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緊張，我是來幫你的。”

    杜圣蘭遲遲不死，天道甚至許以一個天生圣人的身份，這讓牧童很是著急。牧童不能干預(yù)杜圣蘭的死活，但可以借刀殺人。規(guī)則限制，他無法做得太明顯，牧童坐在黃牛背上冷冷望著胥洲：“我可以指點(diǎn)一下你的陣法。”

    一個完美的困陣，可以困住雷劫的陣。

    ……

    仁義堂。

    突破后立刻就趕去杜家劈人，后又趕路多日，杜圣蘭現(xiàn)在身心俱疲。但他沒有要休息的意思，坐在院中安靜地修煉。

    顧崖木不知何時出現(xiàn)：“你該去休息。”

    杜圣蘭睜開眼：“沒有這個必要?！?/br>
    斑駁的樹影在雪地上顯得張牙舞爪，顧崖木似笑非笑：“當(dāng)年我在民間行走，曾聽婦人哄小孩，如果不聽話睡覺，就會被大灰狼吃掉?！?/br>
    杜圣蘭張了張口。

    原來就在顧崖木說話的時候，雪地上的樹影被一個更大的陰影遮蓋，地面出現(xiàn)一片龐大的黑霧，看輪廓分不清是狗還是狼。

    顧崖木顯然也注意到了，不動聲色將杜圣蘭護(hù)在身后。

    這團(tuán)陰影帶給杜圣蘭前所未有的危機(jī)感，喉頭一動問：“如果我現(xiàn)在睡覺，它會離開嗎？”

    顧崖木殘酷回應(yīng)：“恐怕不能?！?/br>
    咚咚咚。

    外面人根本沒有征求主人家的意思，扣完門，身體直接從門縫擠了進(jìn)來。這一幕十分驚悚，支離破碎的身體流淌一地，又重新復(fù)原，紙面人臉飄到陰影旁。

    “你，很好吃?！标幧脑捳Z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紙面人臉只有兩個小洞代替眼睛，看不出焦距，但是杜圣蘭篤定，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得。

    顧崖木眼神陰冷，掌心中竄出一團(tuán)散發(fā)恐怖氣息的火焰。

    紙面人臉?biāo)坪醺兄轿ｋU，稍稍朝后挪了一步：“但它不吃你。”

    杜圣蘭突然明白過來，紙面人臉只是陰影的傳話者。

    “邀請你……來……當(dāng)冥子。”

    這句話紙面人臉說得有些費(fèi)勁。

    冥子？

    聽著身份很高貴。

    顧崖木寒聲打破杜圣蘭的憧憬：“他們是要將你的心換成不滅蠟燭，融合成一具行尸走rou?！?/br>
    杜圣蘭面色一變：“為什么是我？”

    問話的時候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很可能和自己‘死’過一回有關(guān)，他奪舍了天雷，相當(dāng)于道體消散過一回。

    這次開口的是陰影，陰影融合成一團(tuán)黑霧，周圍的溫度驟降不小，空中的雪花凍結(jié)成冰粒。黑霧吐出兩個字：“適合?！?/br>
    杜圣蘭心道這么會說廢話，應(yīng)該和天機(jī)道人很有話題聊。

    顧崖木掌心的火焰越來越明亮，他雙目微微一瞇，顯然動了殺心準(zhǔn)備出手。

    杜圣蘭拉住他的袖子，搖了下頭。冥都擅咒，顧崖木本就有傷在身，一旦交手，勢必會讓傷勢更加惡劣。

    “成為冥子，是不是代表不死不滅？”

    黑霧稍稍動了下，像是認(rèn)同。

    杜圣蘭：“我有個朋友，死了至少一千年，但靈魂還活著，冥子這么尊貴的身份，更適合他?！?/br>
    見黑霧沒有回應(yīng)，杜圣蘭連忙道：“我和他做過交易，身上應(yīng)該有他的氣息，不信你聞聞看？”頓了下尷尬地笑了笑：“我不是拿你當(dāng)狗看……”

    黑霧突然湊近，顧崖木手已經(jīng)變成龍爪。但黑霧沒有更多的動作，繞著杜圣蘭走了一圈，過了許久，啞聲道：“你的朋友……很不錯?！?/br>
    它還沒有遇見過，如此腐爛的靈魂氣息。

