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奏疏，皇帝沒勁了，若湘明白皇后在救她，來不及謝恩就半躬身離開。

    慎昭華熱情地招呼皇后上來坐，眼梢挑出幾抹風(fēng)情，含羞帶媚。裴瑤站著沒動，陣陣香風(fēng)吹來，她沒忍住，打了噴嚏。

    裴瑤與慎昭華的容貌相距很大，裴瑤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風(fēng)雅，長而卷翹的眼睫下的一雙眼睛明媚如初，一眼就讓人感覺到溫暖。

    而慎昭華是風(fēng)塵女子，一顰一笑都帶著媚人的鉤子。

    皇帝一把拉過慎昭華的手臂，當(dāng)著皇后的面就咬上了她的唇畔。裴瑤嘆氣，微微側(cè)身，縮在裙擺下的小腳輕輕朝前邁了一步，皇帝陰魂不散地聲音傳來了：皇后怎地不穿朕賜你的衣裳？

    穿、穿、穿，穿你娘個頭！

    裴瑤心里罵人了，轉(zhuǎn)而一想，太后也是皇帝的娘，不能罵太后，心里又念了一句經(jīng)，算作悔過。

    轉(zhuǎn)過身子后，她又是一副低眉乖巧的樣子，隨口就說道：上次穿了，太后不高興就不敢再穿了。

    又是太后?；实蹮o端煩躁，狠狠地將慎昭華從自己的腿上推了下去，一聲尖叫，裴瑤捂住眼睛。

    栗夫人也是心頭一跳，開口想要說話，裴瑤搶了她的先：太后娘娘就常夸夫人端莊，衣裳得體，很得她心意。

    裴瑤看得清，栗夫人頭頂上又是一圈圈藍(lán)色的泡泡，不懷好意，她自然不能縱容。

    聞言，皇帝一頓，目光陡然變得陰鷙，伸手就掐住了栗夫人的脖子。

    慢步走來的太后瞧見皇帝殺人，下意識皺眉，腳下恰有一石子硌腳，她隨手撿了起來，朝著小皇后的后腦勺丟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裴瑤：又打我。

    皇帝是個助攻的。評論區(qū)里喊皇帝死，我就給算一下?；实鬯懒耍碌劾^位，太后十七歲，太皇太后二十四歲。

    你們?nèi)绦奶蠖臍q就做太皇太后嗎？

    天氣太熱，記得給皇叔澆灌下營養(yǎng)液。

    明日太熱，所以明天不更新，我們后天見啦。

    第7章

    裴瑤莫名其妙地又挨了一下，忙向后看去，太后被一群人簇?fù)碇鴣砹恕?/br>
    皇帝殺人，太后作何打她？

    想不明白，她趕緊上前去拉開皇帝與栗夫人，陛下、陛下息怒、太后來了。

    最后四字最管用，皇帝頓時就松開了手，惡狠狠地瞪著栗夫人，栗夫人瑟縮著肩膀哭出了聲音，她受不了了。

    她是最早嫁給皇帝的，生育長子，本該受盡榮寵，但皇帝沉于美色，逼得她也穿上不倫不類的衣裳。她是名門望族養(yǎng)大的女兒家，端莊矜持，怎么能與這些伶人**相提并論。

    她哭出了聲，瞥見遠(yuǎn)處的太后，幾乎撲了過去，太后、太后，陛下想要?dú)⒊兼?/br>
    皇后眨了眨眼，此時栗夫人頭頂上并無藍(lán)色的泡泡，想來是真心哭訴了。

