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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an臣盯上我家了 第88節(jié)

    我在此處每日放羊做菜的悠閑日子很快就到了盡頭,某日天還沒亮,我被云夏從夢中推醒,“單翎,快起來——”

    我揉揉眼睛坐起身來,“怎么?有別的部落過來搶你們牛羊?”

    “別人來搶牛羊我叫你做什么,你又不能幫忙,如果打不過,我和父親肯定丟下你自己逃命,誰管你。”云夏把衣物丟到我面前,“快點,我們得出門了。”

    我被云夏催促著穿好衣裳,騎上馬以及他們并幾個褐緹族的人一道踏上行程,在我的哈欠連天中,東方漸露魚肚白。

    陽光逐漸占據(jù)了整片天空,給草地鍍上一層金色,我總算從睡意朦朧中抽出身來,后知后覺地對云夏道:“這個方向……你們是要帶我去王廷?”

    云夏忍不住張大了瞳孔,似是驚異于我怎么會猜到此行的目的地,但隨即又繃起臉來,不答我的話。

    我十分懷疑有人把我能言善辯的本事污蔑為“睜眼說瞎話”并傳遍了整個草原,不然怎么一個個都那么害怕跟我交談被我?guī)帷?/br>
    我沮喪地嘆了口氣,望向遠處,百無聊賴地看著風景,“這沒什么難猜的——我夫君他們查到線索以后,背后那人的意思是想要見一面,既然答應見面,就實在沒有再派人過來抓我的必要,所以,那位賣羊毛的大叔帶我夫君他們?nèi)ヒ姷?,應該是墨哈族人,王廷的官員。而你們,因為跟墨哈族的人產(chǎn)生了分歧,想有一個談判的籌碼,才過來抓的我?!?/br>
    之前的事一直叫我覺得莫名其妙,明明答應了見面卻又來抓人這個古怪的邏輯我怎么也想不通,如今總算懂了,想見面的和想抓我的根本不是一伙人。

    漠北駐軍他們還是沒狡猾過亞克當這只老狐貍,找到的依舊不是與之有關(guān)的線索,而是被亞克當推出去做擋箭牌的王廷官員。

    云夏聽了我的話,沉默半晌才道:“是,我們不像你們,因為沒有你們那種匪夷所思的信仰存在,所謂的聯(lián)合根本靠不住,訂立盟約時一個個信誓旦旦,事到臨頭卻又成了一盤散沙?!?/br>
    云夏告訴我,亞克當明明已經(jīng)做好了所有安排,幾乎能夠完美掩藏他的所有蹤跡,只要沅國人這次找不到亞克當,等下一次有適當時機的時候,他就又能想辦法,再去攪弄沅國的政局。

    可那個管理西達奔草原的王廷官員卻不是個省油的燈,他早就不滿自己在王廷的職權(quán)被亞克當壓一頭,亞克當塞個褐緹族的人進來西達奔草原放牧他還只有聽從,所以這次他同意跟檀旆見面,就是為了把亞克當從如今的位置上拉下來。

    亞克當察覺到了王廷官員的這份心思,才提前叫人去那個小鎮(zhèn)上找我們,本意是想綁檀旆,但是他們打不過檀旆和韓敬所以沒綁成,這才退而求其次綁的我。

    我聽到云夏說我是那個“次”,十分不滿:“我的身份也是很重要的好不好?”

    云夏笑笑:“是啊,不過你對檀旆有多重要,我們后來才知道?!?/br>
    云夏說,自從我被帶到褐緹族的地盤以后,不僅王廷,而是許多部族的人都在給他父親壓力,要求把我放回去,不要因此又讓沅國與漠北異族開戰(zhàn)。

    因為檀旆為了救我,直接把身份亮了出去,這個曾經(jīng)砍下異族將領(lǐng)首級、讓漠北異族軍隊聞風喪膽的少年校尉至今仍是威名赫赫,知道他又越過國境到了此地,所有部族首領(lǐng)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當他們得知檀旆只是要找我以后,那自然是巴不得趕緊把我全須全尾地送回去,千萬不能讓檀旆有借口宣戰(zhàn)。

    亞克當跟他們據(jù)理力爭,說檀旆雖然是沅國的五官中郎將手握重兵,但要開戰(zhàn)也得先取得沅國皇帝的首肯,我在這里被好吃好喝地待著,沒受半點傷害,沅國就不可能著急忙慌地開戰(zhàn),肯定會給時間先談一談。

