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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an臣盯上我家了 第24節(jié)

    馬車到了許府,我第一個掀開簾子從車上躍下,忽然注意到許府門外立著一個人——那是個男孩,十二三歲的模樣,衣衫單薄,發(fā)頂和肩頭都堆滿了落雪,臉頰被凍得通紅,整個身體都在瑟瑟發(fā)抖。

    男孩看到有馬車至門口,害怕見人似的,盡力縮起身子低下頭去,躲避著我的視線。

    夏錦如跟在我后面下車,看到這幅景象,同樣覺得奇怪,轉頭問最后下車的許含煙:“這是……?”

    “哦,沒事,他犯了錯,在受罰?!痹S含煙用一種渾然不在意的語氣輕松地說著話,招呼我和夏錦如進府。

    我在經過男孩身邊時遲疑了一下,正準備遞出自己手里的暖爐給他,忽聽得許含煙站在臺階上對我冷冷道:“單翎,別多管閑事。”

    男孩把身子縮得更小,看樣子也不敢接我的暖爐,我只好默默地收回手,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畢竟是到許府來做客的,應當客隨主便,況且夏錦如都沒說什么,我和許含煙不算親近,更沒資格指摘。

    來到許含煙用以會客的房間,剛坐下,丫鬟便給我們端來米酒,擺放好干凈的碗碟,又在碗里放上一個小巧的湯匙。

    許家的米酒釀得著實不錯,酒香醇厚卻不醉人,舌尖剛一觸碰便帶來一股清甜的氣息,甜而不膩。

    我剛吃了兩勺,剛才端碗碟過來的丫鬟便去而復返,俯身對許含煙道:“柳姨娘來了,想見姑娘?!?/br>
    許含煙用勺子攪著米酒連眼皮都不抬道:“不見?!?/br>
    丫鬟應聲出去回稟,沒過一會兒,門外便傳來婦人撕心裂肺的喊聲:“姑娘——妾身愿代小五兒受過,求姑娘發(fā)發(fā)善心吧——!”

    我聽到這聲叫喊,聯想到方才在門外看到的情景,立馬反應過來,婦人口中的“小五兒”應該就是這位柳姨娘的兒子,許含煙同父異母的弟弟,此時正穿著單薄衣衫在門外淋雪受罰的男孩。

    我在不知不覺中放下湯匙,剛才還只是故意想著要少吃些,現在我是真的吃不下。

    夏錦如于心不忍,趕緊開口幫忙求情道:“我看那孩子站得挺久,要不就別罰了?”

    “他的確站了挺久的,”許含煙語氣譏諷道:“但是這位柳姨娘早不來晚不來,偏要等到我會客的時候過來,就是料定你們會為她的兒子求情,我如果這一次放過,以后還不次次受她脅迫?”

    許含煙把出去回話的丫鬟叫回來:“讓家丁把柳姨娘關到她自己房里去,靜思己過。”

    丫鬟答了一聲“是”,又匆匆離去。

    夏錦如語塞,與我對視一眼,似是在叫我想辦法,可我有什么辦法?

    許含煙放下湯匙,匙身與碗底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緩緩道:“錦如,我未曾與你說過,我娘懷我弟弟的事吧?”

    夏錦如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

    “我娘生我弟弟那天,難產,疼得死去活來。”許含煙冷笑道:“而我爹那個時候就在柳姨娘的床上,和她顛鸞倒鳳?!?/br>
    聽到許含煙的話,我不禁感到一陣惡心。

    “后來我娘好不容易生下我弟弟,但卻損傷了身子,坐月子修養(yǎng)的時候,柳姨娘的兒子把我娘從臺階上推了下去?!痹S含煙冷笑道:“你們心里覺得過意不去,我知道,但若你們是我,是否真的能夠做到不恨?”

    我和夏錦如后來只吃了一碗米酒便起身告辭,回家的時候,我心情復雜。

    許含煙的問題我答不上來,我只能慶幸我爹不會納妾,沒那么多的破事。

    但我從未想過我和許含煙的弟弟還會有別的交集。

    水部事務繁雜,缺跑腿傳話和撰寫文書的小吏,但這個職位的俸祿太低,識文斷字的不屑于此,能招來的又不識字,后來聽說找到位十三歲的少年來做事,雖然因為年紀不夠只能掛名,但總算解了燃眉之急。

    這位少年就是柳姨娘的兒子許小五。

    初聞此名,我深感詫異,為了確認又問了一次:“大名是什么?”