    太后不動聲色地避開栗夫人的觸碰，不緊不慢地看了皇帝一眼，皇帝的家事，哀家不好過問。

    皇帝頓時松了一口氣，又來了精神，可嘴巴一張想起那些被太后懲治的后妃，他又縮回亭子里。太后阻止他立慎昭華為后的時候可沒說這些話。

    為著小命著想，他不敢吭聲了。

    裴瑤有些驚訝地看過去，太后不管，為何還要打她？

    栗夫人哭得凄慘，半伏在太后腳下，但她只哭，并不敢說什么，好似在畏懼什么。裴瑤看不懂這些復(fù)雜的事情，但今日太后穿得很好看。

    夏日里涼爽為主，太后穿了一件淺綠色的織錦繡金的對襟蓮花裙，發(fā)髻以一只通體碧綠的翡翠玉簪為主，一雙手纖細(xì)白膩，懶散地搭在了宮娥的手上。

    她站在眼光里，頭頂上的泡泡給她添了幾分粉嫩的顏色，只是綠和粉紅，好像有些不搭配。

    裴瑤安靜地看著太后，想要在她頭頂上看出一兩個不同顏色的泡泡，細(xì)細(xì)地盯了會兒，眼睛都疼了，也沒有看到。

    太后的眼底像是深潭，深不見底，尋常人都十分畏懼。

    裴瑤在想著太后與一般的宮妃的區(qū)別。太后并非是慎昭華那樣眼尾挑羞帶媚的美人，也非栗夫人般寡淡無趣。

    相反，太后身上有一股凜冽的氣質(zhì)，這是裴瑤從未見過的，那股氣質(zhì)讓人心存畏懼，不敢直視、不敢忽視。

    她就這樣望著太后頭頂，而太后只瞥了她一眼，皇后。

    裴瑤回身，太后已經(jīng)走了。

    她趕忙跟上。

    太后身側(cè)的宮娥退下去，讓出了一側(cè)的位置。裴瑤腦門一熱，將自己的胳膊放在太后面前。

    太后很給她面子，將手放在她胳膊上搭著，皇后是想除了栗夫人嗎？

    不想，她先刁難我的。裴瑤據(jù)實(shí)說話。她有鳳印，想除去栗夫人不難，沒有必要在這等場合。

    她很早之前就學(xué)會在艱難的環(huán)境下保護(hù)自己，在不知是敵是友的情況下不要肆意去發(fā)難，容易得不償失。

    皇帝的兒子太多，多到她都記不清名字，若是想要除去，那也太難了。

    皇后懂得自保了。太后很快就收回自己的手，轉(zhuǎn)身朝著宣室的方向走了。

    留下發(fā)懵的裴瑤。

    她泄氣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窺不出太后的心思，一個人怎么可以無欲無求呢？

    世界上沒有一人是無欲無求的，貪權(quán)、貪色、貪財(cái)是最基本的，甚至有人同時占據(jù)這三者。裴瑤曾見過有一人來上香，頭頂上冒著三種泡泡，更甚者，頭頂彩虹。