    有我這個籌碼在,亞克當可以稍微跟沅國要求一點微小的、不那么過分的恩惠,比如在邊界商鎮(zhèn)稅收問題上的利益,讓異族的商人可以少交一點稅。

    這個政策如果談成,惠及的將是異族普通牧民,因為之前稅收略重,家里不那么富裕的牧民很少來邊境互市,反讓倒賣的商人賺了大頭。

    沅國少收了稅只是目前來看,如果以后進入商鎮(zhèn)的人增多,每人交一點,積少成多,那數(shù)目還是相當可觀,甚至很可能會比以前還多,我聽了都覺得是個不錯的政策,鼓掌道:“挺好的呀,雙方都能獲利?!?/br>
    云夏垂眸道:“可是父親拿你做籌碼談判的計劃,其他部族的首領(lǐng)不想考慮,也沒精力考慮?!?/br>
    他們覺得一場戰(zhàn)爭比牧民利益受損來的可怕,覺得犯不著冒風險為牧民爭取好處,所有精妙巧思的布局在絕對實力面前,都只能化作齏粉。

    “我們不像你們?!痹葡恼f:“士庶相爭看上去爭得你死我活,到了外敵的問題上,卻是沆瀣一氣,和我們這個松散的聯(lián)盟相反,沅國簡直就像鐵板一塊,父親謀劃了這么多年也不能從中打開絲毫縫隙。”

    “‘沆瀣一氣’這個詞在我聽來有些貶義,但的確精準表達了你的意思和感情?!蔽倚牢康嘏牧伺脑葡牡募?,“你對沅國文化的了解和掌握才是叫我驚嘆不已?!?/br>
    云夏翻了個白眼拂開我的手,“父親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我承認你們的文化博大精深,卻也厭惡你們的目中無人——我們這些部族在你們看來,比一只螞蟻強不了多少,所以我們的死活,你們也不會放在眼里?!?/br>
    我長長地“欸”了一聲,“別把我們想得那么壞好不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些想與沅國展開正常貿(mào)易的牧民對我們沅國人來說就是朋友,不就是談一下稅收的問題嘛?!?/br>
    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保證道:“放心,我?guī)湍銈冋劇!?/br>
    云夏狐疑地看著我:“你為何要幫我們?”

    “家父教導,為官一任需造福一方,令尊的做法叫我敬仰,我自然要幫忙?!蔽艺f完,駕著馬往前緊走幾步來到亞克當身旁,“草原廣闊就是好,我早就想跑跑馬了,我到前面那個小丘等你們啊——”

    說罷,我催促了自己的馬快速向前,云夏擔心地“欸”了一聲,似是怕我跑掉,亞克當說:“沒關(guān)系,她又不認路,能跑到哪里去?”

    嘖,這種事知道就好干嘛說出來,亞克當大叔真是不給我留面子。

    我們一行人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行了幾天才又看見人煙,并且越往前草質(zhì)越好,帳篷也越華麗,甚至還有集市,賣烤羊rou和馬奶酒,看來是到王廷的地方?jīng)]錯了。

    我下馬吃了一串烤羊rou、一碗雙皮奶、一塊奶酪,覺得和我在褐緹族那邊吃的也沒什么差別,不禁有些懷疑地問云夏:“是我這人不挑食嗎?不是說西達奔是最好的草場,這里的牛羊rou也比其他地方鮮美?”

    云夏解釋道:“墨哈族有王廷的威名壓制,很少發(fā)生戰(zhàn)亂,所以集市多,賣出的東西也多,我們那邊的牛羊也不差,只是很少有商人進行貿(mào)易罷了?!?/br>
    我感嘆道:“說到底還是要國家安定,你看我們沅國也就邊境會發(fā)生戰(zhàn)亂,旭京城那可叫一個固若金湯,比你們繁華也是理所當然的事?!?/br>
    云夏不滿地瞪了我一眼,我只做不見。

    亞克當和云夏帶著我繼續(xù)往前走,遠遠便可瞧見那頂相當顯眼華麗的王帳,寬闊的大門有二十多個侍衛(wèi)戍守,氣派非常。

    亞克當和云夏把隨身攜帶的武器交給王帳外面的侍衛(wèi),侍衛(wèi)看向我時,我攤了攤手表示自己沒什么東西好上交:“防身的武器在我這兒沒用,我來草原之前他們就一個個的都不讓我?guī)?。?/br>
    侍衛(wèi)自然聽不懂我的話,困惑地瞧著我,亞克當便用墨哈族語替我解釋了一番,也不知他說了什么,我推測可能是說我就是沅國五官中郎將要找的人,因為侍衛(wèi)聽完亞克當說的以后一臉驚恐地望著我,對我行了他們墨哈族的禮。

