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各忙各的的丁香等人聞聲，也紛紛笑著回顏熙：“姑娘早！”

    春天到了，春暖花開，窗外的天井景致獨(dú)到，春色迷人。

    窗戶開著，顏熙用力深深吸一口，只覺得滿腹香甜。

    “春天真好?！鳖佄醺锌?。

    桂mama親自給顏熙梳頭，她望著鏡子中的自家姑娘，見她今兒個的確是心情不錯，并沒因?yàn)樽騼汉臀菏雷拥呐雒?、攤牌而心情失落后，她眼中也漸漸盛了笑意，突然提起了一件事來。

    “衛(wèi)夫人在給姑娘的信中提到會上京來，也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出發(fā)?！?/br>
    衛(wèi)家寄來的那封信，顏熙自然也給桂mama看過了，所以她知道。

    提起這個，顏熙心情更明媚了些。

    她道：“信中沒明言，但想來也就是今年。他們是來投奔衛(wèi)三郎的，如今衛(wèi)三郎尚未抵京，他們應(yīng)該不會這么快過來?！?/br>
    桂mama只是笑。

    話未挑明，但她卻意有所指。

    “衛(wèi)家老爺和夫人是好人有好報，不但三郎沒死，竟還立了軍功。他日若回了京城，必是要加官進(jìn)爵的。至少得封個將軍。到時候，衛(wèi)老爺和衛(wèi)夫人可就享福了?！庇终f，“這衛(wèi)三郎也不知道在軍中娶妻沒有，若是娶有妻室又育有子嗣在，到時候二老又有孫兒抱，可真是雙喜臨門?！?/br>
    顏熙道：“不知道娶沒娶，衛(wèi)家伯娘在信中沒提。不過，衛(wèi)三哥細(xì)算起來，今年也該有二十有二三的年紀(jì)了。這個年紀(jì)娶妻生子，也正常?！?/br>
    衛(wèi)家有三個兒子，從前在衛(wèi)家時，她喚衛(wèi)家大郎二郎皆為兄長，如今既知道日后會和衛(wèi)三郎相見，提前喚其一聲三哥，也不為過。

    一直稱呼其為三郎，倒顯生疏了。

    桂mama沒再進(jìn)一步挑破，只是一直笑。

    顏熙沒在意到桂mama的表情，于是也就沒多問。

    *

    朝廷和突厥的這場拉鋸戰(zhàn)，一打就是十幾年。

    十幾年的戰(zhàn)火，如今總算是有個結(jié)果了。

    突厥投降，北伐軍不日便將凱旋。

    這日退朝后，武宣帝留了魏珩下來說話。

    甥舅二人沒去御書房，而是趁著春光正好，徒步緩行往御花園去。

    “怎么，是朕這些日子派給你的差事太多了？怎么看著景行這幾日來一日比一日消瘦，人似也憔悴了許多，不若往日精神抖擻?！?/br>
    景行是魏珩的表字。

    魏珩聞聲道：“多謝圣上關(guān)懷，臣無礙?！?/br>
    武宣帝叫他來，自然是有別的事。所以，寒暄過之后，武宣帝便正了神色。

    “朕知道，你有意親自為婉柔擇一門親事?！?/br>
    武宣帝開口提起婉柔，魏珩垂落身側(cè)的十指倏的一緊。但他面上卻仍不動聲色。

    婉柔是先太子之女，而先太子府在圣上這里是不能觸碰的禁忌。所以，此番圣上主動提及此事，魏珩不得不全力應(yīng)對。

    他需要揣度著圣意回答。

    魏珩斟酌著道：“婉柔生性膽小畏事，她這樣的性子，怕是真難擇一門合適的姻親。此事，怕還得圣上您多多勞心。”

    武宣帝看了魏珩一眼，狀似無意問：“你同婉柔青梅竹馬，你難道就沒想過要把婉柔迎娶回家？”

    魏珩笑著，言辭再是坦蕩不過：“臣雖與婉柔青梅竹馬，但在臣心中，婉柔只是臣的meimei。兄妹之情非男女之情，在臣心中，這兩種感情是不一樣的。”

    無疑，魏珩的這個回答是讓武宣帝滿意的。

    于是武宣帝又抓住重點(diǎn)問：“那在景行心中，男女之情該是何樣的？”又說，“你今年也二十有三了，怎么親事卻遲遲未定？朕記得，老早之前你父親就吵嚷著要給你定下一門親事了。怎么，可是有難處？”

