(yùn)和尚對牧童沒幾分了解，淡笑不語。

    牧童來到杜圣蘭身邊，壓低聲音說：“佛門圣地，佛祖保佑，你可以嘗試在那里補(bǔ)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