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她艱難地擠出一抹苦笑，太淺太淺，幾乎被臉上的皺紋所遮蓋，但那雙眼睛卻始終望著祁繆。

    祁繆是小人，是這世上最不值得的小人，這件事她在太早太早以前，便已經(jīng)知道了。

    是，祁繆毫不避諱地點(diǎn)點(diǎn)頭，想要去為老妻抹去唇邊的血，但手伸到一半，卻停住了，他知道，此刻楊玲月必不愿自己再碰她，于是頓頓了半晌后，又重復(fù)地說道：是，我是小人。

    楊玲月劇烈地咳喘起來，唇邊的血也越來越多，汪巒見狀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知道祁沉笙心中對老太太的愛重，于是打算上前救治。

    可沒想到，他剛剛邁出一步，便被祁沉笙拽住了手。

    汪巒有些不解地看向祁沉笙，但祁沉笙只是搖了搖頭，什么都沒有說，示意汪巒繼續(xù)看下去。

    我確實(shí)是小人，祁繆嘆著氣，閉上眼睛像是沉溺于過去的光影：當(dāng)年初次見面時，我其實(shí)知道你不是楊家大小姐，可是不是又于我有什么區(qū)別呢？

    我看著你手捧著那一籃子茉莉花的模樣，便覺得滿心滿意都是喜歡，想著快去與楊家說說，改了婚約也好可惜，后來偏偏又遇到了玲文。

    是，是我對不住你們姊妹，祁繆重新睜開眼眸，抵著楊玲月嫌惡的眼神，用雙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但我已經(jīng)失去了玲文，不想再不想再失去你了。

    說完，只見那夜空中忽然躍出四顆幾乎直綴而下的星芒，汪巒認(rèn)出，那是祁老太爺所主的房宿。

    最為末尾的那一顆小星，緩緩地脫離了天際，飄落入祁繆的手中，然后乍然迸發(fā)出耀目的光芒，像是要燃盡生命。

    我沒有什么能補(bǔ)償給你的，唯剩唯剩這條命了。

    汪巒倏爾瞪大了眼睛，緊緊回握住祁沉笙的手，而后眼睜睜地看著，那顆小星化作了連結(jié)在二人身上的光絡(luò)。

    隨著時間的推移，楊玲月的那一側(cè)越來越亮，而祁繆的那一側(cè)，則越來越暗

    有什么東西泛著涼意，輕飄飄地落到了汪巒的臉上，汪巒下意識地抬手去摸，卻見天空中不知何時，已是大雪紛飛。

    祁沉笙脫下自己的厚厚的風(fēng)衣，披到了汪巒的身上，汪巒卻靠入了他的懷中，閉上雙眼，只聽著那溫?zé)岬男乜谥?，一下又一下的心跳?/br>
    沉笙。他輕輕地開口，仿若天地間只有他自己的聲音，寂寥而冰冷。

    幸虧祁沉笙及時的回應(yīng)了，還用雙臂緊緊地?fù)頂堊∷?，圍成了最令他安心的懷抱：怎么了，九哥?/br>
    汪巒靜靜地停留在祁沉笙的懷中，直到天空中房宿最后的星芒也隨著漫天的大雪墜落，他才又極輕極輕地開了口。

    這是云川今冬，最后一場雪了吧？

    是或不是，其實(shí)本也沒有那么重要，祁沉笙知道汪巒心中所想，于是低下頭向他的額深深吻去，像是誓言或者承諾般說道。

    九哥放心，春天就要來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