    杜圣蘭目露懷念：“是的，他人特別好，不但給了我活命的機(jī)會，還幫忙完善功法，我一直很感激想報答他?！?/br>
    說完又輕聲道：“我為冥都提供一位合適的冥子人選，介紹費(fèi)……”

    這下，就連紙面人臉都看了他一眼。

    “……朋友？”黑霧嘶啞的聲音帶著一絲懷疑。

    杜圣蘭面無表情：“真朋友，所以送他千秋萬代。”

    第45章 一個好人（二合一）

    回想顧崖木先前的話, 杜圣蘭緊接著說道：“我還為你們省了工本費(fèi)。我那朋友身體狀態(tài)特殊，用不上不滅蠟燭，這蠟燭……”

    他能敏感地捕捉到萬物氣息變化, 發(fā)現(xiàn)黑霧的輪廓變得有些粗糙不善, 沒有大言不慚地索要不滅蠟燭，轉(zhuǎn)而道：“能力范圍內(nèi)，可否幫我三個忙？”

    一片沉默。

    “兩個？”

    黑霧終于沉沉開口：“一個。”

    杜圣蘭和顧崖木對視一眼, 遂即道：“我還想請問一下，冥子應(yīng)該享受不了什么實(shí)權(quán), 對嗎？主要我害怕我朋友為了幫我濫用公權(quán)……”

    按照顧崖木的說法, 一般冥子的制作過程很是殘暴，大概率會像紙面人臉一樣麻木。這種充其量在冥都當(dāng)個吉祥物。

    黑霧沒有理會這個看似愚蠢的問題，倒是紙面人臉陰森森強(qiáng)調(diào)：“冥都, 永遠(yuǎn)只有一個主人?！?/br>
    杜圣蘭徹底放下心來。

    一根黑長的狗毛飛到他手中, 杜圣蘭再一抬眼, 恐怖的黑霧不見，紙面人臉又以那種極其恐怖的方式從門縫‘流’了出去。

    杜圣蘭低頭研究手里的這根狗毛, 看久了覺得視線有點(diǎn)模糊，黑色的狗毛似乎蠕動了一下，看著像是水鬼的頭發(fā)。他嘗試將狗毛收進(jìn)儲物戒, 發(fā)現(xiàn)失敗了。

    “活物？”只有活物才不能收進(jìn)儲物戒。

    杜圣蘭一時有些犯難，把這東西直接裝進(jìn)袖子里，讓人生理上有些不適。

    顧崖木適時遞過來一枚戒指。

    戒指表面鑲嵌的紅色寶石可以抵御沼氣, 一般派不上用途，杜圣蘭戴在手上, 黑長的狗毛自動鉆進(jìn)寶石中, 紅寶石多了一絲雜質(zhì), 乍一看有些像是花紋。

    伸長手指對著月光，杜圣蘭凝視戒指道：“他們走得急，既沒問我牧童下落，也沒說這東西的用法。”

    顧崖木：“牧童能定位你的存在，陰犬也能透過他留在你身上的氣息，反定位對方。”

    因?yàn)榈谝淮谓灰纂S道體潰散作廢，第二次牧童是靠個人推測找到杜圣蘭，但重新做了交易后，牧童又能重新定位杜圣蘭的存在。

    杜圣蘭沉默片刻，這種聯(lián)系有些像是困擾天機(jī)道人的血咒，顧崖木也可以無時無刻知曉對方的位置。他的淬體法對解除血咒有用，不知日后能否效仿此舉，解除自己和牧童之間的聯(lián)系。

    顧崖木忽然抬頭看向更遠(yuǎn)處：“今晚我們的客人很多?！?/br>
    杜圣蘭隱隱猜到這位來客是誰，暫時進(jìn)屋回避。

    顧崖木沒有什么好做準(zhǔn)備的，仁義堂內(nèi)，他一直保持絕殺殿殿主的扮相。

    就在杜圣蘭剛關(guān)上門不久，庭院中多出一道身影，來人故意泄露出一絲氣息，預(yù)示自己的到訪。

    “斬月山宗主親臨，還真是讓人驚喜?！焙竺鎯蓚€字顧崖木說得略帶嘲諷。

    竹墨甚少說廢話，開門見山道：“聽聞墨蒼私闖仁義堂，我這有一事，正好對你我都有利?！?/br>
    兩人說話有結(jié)界阻擋，杜圣蘭在屋內(nèi)什么也聽不見，但他能猜出個大概，感慨顧崖木不愧活了上千年，自己在城府這方面還是稍遜一籌。

