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爾找到蹲在地上抱著腦袋的艾西。她的頭發(fā)被啄得一團(tuán)亂，身上滿是爪痕，被抓爛的衣服狼狽地掛在身上，有的隱隱滲出血跡。

    “沒事了?！彼呓鼘Ψ?，低聲說。

    艾西抬起臉來，臉頰上也有著兩道血痕。她小心翼翼地左顧右盼，才終于感到安心似的。

    莫爾將她扶起來，在石墩上坐好。

    “嚇?biāo)牢伊恕彼@魂未定地說，“突然有兩只鳥就這么撲過來……”

    “這是龍骨巨鷹，很少主動襲擊人類?！蹦獱栍醚ゼ馓咂鸬厣洗篪B的尸首，翼展可寬達(dá)兩米的巨鷹被他踢得翻了一個面，露出它長著一縷鮮紅毛發(fā)的前額。他在空氣中仔細(xì)嗅了嗅：“你用了血郁蘭？”

    “驅(qū)蚊藥里也許有一點(diǎn)……”

    “它們對那氣味很敏感。”莫爾說，“因?yàn)槿祟惤?jīng)常用血郁蘭誘捕它們，野生的龍骨巨鷹本快要絕跡——我忘了提醒你要注意?！?/br>
    “我不知道這個……”艾西小聲說。她不認(rèn)識什么龍骨巨鷹，也不知道它們的習(xí)性。她忽然看見馬鞍上空蕩蕩的劍鞘，一下子跳起來：“你的劍——”

    光禿的山崖上空空蕩蕩，沒有哪里能見到長劍的影子。

    她奔到崖邊，朝底下望去，山崖下面是叢叢林木。

    “你的劍被我弄掉了?！卑鞲傻芍碌?，懊惱地說。

    “只是一把劍而已。”莫爾說。

    他們已經(jīng)生起了火，晚餐是蒼鷹rou煮面餅。艾西端著碗，有些食不下咽。

    “我還記得呢……你說那是你出生時打造的佩劍，”她低頭看著鍋里湯汁的漩渦，“還有個厲害的名字，叫做什么’屠龍者’。”

    她這輩子都沒弄丟過這么貴的物件。

    “那不是你的錯。”

    “我當(dāng)然知道不是我的錯，”為了證明自己的確是這么想的，艾西稍微抬高了音量，“一開始你就不應(yīng)該跑進(jìn)幽密之森，也不應(yīng)該帶上我……事情都是因你而起?！?/br>
    如果不是這家伙心血來潮，她現(xiàn)在仍好端端地待在家里，不用在外面奔波跋涉，她也就不會被野禽襲擊，把劍掉下山崖。

    但她看起來仍然有些悒悒。

    莫爾靜靜地看著她，女孩的睫毛在臉上投下兩道陰影，悶悶不樂的眼睛藏在那之后。

    良知與愧疚心大多數(shù)時候是一種拖累。

    她太過善良。

    雖說不是教義宣傳里，如圣母般寬懷無私、被人扇了一巴掌還能將另一側(cè)臉伸過去的善良，但也的確是善良。

    她有良知，有道德，會為別人的事感到愧疚難過，沒辦法輕易地憎恨哪個人。

    道德是弱點(diǎn)，良知也是弱點(diǎn)。那是無緣無故被強(qiáng)加于自身的枷鎖，很好被利用，很好被誘導(dǎo)。

    比如說現(xiàn)在。

    利用這份愧疚讓她做點(diǎn)什么，她多半也不會拒絕。的確是個誘人的提議。

    火星噼啪作響，莫爾嘆了口氣，告訴她：“這只是一把普通的劍，教廷騎士團(tuán)里每人都會發(fā)一把，丟了還能再領(lǐng)，不是什么貴重品。”

    艾西倏地抬起頭來：“可是你說……”

    “那是謊言?！彼f。

    隨口編造的謊言。

    他一生說過許多謊話，那只不過是其中無足輕重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