    我終于得以走進王帳,一開始還有些奇怪右邊的漠北駐軍士兵怎么會站在一個異族打扮的男子身后,那男子還盯著我看,隨后我才反應過來那男子正是我的夫君檀旆,他身上的異族裝扮還未換下。

    第125章

    檀旆應當是看出了我反應遲鈍,因為他原本擔憂急切的目光在等我反應的過程中,因為時間的流逝,慢慢轉(zhuǎn)變?yōu)橐环N無奈嘆息的情緒。

    我趕忙笑笑掩飾尷尬向他跑去,檀旆起身迎接我,將我全身上下仔細看了一番才問:“聽董舒說你的腳踝受傷,現(xiàn)在跑這么快,看來是沒事了?”

    “本就只是擦破了點皮?!蔽覊旱吐曇魧μ挫返溃骸爱敃r我磕到膝蓋,加之看到那么多人在后面跟著,腳軟才跑不動,后來他們把我?guī)Щ厝サ穆飞细局械哪撩裼懥它c酒讓我清洗傷口,沒幾天就好了?!?/br>
    檀旆又問:“你在那里過得怎么樣?”

    我摸著近幾日鼓起的小肚子,悲傷道:“胖了?!?/br>
    檀旆凝眸沉思了一會兒:“會不會是懷了?”

    “……”我沉默半晌,終于反應過來,“哦,也有可能?!?/br>
    檀旆無奈扶額,帶著我先坐下,拍著我的肩安撫道:“沒事,小翎,大約是因為懷孕的關(guān)系讓你變得有些傻,我相信你能好起來?!?/br>
    我沒好氣地打開他的手:“說不定就是胖了!”

    檀旆點點頭表示勉強認同我的說法,便沒再與我說笑,轉(zhuǎn)頭繼續(xù)跟王帳中上首的那人談話。

    看打扮和位置,那人應該就是墨哈族的首領(lǐng),也就是王廷的烏敦單于。

    檀旆常駐漠北,通曉墨哈族的語言,因此沒要譯者直接與烏敦單于交流,我在旁邊聽著他們嘰里咕嚕,一句也聽不懂,只好默默喝牛奶。

    與我的沒心沒肺不同,亞克當和云夏坐在我對面,聽著聽著,神情逐漸變得僵硬,云夏一時顯得激動想說些什么,被亞克當以眼神制止。

    我看著這幅景象愈發(fā)感到迷惑——這究竟是怎么了?

    和亞克當、云夏那邊低沉壓抑的情緒相反,烏敦單于和幾位王廷的官員倒是跟檀旆相談甚歡,不時發(fā)出爽朗的笑聲。

    我就在這樣云里霧里的狀況下聽他們談了一個時辰,雙方結(jié)束談話的時候,我已經(jīng)憋了好幾個哈欠。

    畢竟是外交場合,為了沅國的顏面,打哈欠這種事還是得憋一憋,但是這一憋憋得我頭昏腦脹,檀旆拉我起身,帶著我準備離開時,我才想起之前答應云夏的事:“哦對了有件事——”

    “五官中郎將請留步?!痹葡牡穆曇舸驍嗔宋业脑?,我疑惑地轉(zhuǎn)頭,見她滿臉嚴肅地走了過來,向檀旆行了我沅國的拜禮,“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有冒犯,還請見諒?!?/br>
    檀旆頷首:“請說。”

    云夏深吸一口氣平復了情緒才道:“給牧民減免關(guān)稅的政策,是不是你故意叫吉桑提出來的?”

    檀旆說:“我控制不了吉桑,只是給他提了個建議。”

    云夏還想再說什么,一名王廷的官員卻在此時笑著走過來,用我聽得懂的沅國話說:“云夏,這又是怎么了?我之前反對你父親的政策不是叫你很生氣嗎?我現(xiàn)在和你父親想的一樣,怎么還是不能叫你高興?”