    屋內(nèi)沒有點(diǎn)蠟燭，杜圣蘭靜坐在桌前，指腹輕輕摩擦著戒指表面，從中滲出的絲絲涼意一直能刺到心尖口。

    “冥都的首領(lǐng)是只陰犬……”陰犬一般都很弱，是遭受過極致虐待死去的狗妖怨念所化，為什么冥都的這只狗如此強(qiáng)？

    對方出現(xiàn)的剎那，杜圣蘭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jī)感。

    莫非這狗能克自己？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紙面人臉說他很香，顧崖木強(qiáng)調(diào)過陰犬什么都吃，會不會也吃天雷？

    這個結(jié)論讓杜圣蘭臉色有些難看。

    屋門被推開，一起吹進(jìn)來的還有夜風(fēng)和雪花，杜圣蘭被打斷思路，抬頭望向門口的顧崖木：“竹墨走了？”

    顧崖木頷首。

    “明日我就會公布墨家封劍靈一事，剩下的自有竹墨去推動?！?/br>
    杜圣蘭垂了垂眼，竹墨肯定也能猜到顧崖木會將今晚來訪的事情抖出去，想來他也并不在意，劍靈對于斬月山的威脅不小，墨家敢封劍靈，就能做出更喪心病狂的事情，比如抓劍修喂劍招。

    一旦劍靈成長到一定境界，難保墨蒼不會打竹墨的主意，單論實(shí)力，墨蒼在竹墨之下，但有劍靈相助可以全身而退。連續(xù)幾次切磋，等到劍靈破解了竹墨的劍招，斬月山的喪鐘也就敲響了。

    “聽說百年前，墨蒼找竹墨切磋過，”杜圣蘭嗤笑道，“倘若不是劍靈每百年都要沉睡，竹墨的劍招又不好破解，斬月山早就不復(fù)存在?！?/br>
    雙方的這個結(jié)，怕是解不開了。

    翌日一早，天還沒亮，顧崖木從容來到天機(jī)樓，低沉的嗓音整條街都能聽見。

    “墨家用活人封劍靈，天機(jī)樓身為第一情報組織，應(yīng)該早就知曉內(nèi)情?！?/br>
    修士的生活不分早晚，路過的行人不少，聽到這句話紛紛駐足。

    “本座能理解天機(jī)樓不敢得罪一方大勢力，如今本座愿做你們的靠山，天機(jī)樓大可讓世人知曉真相。”

    如果現(xiàn)在外面站著的不是一個渡劫期，天機(jī)樓眾人現(xiàn)在就想要下去把他那張嘴給撕了。護(hù)衛(wèi)匆匆忙忙跑商去通知管事：“大事不好了……”

    “聽得見?！惫苁抡谡鐒e一樣古董，淡淡道：“他喊這么大聲，城門外都能聽見?！?/br>
    護(hù)衛(wèi)急切：“這不是把我天機(jī)樓往炭火上烤？”

    管事擺擺手，不以為意：“竹墨昨日去過仁義堂，想來他很快會有所動作，我們裝死就行?！?/br>
    他不擔(dān)心墨家，也不擔(dān)心竹墨，天機(jī)樓能存活到現(xiàn)在，暗地里的力量足以和大勢力抗衡，唯一不在掌控當(dāng)中的是南域的新訪客。管事沉聲道：“你去通知所有分部，不惜一切代價搜集和冥都有關(guān)的情報。”

    護(hù)衛(wèi)愣了愣，抱拳應(yīng)是。

    ·

    墨家有沒有劍靈，世人并不知曉，不過就算有，也不一定就是活人封劍靈。

    墨蒼前些天私闖仁義堂，這位前絕殺殿殿主不忿下給對方找不痛快也是正常，但也有人覺得此事沒這么簡單，天生圣人渡劫時，用門票費(fèi)的方式收集到了不少情報，其中肯定有不少大勢力的陰私。

    消息傳到墨蒼耳中，墨家內(nèi)部幾位高層以最快速度召開了一場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