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語感到胳膊觸到了一片過份柔軟的地方，便有些不自然地抽了抽手。

    怎么了？巫盛柔無辜地眨眨眼睛。

    莫不語的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瞟了瞟，但發(fā)現(xiàn)自己因為身高的原因，臉離那條溝壑近得過份。櫻花香水的味道撲鼻而來，讓她有些心跳加快。

    色狼。巫盛柔輕挑地調(diào)侃了一句，但臉上全是笑意。

    莫不語趕緊把眼神轉(zhuǎn)開，卻被迎面而來的刺眼陽光迷了眼。

    巫盛柔「撲哧」一聲笑了：沒事，繼續(xù)看吧。

    不看。

    你看的話，無所謂的。

    我只是太矮而已。

    這女人是變態(tài)嗎？莫不語實在想嫌棄，卻嫌棄不起來。

    我才發(fā)現(xiàn)，你也有傲嬌屬性。巫盛柔貼得更近了。

    哈？

    就這樣，兩人一路說說笑笑走到了最近的一家酒店。

    到了酒店后，巫盛柔倒是很放松，直接毫無防備地躺在了床上。

    莫不語則有些遲疑。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面對巫盛柔時就像面對一個異性，有時竟會覺得極不自在。

    一塊睡吧巫盛柔拍拍大床上身邊的位置，午夜之后有我們受的。

    莫不語這才坐到了床邊，并將背包靠到了床頭柜上。

    巫盛柔伸手一拽，莫不語立刻猝不及防滾到了她的身邊。

    然后，兩人的臉就那樣對著，噴出的微熱的呼吸打在彼此的臉上。

    莫不語微微抬頭，視線里全是那雙亮亮的、充滿柔情的水杏眼，睫毛撲閃撲閃的像兩只蝴蝶。而水杏眼的主人也正在注視著自己。

    氣氛越來越微妙，空氣也變得越來越熱。

    無意識中，莫不語感覺自己的手好像開始不聽使喚地亂摸，那細(xì)膩如羊脂的肌膚就在自己的指尖融化。

    耳邊傳來了巫盛柔嬌聲的低吟，像狐貍精的絮語。

    不對，這不對！

    莫不語的思緒突然拽了回來，立刻停下了一切動作。

    對不起。

    莫不語立刻拉開距離，并背過身去。

    背后的人沉默。

    氛圍有些尷尬。

    過了一會兒，巫盛柔開了口。

    現(xiàn)在是下午四點，還能睡七個小時。睡吧。

    生活作息一直很規(guī)律的莫不語其實是沒有睡好的，在四點到十一點她反復(fù)醒來了好幾次。

    每當(dāng)閉上眼，迷迷糊糊中，她總會來到一個漆黑無比的地方。

    在一片混沌中，她只能看到無數(shù)灰黑色的路牌，破敗不堪，上面畫著各色的讓人眼花繚亂的箭頭。

    該去哪里？自己又在哪兒？

    她感覺手腳不聽使喚，只能在重復(fù)的絕望中蹲坐在原地。

    突然，耳邊傳來了爆裂的聲響，那些路牌徹底裂開，黑色的藤曼像噩夢般從路牌的裂縫中延伸，直戳向天空。

    莫不語驚醒，發(fā)覺自己已一身冷汗。窗外天已經(jīng)黑了，只有遠(yuǎn)處高樓大廈的霓虹燈光透進窗戶。

    拿起手機一看表，晚上十點四十分。

    轉(zhuǎn)頭，只見巫盛柔也臉色蒼白地靠在床邊，胸口一起一伏。

    你也夢到了？巫盛柔深呼吸一口氣。

    莫不語點頭。

    巫盛柔微微低下頭，思考著什么：是我們接受了「藝術(shù)館之夜」的緣故，我在夢里也看到那鬼了。

    莫不語突然就明白了，為何委托人和那男人看起來都如此精神萎靡。有這些噩夢纏身，根本就睡不好。

    是什么鬼？

    拘魂鬼。

    久違的深淵般的聲音又出現(xiàn)了。

    我忘記帶譜了，好像叫什么魂鬼。

    拘魂鬼。

    沒錯，就是這個名字。你怎么知道的？巫盛柔顯得有些驚訝。

    莫不語猶豫了一下，說：突然想到的。你說的是什么譜？

    巫盛柔愣了一下。

    形譜，相當(dāng)于一個鬼怪外形的圖鑒，傳家寶。

    明白了。

    你從來沒聽說過？你們家族就沒有什么鬼怪的聲音圖鑒嗎？

    嗯？莫不語不明所以。

    巫盛柔想了一下，說：我是說，我們視見者家族有形譜，你們能言者家族就沒有聲譜什么的？

    莫不語搖搖頭。

    真的？巫盛柔皺起了眉頭。

    這個名詞有點熟悉，莫不語想，之前還在哪里聽到過呢？而且照邏輯講，莫家確實是應(yīng)該會有一個聲譜的。

    那可能只是我不知道。我們家族有很多人。

    大家族。巫盛柔顯得有些失望。

    莫不語總感覺巫盛柔情緒的背后還隱藏著什么。

    兩人在夜幕與燈光下沉默了一會兒。

    走吧，時間不早了。

    在十一點五十分踏入徐匯藝術(shù)館的時候，兩人能明顯地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在那已經(jīng)有些生銹的小鐵門旁，一個矮小的女人已經(jīng)等在了那里。