    魏珩這個時候腦海中適時閃過了一道倩影，但他沒提，只笑道：“臣之事倒不急，臣眼下只想一心為陛下效勞?！彼言捰掷@了回去，“圣上方才提起婉柔，可是心中有了人選？”

    圣上道：“朕能有什么人選，只是明德太后提起此事，朕才恍然想起來，過完年后，婉柔也十七了?！?/br>
    如今后宮有東、西兩位太后，明德太后乃圣上生母，是為西太后。

    魏珩聞言，忙上前兩步?？熳叩绞ド细昂螅蝗晦D(zhuǎn)過身，抱手請旨道：“若圣上信得過臣，替婉柔擇婿一事，便交由臣來辦吧?！?/br>
    武宣帝駐足而立，他背著光，面上神色不明。

    只聽他說：“既在你面前提起了此事，朕便就是這個意思。婉柔的事，就交給你了?！?/br>
    “是?！蔽虹癖趾?，鄭重應(yīng)下，“臣遵旨?！?/br>
    *

    從皇宮出來，回去的一路上，魏珩仍在想著此事。

    無疑，給婉柔擇婿一事是圣上對他的試探。試探他是否受母親影響，對先太子一事仍耿耿于懷。

    也是試探他是否存有謀逆之心。

    畢竟，雖然他們二人也是甥舅，血濃于水。但曾經(jīng)的那個先太子，卻是同他更為親厚的親娘舅。

    先太子同他母親靜華長公主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而今上，只是母親同父異母的兄長。

    雖都自幼和母親親厚，但因?yàn)檠夑P(guān)系，中間卻始終隔著一層。

    圣上在試探他，而他日后為婉柔選的夫婿人選，便是呈現(xiàn)出來的最好的答案。

    若他給婉柔選了個手握權(quán)勢的，那么圣上該是要忌憚他了。定會以為他存有不臣之心，只待抓住時機(jī)，便可為先太子一府復(fù)仇。

    好在，他也沒打算給婉柔擇一高門大戶。婉柔這樣的身份和性情，也不適合嫁去權(quán)貴之戶周旋。

    就擇個中等門戶，讓她下嫁過去，反而日子能好過些。

    外面很熱鬧，來往皆是鼎沸人聲，勃勃生機(jī)。

    魏珩側(cè)過身去，抬手撩起了車側(cè)的簾子，看向外面。恰好，前面正要到簪花坊。

    簪花坊是顏熙如今經(jīng)營的珍寶鋪?zhàn)印?/br>
    魏珩一怔，本能便抬頭往二樓看去。而這時，樓上窗戶正開著，顏熙許是做了一上午的簪活兒累了，這會兒正開了窗立在窗下透氣。

    魏珩朝她看過去時，她目光正好也投落過來。

    二人就這樣，四目相視。

    這條街這會兒功夫人很多，路不寬，魏家的馬車又大，車夫不敢把車趕得太快，怕會撞到行人，于是車只能緩緩的一點(diǎn)點(diǎn)往前去。

    這不免就拉長了二人對視的時間。

    還是顏熙最先反應(yīng)過來，她遙遙朝著魏珩的方向欠了下身，也算是給他見過禮了。之后，她便收回了目光，又緩緩將窗戶合上。

    魏珩撩下簾子，正回身子后，他背輕倚車壁，雙目輕闔，也閉目養(yǎng)起神來。

    路忽然一下就通暢了，魏家的馬車急急而去，離簪花坊越來越遠(yuǎn)……

    第39章 【v】高看一眼?！?/br>
    在當(dāng)年魏國公和靜華長公主那件事上, 老夫人沒有偏向誰，她只是覺得他們各人有各人的理，站在誰的立場上, 都會覺得是對方做得太過分。