    太后是她見過最奇怪的人。

    裴瑤收回視線，轉(zhuǎn)身離開。

    而涼亭里的皇帝也離開了，栗夫人痛苦出聲，望著皇帝離去的方向，咬緊了牙關(guān)。

    殊不知遠(yuǎn)處的裴瑤將她的心思看得徹底，她頭頂上的泡泡化為了藍(lán)色，恐怕不再是做皇后了，看著皇帝遠(yuǎn)去的背影，是想取代皇帝？

    栗夫人的兒子今年十五了，比裴瑤小了兩歲，皇帝不理政事，皇長子自然也不可能入朝。

    裴瑤瞬息就明白了，栗夫人也想做太后呢。

    回到椒房殿的時候，若湘顫顫驚驚，皇后。

    哀帝和殤帝有子嗣嗎？裴瑤直接就問了。

    有，不過都死了。若湘小聲解釋。

    裴瑤不問了，人都死了，再問沒有什么意思，反而臟了自己的耳朵，她摸摸自己手臂，好像還殘留太后的溫度。

    今日又是失敗的一日。

    太后沒有任何欲望，她就不知該怎么討好。

    ****

    到了七月初的時候，皇帝又納了幾名美人，賜了新衣。

    美人不懂事，穿著新衣去給皇后請安，明擺著是顯擺，而皇后也賜了衣裳，是一套棉衣。

    午時的日頭最為酷熱，美人穿著厚重的棉衣站得筆直，裴瑤坐在樹蔭下乘涼，若湘遞來冰鎮(zhèn)過的甜瓜，她一面吃，一面問若湘：太后現(xiàn)在在哪里？

    宣室殿見朝臣。

    陛下呢？

    在太液池畔與慎昭華戲水。

    話音剛落，美人倒了下來，伺候她的婢女高喊：美人暈倒、美人暈倒了。

    裴瑤睨了一眼，淡淡道：送回去，請個太醫(yī)，估計(jì)被曬傷了，瞧著臉蛋都黑乎乎地，讓太醫(yī)治一治。

    內(nèi)侍們應(yīng)聲去抬著美人的身子出去。

    裴瑤看了一眼幾上的甜瓜，帶上，去給太后請安。

    若湘皺眉，皇后怎么總喜歡往太后跟前湊？

    到了宣室殿前，丞相也在，他滿臉憂愁，見到皇后匆匆行禮。裴瑤奇怪：丞相怎么了？

    皇后娘娘不知嗎？丞相反問她。

    裴瑤睨了他頭頂，并無異色，丞相為國為民，著實(shí)辛苦，她搖首：丞相直言。

    陛下召了您的meimei二姑娘入宮，忠義侯誓死不肯，陛下下令將躺在榻上病得糊涂的二姑娘拉進(jìn)了宮里。丞相直嘆氣。

    裴瑤若有所思，太后怎么說？

    丞相道：太后說那是陛下家事，作為嫡母，不好多管。

    裴瑤無所波動，太后心腸冷硬慣了，不幫忙也在情理中，她沖著丞相擺擺手，我試試。

    丞相覷了一眼不管事的小皇后，稚氣未脫，哪里能勸說得動太后。

    皇帝昏庸好色也太后捧出來的，當(dāng)日他抓了美人入宮的時候，太后若可以管問，皇帝也不會愈發(fā)囂張。

    裴瑤不知舊日的事情，提了裙擺進(jìn)殿。

    殿內(nèi)涼快，一進(jìn)去就感覺一陣涼快，裴瑤小小地邁動步子，宣室殿太大，外間的光照不進(jìn)來，白日里就點(diǎn)了銅枝燈。

    她走進(jìn)去，里面坐著兩人。

    太后對面的人站了起來，裴瑤看了過去?；疑陆笊侠C著山河水墨，波瀾壯闊，有著大氣之美，她想起一人。

    國師百里沭。

    朝堂上下，文臣武將，皆是男子，唯有一人，以女子之身站在朝堂上。

    國師是惠明帝晚年破例請來的，傳聞百里沭極善占卜，可預(yù)知未來。

    百里沭朝著皇后的方向遙遙下拜：臣百里沭見過皇后娘娘。

    起來吧。裴瑤喚起，目光凝結(jié)在國師的五官上，冷硬的弧度散出幾分不近人情的氣勢，她又看看對方頭頂，藍(lán)色的泡泡。

    國師動了權(quán)欲。

    一眼看過，裴瑤就不在意她了，走到太后跟前，太后不等她行禮就問道：皇后為了裴二姑娘的事情來的？

    不是。裴瑤否認(rèn)，假裴瑤進(jìn)不進(jìn)宮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再者她本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為何要管敵人的生死。