    負責記錄姓名的官員告訴我:“‘許小五’就是大名?!?/br>
    我感到些許的疑惑。

    之前聽許含煙的敘述,我以為柳姨娘再怎么也得是個相當能迷惑人的狐貍精,與之相應的,她兒子在府中的地位也會不低。沒想到許小五這個一看就是隨便取的名字居然會安到她兒子身上,而且許小五居然窘迫到要來水部做跑腿的小吏,這實在與我的認知不符。

    俸祿雖低,許小五卻也算盡職盡責,水部的人事調派不歸我管,我自然沒什么好說,既不對他多加關照,也不去找他的麻煩,就當和其他人一樣地相處。

    平淡的日子沒過多久便起了變化,有一日許小五負責傳父親的口信給我,臉上竟是掛了彩的,我問他怎么回事,他說自己摔了一跤,不甚在意的模樣,我也就沒管。

    但后來聽水部的人說,許小五最近總是受傷,像被人打過一樣,會否惹上了什么麻煩,要不要上報京兆尹府云云,我便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

    之后的某一日,我讓父親特意安排許小五去送一份文書,再叫表哥帶人尾隨保護,總算揪出了那群埋伏在許小五出行路上打人的地痞流氓。

    我到場的時候,表哥正對著那群地痞流氓訓話:“光天化日之下膽敢肆意行兇,你們當刑部和京兆尹府是擺設?!”

    而許小五剛接過刑部的人遞來的金創(chuàng)膏,小心擦拭著自己身上的傷口。

    我走過去問許小五:“你認識這群人嗎?”

    他搖了搖頭。

    我再問:“你知道他們是被誰派來的嗎?”

    他沉默片刻,再次搖了搖頭。

    許小五這里沒有進展,我便轉身來到表哥身旁問:“這群人會如何處置?”

    “擾亂旭京城治安,最少也得關上半個月?!北砀缯f完,又加了一句:“我再爭取一下每人打個幾十大板什么的……應該不難?!?/br>
    那群地痞流氓聽了便開始哭爹喊娘,求表哥對他們從輕發(fā)落,他們也是受人指使什么的。

    表哥肅容道:“受誰指使?給我說清楚?!?/br>
    地痞流氓本就松散無組織,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至于給錢的人是誰叫什么名字,他們也說不清楚。

    表哥問了半天居然沒有任何線索,氣得咬牙:“不問清來由便敢做生意,真不愧是你們,一個個眼里就只剩錢沒別的了是吧?正好,去刑部大牢長長記性。”

    表哥把那群地痞流氓帶走,將此事立案上報,出了一份公文,大意就是不許百姓和地痞流氓勾結,若是朝臣或朝臣家眷參與其中,則罪加一等。

    朝臣或朝臣家眷參與其中則罪加一等這一條乃是敲山震虎,我手里雖沒有明證,但也知道會對許小五下如此狠手的人,許含煙大有嫌疑。

    許小五養(yǎng)好傷后,又一次給我?guī)砀赣H的口信,并且跟我道謝,我沒接受:“做這件事并非是為你,只是身為沅國子民,自然要維護沅國法治,你當時如果沒有忍氣吞聲而是將此事上報,結果和現在不會有什么差別?!?/br>
    許小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了聲“是”。

    “刑部和京兆尹府能做的畢竟有限,尤其府宅之事,就更不好插手?!蔽夷S小五道:“所以我接下來問的話,你說實話也好,說謊話也罷,都不會成為呈堂證供,你可以考慮清楚再答。”

    許小五緊張地絞著手,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姑娘想問什么?”

    我盡量語氣和緩地問:“你在家里,可曾有過殘害主母的心思?”

    許小五望著我,時間一長,便漸漸紅了眼眶,他故作成熟的偽裝終于在一剎那破了功,出口的聲音忍不住帶了孩童受委屈而有的哭腔:“沒有……從來沒有,但他們都說我有……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反駁,他們都不信……”

    就在我看著不忍,準備把手帕遞給他擦一擦時,許小五及時止住了哭聲,抬起袖子往臉上一蹭,抬起頭來看我時,神情已然平靜了許多:“在姑娘面前失態(tài),煩請恕罪?!?/br>
    “沒事。”我默默收回了手帕,對他說:“回去吧?!?/br>
    許小五對我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從那以后我就知道,許家的家務事真不是一般人能管得了的,光是其中錯綜復雜的關系就叫人頭疼。

    我邊想著這些舊事邊走回了魏成勛他們所在的地方,夏錦如的堂妹正拿菜葉喂著三十八,眼神專注得忘卻了周圍一切的模樣。

    夏錦如為我介紹道:“單翎,這是我堂妹夏明裳。”

    第32章 指責

    我在腦子里仔細回味了一下夏錦如和夏明裳這兩個名字,羨慕地對夏錦如道:“你家取名真好聽?!?/br>
    夏錦如疑惑道:“有嗎?”