    在月光下更顯蒼白的皮膚，裸露在空氣中干柴一般的手臂，狹長的鷹一般的眼睛。

    是「死之花」的主人。

    在兩人走到她身旁的時候，那矮小的女人伸出了手。

    莫不語和巫盛柔對視一眼，掏出了口袋里的黑色紙片遞過去。

    那女人看都沒看就擺擺手示意她們進去了。

    踏入了藝術(shù)館，兩人發(fā)現(xiàn)已有四人等在了大廳里。那四人皆和委托人一樣，面容憔悴而神色驚恐。

    那四人看到了莫不語和巫盛柔，就像沒有靈魂一般，誰也不說話，甚至沒有任何外在的變化。

    嘀嗒，嘀嗒。

    莫不語抬頭，發(fā)現(xiàn)大廳頂部有一個好大的掛鐘。

    距離午夜十二點還有一分鐘，三十秒。

    門開了，月光伴著霓虹燈光涌入大廳。

    隨后，那矮小如老鼠的女人踏入，雙臂張開著，像是迎接什么的儀式。

    歡迎來到「藝術(shù)館之夜」，我的朋友們。

    49、藝術(shù)館之夜（3）

    有一個人沒準(zhǔn)時到，影子應(yīng)該已經(jīng)帶她提前走向死亡了。

    那女人抽出一根煙，點燃，煙霧在大廳中彌漫。

    周圍的人們都像是木頭人，誰也沒有一絲表情的變化。

    這個藝術(shù)館不是禁煙嗎，但在這詭異而壓抑的氣氛之下莫不語還是沒說出口。

    啊，今天有新朋友來那女人灰色的眼珠突然亮了一下，那我自我介紹一下。

    莫不語和巫盛柔對視了一眼。

    我叫花懸，是「藝術(shù)館之夜」的主辦人。

    懸？

    懸掛在屋頂上，然后吊死的「懸」?；☉疑n白的臉泛起一絲奇特的笑容。

    看著那張令人毛骨悚然的臉，莫不語和巫盛柔都沒有答話。

    好了，那我再重復(fù)一下游戲規(guī)則，然后就游戲開始。

    這時，從頭到尾一直沉默著的一個、約莫十幾歲的女高中生再也忍不住了，有些顫抖地問：我們究竟要玩到什么時候？

    花懸愣了一下，微微揚起了頭，鋒利的鷹鉤鼻在她的右臉頰投下一片陰影。

    玩到死為止。

    那女高中生聽到后，立刻無力地癱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語著亂七八糟的話。

    一定要救出他們，莫不語看到這一幕，感覺心狠狠地拽了一下，拽得很疼。這時，她感到自己的手被巫盛柔拉住了，并捏了一下。

    我們要玩一個和路牌相關(guān)的「捉迷藏」游戲，注意別被鬼抓住了。被鬼抓到，則會被淘汰。但我知道，你們不會想被淘汰的。

    「淘汰」是指什么？巫盛柔問。

    花懸咧嘴一笑：永遠(yuǎn)留在這里。

    巫盛柔皺了一下眉頭。

    誰來當(dāng)鬼？

    當(dāng)然是鬼?；☉彝鲁鲆淮L長的煙霧。

    巫盛柔有些疑惑地看了莫不語一眼，莫不語輕輕搖了搖頭。

    花懸冷漠地哼了一聲，將剛吸了一般的煙扔到了地上，踩滅。

    游戲規(guī)則有三。1.一旦經(jīng)過了路牌，只能按照牌上所指的方向走，直到看見下一個路牌。

    2.有一個人要拿著「引鬼燈」，若此人淘汰，引鬼燈則會隨機給剩下的人。

    3.違反上述任一規(guī)則，也會被淘汰。

    「引鬼燈」是什么？巫盛柔瞇起了眼睛。

    拿著它，鬼會更容易找到你。當(dāng)然，誰來拿它，你們自己決定。

    說罷，花懸從破舊的小西裝口袋拿出了一個玻璃罩子，里面裝著一個熊熊燃燒的蠟燭，跳動著藍(lán)色的火焰。

    沒錯，是藍(lán)色的火焰，莫不語和巫盛柔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莫不語轉(zhuǎn)頭，只見其他四人見到這引路燈的神色都異常驚恐。