    “但是其他各部有關(guān)這項政策需要配合的地方,都是我父親去談下來的?!痹葡霓D(zhuǎn)頭對那名王廷的官員憤憤道:“如今你把這個政策搶先提出來,功勞全都成了你的?!?/br>
    聽了他們之間的談話,我自然能明白,這個剛走過來的王廷官員就是吉桑本人,作為王廷還算重要的官員,他竟是出乎意料的年輕,這讓我不由得想起檀旆當年也是十幾歲就擔任校尉之職……

    吉桑感慨萬千道:“是啊,之前沒轉(zhuǎn)過彎來,沒想到用這種方法能氣一氣你和你父親,幸好有五官中郎將提醒。”

    云夏看上去是真的快要被氣哭了,指著吉桑說不出話來。

    亞克當也跟了過來,向檀旆拱手道:“五官中郎將不會強迫他人,但cao控人心的本事,實是叫我佩服,不愧為少年英雄?!?/br>
    “過獎。”檀旆謙虛地道:“閣下給漠北駐軍攪的亂子也是不小,甚至給我大沅的朝堂都帶來了不少麻煩,我家夫人傻——”

    檀旆說著,摸了摸我的頭才繼續(xù)道:“不跟你們計較,在我這兒卻不是能那么輕易過去?!?/br>
    哦,原來檀旆這是在給我出氣。

    唉,我是真不在意,但我覺得這跟我傻不傻的沒什么關(guān)系,畢竟我在褐緹族地盤上那會兒,亞克當和云夏把我照顧得挺好,我禍禍他們羊群的時候他們也沒跟我計較。

    不過事情已經(jīng)談妥,我也沒必要再畫蛇添足,便對云夏道:“看來不用我?guī)兔@件事便已經(jīng)談妥,挺好的,你也開心些,咳咳,那個……檀旆給我出氣的事,你就看我的面子上別怪他哈?!?/br>
    “別人要以牙還牙,我自己作的孽我受著。”云夏死死盯著吉桑,咬牙切齒道:“但被小人搶了功勞,我開心不起來?!?/br>
    “云夏。”亞克當拍拍云夏的肩,安撫道:“我提出這項政策,說到底是為那些普通牧民考慮,功勞在誰不重要,只要牧民能獲益,我都是高興的?!?/br>
    云夏頓了頓,輕聲叫了句:“阿帕……”

    亞克當笑著搖搖頭,示意云夏別再放心上,背起手帶云夏離開了。

    吉桑收斂了笑意,目送父女倆離開,看他們走出很遠也沒收回目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檀旆跟其他人告了別,牽起我的手帶我走出王帳,騎馬踏上了歸程。

    亞克當摳門得很,我騎來那匹也被他們牽走沒給我留下,檀旆一路急忙趕來忘了給我備馬,只好叫我和他共乘。

    共乘也好,我可以抱著檀旆的腰把頭靠在他背上,順便讓他幫我擋一擋漠北粗糲的風沙。

    我回想起吉桑目送父女倆遠去的那個眼神,總覺得有些貓膩,把頭抬起來盡量往檀旆耳邊湊了湊:“你有沒有覺得吉桑應當是喜歡云夏?”

    檀旆轉(zhuǎn)頭平淡地回了我一句:“沒有。”

    “我覺得有,吉桑那種因為兩家在朝政上有不同意見,借一些事情故意氣云夏的樣子和你當年逗我的樣子很像。”我與檀旆翻舊賬道。

    檀旆不由得笑了幾聲:“我要是在朝政上這般給岳父使絆子,怕是也娶不到你?!?/br>
    “啊……說的也是。”我感慨道:“所以吉桑說到底還是沒轉(zhuǎn)過彎來?!?/br>
    政見不合可以談,實在不至于搞得這般針鋒相對,以后大家要共事,結(jié)仇就不太好了。

    有人會因此說沅國朝臣虛偽,我卻覺得他們不懂什么叫就事論事,因個人情緒而影響朝政,那才是對天下人的不負責任。

    如今我們身邊有漠北駐軍的士兵跟著,離王帳也越來越遠,檀旆總算有心思與我說些閑話:“你當時跑不動就立馬讓董舒一個人先走,獨自面對來抓你們的人,不害怕?”

    “一開始有些怕,后來我就想通了,他們不傷我性命,看來是想活捉?!蔽业靡獾溃骸叭缓笪艺f了,我是你夫人,這樣一來我就是一個特別有價值的人質(zhì),他們肯定舍不得殺我。”

    檀旆贊了我一句“有膽識”,我欣然接受。

    路邊有牧民趕著羊群悠悠走過,我驟然想起之前薅的那些羊毛,已經(jīng)有差不多半筐,再多攢幾天說不定就夠給檀旆做棉衣,可以省下一筆錢。

    我輕輕嘆了一口氣,為自己摳門的小心思遇上了一個更摳門的亞克當導致計劃失敗而遺憾。

    回到沅國境內(nèi),我們在北方的一座小鎮(zhèn)找了個驛站歇腳,總算能好好沐浴一番換回以前的衣服和發(fā)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