    她之所以會給出這樣的回答,大概和夏家孩子都長得好看一樣,夏錦如認為自己泯然“眾人”矣,感受不到有多特別。

    罷了,這或許也算一樁幸事。

    夏明裳聽到我們的談話,抬頭望我一眼,尷尬又羞澀地笑了笑,站起身來道:“我之前只是聽聞這侏儒兔可愛,得知被單jiejie你贏過去,又因為堂姐和你相識,才想順便去看看,但是不巧你不在家——今日有勞單jiejie特意帶來?!?/br>
    “不客氣。”我殷勤地說:“你若是喜歡,便送你了?!?/br>
    夏明裳趕忙擺手推辭不受:“不不不——不能奪人所好——”

    “聽她的語氣是真的想送人,因為她不大可能會跟你客套到這個份上?!毕腻\如望我一眼,轉頭告訴夏明裳:“收下吧,她其實更喜歡羽禽,回頭你送只會飛的給她?!?/br>
    “真不用,”我趕忙拒絕:“我喜歡的羽禽我家養(yǎng)不起?!?/br>
    夏明裳眨巴著眼睛認真地問:“單jiejie喜歡什么羽禽?”

    “她喜歡鶴,丹頂鶴?!蔽撼蓜自谝慌哉{侃我道:“你收了鶴也不用發(fā)愁,直接放東平王府和那群鶴一起寄養(yǎng),出點錢作它的伙食費,常去看看就行了?!?/br>
    “你說得倒輕松?!彪m然只是玩笑,我也忍不住為那只玩笑中的鶴鳥擔憂:“它一只新來的,放進去被欺負怎么辦?”

    “我記得東平王府以前沒養(yǎng)過鶴——”夏錦如托著下巴若有所思道:“該不會是中郎將為了你而特意養(yǎng)的吧?”

    我鄙夷道:“你敢不敢再天馬行空一點?”

    “我也有過這樣的想法。”魏成勛非常贊同夏錦如,用一種惺惺相惜的眼神看著夏錦如:“英雄所見略同?!?/br>
    “我真沒想到你們能在胡思亂想中成為彼此的知音。”我譏諷道。

    夏明裳瞪大了眼睛望著我,像是被嚇到一般:“東……東平王府?”

    夏錦如拍著堂妹的肩安撫道:“沒事,一開始我們得知單家要和jian臣聯姻單的時候也被嚇到過,后來一想,大家都是人嘛,又不是多長了幾只眼睛或腿,沒必要大驚小怪?!?/br>
    魏成勛點頭認同道:“說的對?!?/br>
    夏明裳聽了他們的解釋,勉強一笑。

    心漣急匆匆過來,從門房那兒帶話給夏錦如:“姑娘,有位賀于興賀大人,還有位韓敬韓大人,說想要見你。”

    夏錦如聞言,臉色稍變,但還算沉穩(wěn)道:“帶他們去……去前院。”

    心漣領命離開,夏錦如剛抬腳要走,思索片刻后還是轉頭對我和魏成勛說:“你們和我一起去見吧——裳兒,你就在這里逗兔子玩?!?/br>
    夏明裳乖巧地點點頭。

    走在路上,我問夏錦如:“你跟那位賀大人怎么回事?!?/br>
    夏錦如苦惱地皺眉道:“一言難盡?!?/br>
    我猜她也是會這樣答我,倒沒覺得有多意外,但魏成勛滿臉興奮,一副期待看好戲的神情。

    我們三人之間的友情真是一點都不牢靠。

    到了前院,賀于興和韓敬正好被心漣領著過來,由于雙方彼此都不大熟悉,理應見禮客套一番,我和魏成勛以及韓敬三人剛擺出行禮的架勢,賀于興和夏錦如就旁若無人般大踏步上前直接吵開——

    先是夏錦如質問:“你來做什么?”

    賀于興著急道:“我聽說你因為我被家里安排了婚事。”

    夏錦如似乎不想多做解釋:“那跟你沒關系?!?/br>
    “有關系。”賀于興認真地道:“是我連累的你,我不能讓你被剝奪自由選擇的權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