    畢竟陶氏當(dāng)年是活生生一條人命，且她身后還有整個陶家。而先太子府……那就更是無數(shù)的人命了。

    雖說爭儲奪嫡之事自古以來就沒有不流血的, 但在這件事上, 任何人的手上能沾先太子府的血, 他們魏家都不能。

    長子為了一個陶氏, 他背叛長公主，背叛先太子，實(shí)乃不仁不義。

    但偏偏這個不仁不義的是她親兒子，且如今還得今上器重，被今上委以重任。一朝天子一朝臣, 便她是他的母親, 她也奈何不了他絲毫。

    就算他老子還在世, 怕也不能拿他怎樣的。

    只是, 當(dāng)年的那一出妻妾之爭，殺傷力實(shí)在太大, 她實(shí)在不愿看到，在她的有生之年，在珩兒身上, 再上演這樣的一出大戲。

    所以, 即便是事先承諾了珩兒，可當(dāng)那日顏氏語氣堅(jiān)定的對她說要走時，她還是猶豫，甚至是松口了。

    她當(dāng)時想的是，這一團(tuán)亂麻需得快刀來斬。長痛不如短痛。只要顏氏離開了國公府, 日后珩兒不再同她朝夕相見了，那么他們二人的感情，自然就能隨著時間流逝而割斷開。

    然而，竟是她想錯了。

    是她輕估了顏氏在珩兒心中的位置。

    距珩兒出公差回來也有些日子了，這些日子來，也就他剛回府那日去找過他母親，算是小鬧了一回。之后，是再不見他鬧過。

    不但沒再鬧過，且還當(dāng)那顏氏就真的從未曾來府上住過一樣。雅菊軒被他命人封了，而之后，他不但再沒踏足過雅菊軒半步，反倒是更加日日埋首在公務(wù)中。

    圣上交給他的差事越來越多，他人也越來越忙……日日早出晚歸，他所有時間都用來忙于公務(wù)。

    從前雖也忙，可好歹還能有點(diǎn)休息的時間。而如今，他怕是連正正經(jīng)經(jīng)吃個飯睡個覺的功夫都沒有。

    再這樣下去，縱是鐵打的身子怕也得給累出毛病來。

    眼瞅著他一日比一日清減，老夫人如何能不心疼？如何能不害怕？

    都是過來人，她這輩子都快活到盡頭了，能不明白其實(shí)這才是最受傷的表現(xiàn)嗎？

    他若是能歇斯底里般發(fā)泄出來，拿下人出氣，或是拿他爹娘出氣，或是拿她這個老婆子出出氣……也都好過如今這樣。

    他如今，是把所有的一切都往自己心里憋。再這樣下去，他不憋壞了身子才怪。

    老夫人實(shí)在是擔(dān)心，不免悔恨極了她當(dāng)日的決定。

    她當(dāng)時，就不該腦子一抽，突然答應(yīng)了放顏氏離開。當(dāng)時，若她極力去和長公主力爭，她是能護(hù)得下顏氏的。

    至少，她能護(hù)顏氏到珩兒回京來。

    “這事同您老人家無關(guān)，您別唉聲嘆氣了，回頭氣壞了自己個兒身子?！狈綃邒咭娎先思铱偣肿约?，這些日子飯也吃不好，覺也睡不香，她忙來勸。

    老夫人道：“我是真沒想到，珩兒竟比他爹當(dāng)年還要癡情。也沒想到，他對那個顏氏竟已情深至此。那這么看，從前他的所作所為，倒還算是收斂著些了。”從前只覺得他看重顏氏，心里有顏氏，但從沒想到過，顏氏在他心中竟然這么重要。

    方嬤嬤說：“世子素來是重情重義之人，他又年輕，未怎么歷過感情上的事，一時難走出來總也正常。待再過些日子，時間沖淡了一切，他就能明白您老人家的良苦用心了?！?/br>
    “我看未必?！崩戏蛉税@，但又說，“希望如此吧?！?/br>
    她想了想，又問方嬤嬤：“顏氏如今過得如何？珍寶鋪?zhàn)永锷庠鯓?？”又道，“上回聽琦兒回來說，她那鋪?zhàn)与m有兩層高，但就巴掌點(diǎn)大，多幾個人往里去，可能都挪不開身。位置也不好，沒在繁華的街道，從那里過的，都不是些端貴之人?！?/br>
    方嬤嬤笑：“那是三姑娘同情顏姑娘，夸張了些?！彼陀^道，“顏姑娘的鋪?zhàn)与m不大，但也不至于太小。何況，她如今做的也不是達(dá)官貴人的生意。上回奴婢奉您老人家的命去送信時，見那小鋪生意還可以?！?/br>
    “那就好?！崩戏蛉它c(diǎn)點(diǎn)頭，如此倒稍稍安了些心，“這孩子身世可憐，心地也不錯，我倒盼望著她日子能好過些?！?/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