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菲奧娜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沒過多久，呼吸聲就悠長起來。

    里德爾沒有回頭，背著睡著的菲奧娜一步一步走下山。

    林間的彎曲小路上留下了一串從雙人變成單人的腳印，沒過多久就被又下起來的雪全部蓋上。

    幾場雪落雪停，然后又是冰消雪融，菲奧娜想看的春天來得不算早也不算遲，三月初的時候，木屋前后的草地上就冒出了野花，到四月，村子里的花就開成了海。

    這里家家戶戶都種花，房前屋后都是打理得很漂亮的各色鮮花，路邊山間的野花也多，無人去管，開得肆無忌憚。

    像以前一樣，菲奧娜在散步時會采一些回來換到花瓶里，不過不是每天，她現(xiàn)在有時會一睡一整天。

    但她的氣色卻rou眼可見地好了起來，嘴唇上有了血色，頭發(fā)都多了光澤，看上去和以前沒什么區(qū)別。

    回光返照。

    里德爾想到了這個詞。

    五月時，鄧布利多寄來了信，這不是他寫給里德爾的第一封信，但每封信寫的都是差不多的內(nèi)容——沒有找到有用的辦法。

    不過這次有所不同，鄧布利多提到了一個他剛找到的契約魔法，這個魔法是讓兩個人的生命連接在一起，也就是說，如果施展了這個魔法，菲奧娜死的時候里德爾也會死。

    這個效果對菲奧娜并沒有什么幫助，但是重點在于這個魔法是直接作用在靈魂上的，理論上來說，是將里德爾和菲奧娜的靈魂綁在一起。那么在咒語生效的時候，或許有那么點可能，菲奧娜破損的靈魂在里德爾靈魂的牽引下會穩(wěn)定下來。

    只是有那么一點可能性而已。

    鄧布利多很直白地說，靈魂上的事誰都說不好，更大的可能還是里德爾跟著菲奧娜一起死，或者菲奧娜的靈魂受到刺激，反而加速了身體的惡化也不一定，所以他讓里德爾考慮清楚再決定要不要用。

    對里德爾來說，這根本沒有考慮的必要，菲奧娜一死，他總歸是要回檔的，還不如死馬當(dāng)成活馬醫(yī)，失敗的話，結(jié)果對他來說也沒有差別。

    但是就在里德爾要告訴菲奧娜前，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現(xiàn)的系統(tǒng)突然開口，讓習(xí)慣了它消失的里德爾一驚。

    “我還以為你應(yīng)該吸取教訓(xùn)了，里德爾先生?！?/br>
    里德爾在它開口時就明白了這個魔法肯定存在問題，他問：“什么意思？”

    “本來還想看看你能不能及時醒悟，沒想到還是得由我來盡一個系統(tǒng)的責(zé)任提醒你——作用在靈魂上的魔法不要輕易嘗試。畢竟你每次回檔的時候，靈魂可一直都是同一個?！?/br>
    里德爾剛才只是腦子發(fā)熱沒想到，現(xiàn)在立刻反應(yīng)過來。

    既然是靈魂綁定的魔法，那么就算在死后，靈魂也應(yīng)該是綁在一起的。如果他對菲奧娜用了，他的靈魂便會跟著她一起去往亡者該去的地方，不能再回檔重來。

    差一點。里德爾后怕了一下。

    系統(tǒng)哼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僅剩的希望落空，里德爾眼睜睜地看著時間不做任何停留地跑到了六月——菲奧娜就是在這個時候提出的退學(xué)，說明再往后，她就真的沒多少時間了。

    菲奧娜表現(xiàn)出來的情緒依舊沒有任何變化，看不出來她是否聽到死神的腳步已經(jīng)走到了背后。

    在一次清晨難得的早起后，她和里德爾出門散步，看到了屋前的碼頭上系著的小木船，突然動了劃船的想法。

    里德爾自然順應(yīng)她的要求，牽著她坐上船，魔杖揮動，剛好相對坐下兩人的小木船便無槳自動地向湖心劃去。

    湖上的風(fēng)很涼爽，菲奧娜看著從船邊游過的一對天鵝，似乎想起了什么，唇角浮現(xiàn)笑意。

    “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時想到了什么嗎？”她心情很好地問。

    她記憶里的第一次應(yīng)該是在火車上的包廂里。

    “想到了什么？”里德爾配合地問。

    “漂亮的黑天鵝?！狈茒W娜回答。

    不等里德爾為這個不錯的形容高興，她又補充道：“從丑小鴨蛻變而來?！?/br>
    “……新穎的比喻?！崩锏聽柍读顺蹲旖?。

    看到里德爾敷衍的表情，菲奧娜眼睛彎了一下。

    “你呢？你當(dāng)時在想什么？”

    里德爾想了一下，他第一次見到菲奧娜時，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終于找到你了?！彼鐚嵳f。

    在回檔的倒數(shù)計時中，他為她的出現(xiàn)而感到狂喜和后怕。

    這句話對菲奧娜來說應(yīng)該有些莫名其妙，但她沒有追問，點了點頭，又問：“所以，你會因為我們的相遇而感到開心嗎？”

    “當(dāng)然。”里德爾毫不遲疑地說——他沒有去想這句話的真實性。

    菲奧娜微笑起來，“我也是?！?/br>
    里德爾愣住，雀躍的歡喜和不祥的預(yù)感同時從心里升起，讓他做出了一個嘴角上揚和眉毛皺起的怪異表情。

    船在湖心停下，風(fēng)吹亂了菲奧娜的長發(fā)，她坐在湖光云影之間，就這么深深地，久久地看著里德爾，仿佛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也是最后一次。

    里德爾動了下手指，“你要殺了我？”

    雖然必死幾乎已成定局，他還是本能地開始防范起來。

    菲奧娜仍是靜靜地注視著他，過了一會才說：“我本來想在春天的時候殺了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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