    太后驚訝，皇后為何而來？

    天氣炎熱，我來看望太后。裴瑤的心撲通撲通的，就像是小鹿在撞一樣。

    百里沭忽而開口：皇后娘娘應(yīng)該自稱臣妾。

    裴瑤不得不扭頭去看這位國師，下意識瞇了眼睛，國師很閑嗎？

    國師下去吧。太后發(fā)話。

    百里沭這才俯身退了下去，臨走前還看了裴瑤一眼，唇角勾了勾。

    太后，國師心術(shù)不正。裴瑤等人走了就告狀。

    太后這才抬了眼眸看她，確實(shí)心術(shù)不正，皇后怎么看出來的？

    百里沭的本事了得，糊弄得惠明帝一日吃了十幾顆丹藥?；菝鞯鬯篮螅职踩撋?。

    等李旭做了皇帝，百里沭又來太后面前進(jìn)言，原話是：太后娘娘鳳體安康，可命中有一劫，需找合適的人來替您應(yīng)劫。

    我、臣妾裴瑤改了稱呼，不大習(xí)慣臣妾這個自稱，對面的太后擰眉：不必聽國師的。

    國師面相狡詐，一看就知并非良善之人。裴瑤隨口扯謊，太后也不信她能看出人的欲望，指不定將她當(dāng)作怪物殺了。

    太后笑了，恍若烏云蔽月后的月光，尤為皎潔，裴瑤看得眼睛里發(fā)亮，太后真好看。

    國師確實(shí)心思不正，但與面相無關(guān)?；屎笮睦锵刖饶愕膍eimei嗎？哀家可以幫你。太后凝神，目光漫不經(jīng)心地落在小皇后的眼睛上。

    干凈、皎潔，若星辰明光。

    裴瑤搖首：不想救。

    太后詫異：哀家面前可直言的。

    裴瑤卻問太后：太后會救害過自己的人嗎？

    不會。太后直接拒絕。

    裴瑤鄭重道：她害過我。

    太后若有所思：那便不救了。后宮里貴妃一位空著，皇帝想給她貴妃的名分，皇后意下如何？

    裴瑤沉思，望了一眼太后頭頂上粉色的泡泡，太后溫柔又善解人意，外間為何說她殘暴。

    欺人太甚！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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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兩人同處一室，心思各異。

    裴瑤眼睫顫顫，思量著太后的意思，陛下將人迎進(jìn)宮，沒有給位分嗎？

    陛下只摘花，不給花擺放的位置，多是花兒自己求。太后抬起眼眸，靜靜地看著裴瑤。

    裴瑤神色懨懨地，雙眼有些空，不知在想什么，那雙眼睛一直盯著太后頭頂去看。

    太后順著她的視線去摸了摸自己的頭頂，皇后在看什么？

    看、太后娘娘的步搖很好看。臨到嘴邊，裴瑤及時改了口，小臉微紅。

    太后再沒說什么，也沒有再問裴家二姑娘的位分，只裝作不經(jīng)意間問一句：忠義侯是不是喜歡二姑娘？

    裴瑤眨了眨眼睛，對上太后深淵般的眸子，沒忍住，咽了咽口水，喜歡的。

    裴澤私心很重，為了自己的感情，將裴瑤找回來代替二姑娘成為皇后。

    這些事情不難查，太后讓人去裴府一探就明白了。裴瑤是在尼姑庵里長大的，不染塵埃，干凈無暇。

    是塊可以精心打磨的美玉。

    與陛下?lián)屌?，大逆不道。太后輕輕說一句，語氣尤為散漫。

    裴瑤沒聽明白，但她感覺太后是生氣了，在生裴澤的氣。她掂量了會兒，悄悄問太后：您生氣了？

    不生氣，你為什么不生氣呢？太后奇怪，按理來說，皇后應(yīng)該會趁機(jī)報(bào)復(fù)裴澤。

    生在裴家沒有享受榮華，卻要為裴家付出一生幸福，不該報(bào)復(fù)嗎？

    裴瑤搖首，告訴她：不值得，師父說人生短暫，需及時行樂，沒有必要為不相干的人浪費(fèi)力氣。

    太后恍然，皇后性子高潔。這么干凈的人要被宮里的污水玷污，真是有些可惜。

    太后不免多看了皇后一眼，余光落在她小巧的耳垂上，你沒有耳洞嗎？

    裴瑤摸摸耳朵，尼姑是不穿耳洞的，自己一出生就送去了尼姑庵里，師父也沒有耳洞，就一直沒有給自己穿。

    裴瑤出于本能地看向太后的耳朵，潔白如玉，耳環(huán)也是白玉的，簡單雅致。

    你為何不穿？太后凝著呆萌的小皇后，略有幾分驚訝，女子都想著美貌，皇后就沒有這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