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一下一下地刷過掌心，很快就真的靜止下來。

    里德爾捧著她的臉，愉快地親了個夠。

    這份春日午后帶來的好心情在里德爾身上延續(xù)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他再一次對菲奧娜施展了探查身體的魔法，各色光效反映出來的狀況讓他像是被兜頭潑了一盆涼水。

    她魔力逸散的情況更明顯了一點(diǎn)。

    與此同時，明明經(jīng)過這么長時間的調(diào)養(yǎng)，看起來已經(jīng)健康了不少的菲奧娜，所有的內(nèi)部器官都比第一次檢查時的狀況還要糟糕。

    這些都在說明，不僅是魔力，她的身體似乎也在往不好的方向發(fā)展。

    可是，為什么？

    就算魔力逸散控制不住，她的身體為什么會惡化？他給她吃的魔藥有問題？不可能，都是經(jīng)過他反復(fù)研究的治療身體損傷的藥方，而且每一種他自己都事先嘗過，哪怕無法痊愈，也不應(yīng)該變得更壞。

    哪里出了差錯？

    哪里有紕漏？

    有什么地方是他沒想到的？

    “不是你的問題，”像是知道眉頭緊鎖的里德爾在想什么，菲奧娜從沙發(fā)上坐了起來，淡淡地說，“是我的問題。”

    又感到了被愚弄的滋味，里德爾臉色不太好看，“你早知道？是什么問題？”

    菲奧娜伸出手揮動了一下魔杖，從杖尖爆發(fā)出星點(diǎn)火花，沒有施展出任何一個咒語。

    她看了會自己的手，目光移到了里德爾的臉上，輕而淡地說：“要說早的話，確實很早。自從魔力暴動后，我每天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從我身體里不斷流失的，除了魔力，還有生命力?！?/br>
    “真的很遺憾，湯姆，”菲奧娜的嘴角浮現(xiàn)出一抹近似溫柔的，又像是殘酷般的笑意，她注視著里德爾，緩緩地說，“你所構(gòu)想的世界和追逐的永生里，從來都不可能有我的位置——我活不了多久了?！?/br>
    58、攻略第五十八步 困了，先睡會

    不知道復(fù)活石召喚出來的菲奧娜會是個什么樣子——這是里德爾腦子里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

    第二個念頭是——她是不是又在設(shè)陷阱？

    這兩個想法竄出來得太快，以至于等其它問題接連浮現(xiàn)出來時，里德爾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仍在慣性地分析著前兩個想法的可能性。

    除非在菲奧娜死之前完成了攻略任務(wù)，否則他也要回檔，根本用不上復(fù)活石。假設(shè)他真的成功了，他要召喚出個更沒人性的怨魂菲奧娜干什么？

    至于陷阱，不是沒有可能，但菲奧娜埋坑一直以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話為前提。

    所以她活不久——也是真的。

    想到這里時，非常擅于同時處理多個問題的腦子自動分成了兩個區(qū)域。

    一個在冷靜且條理清晰地正常運(yùn)轉(zhuǎn)。

    魔力流失是因為魔力暴動損傷了巫師體內(nèi)產(chǎn)生和運(yùn)轉(zhuǎn)魔力的地方，生命力流失又是因為什么？身體的損傷為什么會有持續(xù)性的效果？活不久是她自己的判斷，會不會有誤？說不定其實有拯救的方法只是她不知道或者不想去做？他有沒有可能在她生命結(jié)束之前完成任務(wù)？

    而另一塊狹小的區(qū)域，則在走神般地想著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

    在他沒有重生的時候，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在了哪里？

    沉默持續(xù)了太長時間，里德爾開口的時候黏連在一起的嗓子沒有拉開，發(fā)出了一個非常粗啞沉悶的短促音節(jié)。

    他不得不清了下嗓子，才繼續(xù)鎮(zhèn)定地說：“你說的‘多久’，是指‘多久’？”

    在他一聲不吭的時候，菲奧娜一直很有耐心地陪坐在旁邊——里德爾突然發(fā)覺，似乎在很多個他沉浸于自己思緒的情境下，她總是這么靜靜地注視著他。

    聽到他的問題，菲奧娜歪頭認(rèn)真想了一下，“一年左右？”

    說完像是有些驚訝地一笑，“這樣一說感覺還有挺長時間，畢竟我到現(xiàn)在也就活了十五年?！?/br>
    風(fēng)輕云淡的語氣聽起來特別地刺耳，里德爾看不順眼她那樣無所謂的姿態(tài)，笑意微冷，本來準(zhǔn)備好的溫柔寬慰和篤定發(fā)誓在脫口時換成了略帶狠意的另一句話。

    “沒人能搶走屬于我的東西，死神也不例外。”

    菲奧娜收起笑容，語氣冷淡道：“也許我應(yīng)該提醒你一件事，湯姆，我并不屬于你。我不屬于任何人，也不屬于任何一個世界，我活著，困在這副日益破敗的身體里，行走在這個世界上，但我不屬于它。我死了，亡者的世界我不知道是否存在，但不管是死神還是天使，我都不會跟它走。我不會成為幽靈，不會成為鬼魂，不會成為畫像，我只想消失，徹底的，永遠(yuǎn)的?！?/br>
    這番話簡直逆反了里德爾所有的信仰與執(zhí)念，讓他莫名生出一種被菲奧娜背叛了憤怒感。

    他忍怒，克制地問：“為什么？”

    菲奧娜認(rèn)真地看了會里德爾，似乎在奇怪他為什么會問出這個愚蠢的問題。

    “你看不出來嗎？”她厭倦道，“太陽底下從來沒有新鮮事，存在本身，已經(jīng)讓我膩味了?！?/br>
    “沒有一點(diǎn)值得你留念的東西？”里德爾緊迫地追問。

    菲奧娜掀了下眼皮，冷漠地說：“我知道你想問的是什么。你當(dāng)然與眾不同，非常有趣，我很喜歡你。僅此而已?！?/br>
    僅此而已。

    當(dāng)然，本來就應(yīng)該是這樣。

    九十一的好感度并不代表了什么，里德爾早就知道，并且深深篤信的也正是這個事實——愛這種東西，在人類渴望和追逐的事物面前，從來都不值一提。在和魔鬼做交易時，愛也是最廉價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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