    怎么了？

    那個女高中生壓低了聲音說：我們不要拿它

    那我來。莫不語深吸了一口氣。

    我來吧。巫盛柔向前踏了一步，攔住了她。

    在這種情況下聽力比視覺有用，而且我體力比你好，逃得快。莫不語認(rèn)真地看著她。

    巫盛柔思考了一下，點點頭。

    那你小心，在找出這鬼的弱點之前。

    莫不語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所以，我們身上的鬼是本體嗎？

    不是。所以要靜觀其變。

    莫不語點點頭。

    花懸又抽出一根煙，只不過這次是一根雪茄，點燃：決定好誰拿了嗎？

    我。

    莫不語跨過一大步，上前接過了引鬼燈。說來也怪，這玻璃罩子就像沒有重量一樣，在接觸到它的時候沒有任何的實感。撲閃的幽藍(lán)火焰照亮了她的下巴。

    你們有10分鐘的時間先逃。10分鐘過后，鬼就進來了。

    那如果鬼一直沒有抓到我們，游戲會什么時候結(jié)束？

    太陽升起之時。

    花懸冷笑了一聲，然后將一行人引導(dǎo)了展區(qū)的入口，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在展區(qū)里？莫不語覺得有些奇怪，這么小的地方可怎么藏。

    然而在踏進的那一刻，莫不語就明白了。

    這里已經(jīng)不是白天的展區(qū)了。這個藝術(shù)館之鬼扭曲了空間。

    放眼望去，每條路都是曲里拐彎的小巷，還有無數(shù)的岔路口，每個岔路口又延伸向無數(shù)的新岔路。

    是一個迷宮。

    是一個異度空間。

    為了確保其他人的安全，莫不語很自覺在第一個路口就走了與眾人相反的方向。

    我跟你一塊走吧？巫盛柔最后再擔(dān)憂了一次。

    莫不語堅定地?fù)u搖頭。

    真的？

    真的。

    雖然巫盛柔也并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險惡的事情，但她還是選擇信任了莫不語。

    信任她可以逃脫鬼的追蹤，信任她可以解決這次的謎團，信任她可以獨自解決一切困難。

    但沒時間了。十分鐘遠(yuǎn)不夠婆婆mama的。

    兩人都知道，必須盡快走進這滿是路牌的神秘迷宮里。

    在臨分別的時候，巫盛柔說：這引鬼燈在掉粉。

    粉？莫不語有些疑惑。

    我看到了，你們看不見，應(yīng)該是超自然物質(zhì)。

    莫不語點點頭，深吸一口氣，然后向與巫盛柔相反的方向走去。

    既然這引鬼燈會時刻留下痕跡，那接下來一直到日出，自己都要不停地動起來才行。

    今天的日出是什么時候？莫不語利用自己的地理知識粗略估算了一下，六點二十分左右是上海的日出。

    她抬起手腕上的表看了一眼。

    00：15。

    再過五分鐘是鬼出來的時間。

    再過六小時，才是游戲正常結(jié)束的時間。

    要跑六個小時嗎？莫不語覺得肺已經(jīng)開始隱隱作痛。主要是不知道那鬼的腳步多快，自己應(yīng)該保持什么樣的速度才不會被追上？

    懷里的引鬼燈散發(fā)著幽藍(lán)的光，在昏暗中一閃一閃。

    莫不語向前小跑著。

    和夢里的場景很像，幾乎是一模一樣。整條巷子都是漆黑一片，能見度不超過十米。

    隱隱約約，她只能看到無數(shù)灰黑色的路牌，破敗不堪，上面畫著各色的讓人眼花繚亂的箭頭。

    該去哪里？自己又在哪兒？

    跑了一會兒，莫不語在一段小巷的路中看到了第一個路牌。

    這個路牌很是簡陋，就跟學(xué)生時代的黑板一模一樣，上面用白色粉筆歪歪斜斜地畫著一個指向左方的箭頭。

    左邊嗎莫不語看了看，就和自己正在跑的方向一樣。

    所以這是只一個帶路牌的迷宮，會有什么陷阱呢？

    她繼續(xù)向前跑著。

    手腕上的時鐘滴滴答答地走著。

    00：20。

    莫不語的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陣悠遠(yuǎn)的jian笑，正源于自己來時的方向。

    鬼出來了。

    她感到心里一涼，引鬼燈的光溫度都降低了好幾度一般。

    莫不語加快了腳步。背后隱隱約約傳來了腳步聲。

    而且她很確定，這異于常人的腳步聲的來源絕對是鬼。

    心里咚咚打著鼓，她加快了腳步，用自己跑八百米的速度在小巷里穿梭。

    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到路牌了。是自己大意了，沒看到嗎？應(yīng)該不是，莫不語低頭看看自己無任何異常的影子。

    終于，來到了下一個丁字路口時，她再次看到了路牌。左右岔路上的墻壁都有，一邊一個。

    莫不語先觀察了一下這兩個路牌分別是什么內(nèi)容。

    左側(cè)的路牌很溫順地指向了左側(cè)。

    而右側(cè)的路牌指向了上面。

    上面？莫不語一臉懵圈。這是什么意思？是自己看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