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jīng)一世，他早將這些人看得清楚。

    出了鳳儀宮，卻又有一人在宮道中將裴闕攔下，朝裴闕一禮：“殿下，陛下在承明殿等您?！?/br>
    大周元帝的身體孱弱，太后壽宴沒過多久大病一場，在承明殿中，時常有太醫(yī)值守。

    今日的父皇，他還精神健爍，能說得上話。

    那聲音還有些虛弱地問道：“從你母后那里來？”

    元帝不見裴闕回答，只好自顧地幫腔：“你母后總是要強的?！?/br>
    “都怪你兒時父皇和母后都沒有好好照顧你，以至于才養(yǎng)出了這么個悶悶的性子?！?/br>
    元帝長嘆一聲，眼中帶著渾濁地看向裴闕。

    十九歲的少年芝蘭玉樹，目如朗星。

    明明站的很近，卻像是隔了十多年的距離。

    元帝原想向他招手，卻終歸是招向一旁的太監(jiān)：“取畫像來?！?/br>
    裴闕的眼中終于有些波瀾。

    前世，元帝也曾和他一番推心置腹，最終提及納妃之事。

    當(dāng)時，數(shù)十個太監(jiān)抱出了一摞一摞畫像，光是鋪開就花了一炷香的時間。

    ……然而這一次，太監(jiān)并未像之前一樣抱出一摞畫像，最終只拿著一方卷軸交給元帝。

    那卷軸被元帝置在龍案上緩緩攤開，人影顯現(xiàn)。

    一雙溫順的狐貍眼中蘊含著笑意，藕粉色衣裙的姑娘翩翩然似要從畫中走出。

    底下綴著紅色的名字：亦正侯三女柳盈月。

    裴闕的眼神驟然凝固。

    這不是他當(dāng)時讓影衛(wèi)見過的那副。

    元帝抬頭看他：“你將畫像交給影衛(wèi)，朕已經(jīng)知道了。”

    承明殿中光影晦變，裴闕抿唇不語。

    “你是朕親定的太子，將來繼承江山大統(tǒng)?！痹鄣闹父乖诰磔S上摩挲，“朕只問你，你是否想娶這個女子為太子妃。”

    裴闕毫不猶豫，聲音被殿內(nèi)的空寂映的十分清晰。

    “是?！?/br>
    第18章 裴闕想著，環(huán)在她腰間的……

    元帝捻著卷軸的手停下了，泛白的鬢發(fā)映著一雙沉著的眸子。

    “好！”

    元帝朗笑，然而卻顯得有些中氣不足，末了像是被什么嗆著，猛咳了一陣，老太監(jiān)連忙給他順氣才舒緩過來。

    裴闕的目光鎖在他身上，額上青筋顯現(xiàn)，但終究立于原地，一語不發(fā)。

    元帝又嘆了口氣，緩緩將卷軸收好，斜眼看他：“賜婚？”

    裴闕沒有應(yīng)聲。

    “行。”元帝一伸袖，老太監(jiān)便連忙接過，轉(zhuǎn)身去放著了。

    “還有的忙?！痹劭粗彡I那張木然的臉短暫的總結(jié)道，“你回去吧。”

    裴闕朝他一拜，停頓一瞬道：“父皇保重龍體?！?/br>
    明明是祝福安康的話，但在從向來寡言的人口中說出，總顯得沒有溫度。

    眼見裴闕的身影消失在承明殿中，元帝又猝不及防地咳嗽起來。老太監(jiān)連忙端來藥碗，極其心疼地道：“陛下?！?/br>
    元帝嘆道：“他這孩子，從小就同人不親，你說人家小姑娘會喜歡么？”

    老太監(jiān)笑著道：“陛下您就別cao心了，殿下是大周難得的英才，五歲能作文章，八歲能彎弓射雕，又是本朝太子，哪有姑娘不喜歡的?！?/br>
    元帝的目光落在案上，逐漸面無表情道：“至于皇后那邊，去知會一聲吧。”

    *

    晚間，蟬鳴透過晚風(fēng)掃在美人的鬢發(fā)上，柳盈月輕蹙著眉，尚在沉思。

    剛剛，原本還在柳府的豫小王爺被王府喚了回去。

    柳盈月直覺此事和她有關(guān)。

    當(dāng)時她清楚的看到何玉辰的手臂上的箭矢，只有豫小王爺手提著的長弓。

    國公府的世子受了傷，即便是豫小王爺，國公府也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柳凡見meimei悶悶不樂，便替meimei剝了一個橙子，遞到她的面前。

    柳夢姚罵完何玉辰有些累，正歇一歇，見柳凡親手剝橙子，便兀自敲敲桌面，頗不滿意道：“怎么沒有我的份？”

    “就來了。”

    柳凡在一旁忙前忙后伺候著兩位小姐，心是想寬慰三妹的，“別擔(dān)心，你平安無事就是最大的好事?！?/br>
    “就是，要是定我的婚約時能在場，我絕對當(dāng)場！”柳夢姚憤憤地咬一口橙子，“當(dāng)場！拒絕?！?/br>
    柳盈月強笑一下。

    當(dāng)時還是太沖動了些……

    國公府絕非是一個安生之所，當(dāng)時她若不掙扎，生米煮成熟飯時，她不嫁也得嫁。然而，國公府是何等要面子的，能叫她一個侯府庶女駁了顏面。

    她自己死過一次，可以不在乎，但她不想拖累別人。

    柳凡手中拿了個橙子在她眼前晃了晃，“別想了。”

    還不等她接過，眼角便瞥到門廳外有家仆進來。

    “三小姐，太子殿下已在門外等候姑娘?！?/br>
    廳中的三個人俱是一愣，柳夢姚朝她挑眉：“去呀。”

    柳盈月出了門，就見著一個高大的身影立在馬車邊，蒼藍(lán)的天幕替他留下一道挺拔的剪影，晚風(fēng)吹動他的袍角，裴闕像站在畫里。

    在他抬眼看來哪一刻，柳盈月率先矮身作禮：“殿下”

    半夏的天氣，夜里的空氣都是溫的。

    裴闕瞥開目光，“皇祖母想見你?！?/br>
    *

    柳盈月隨裴闕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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