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不急不緩地沿著山路而下。

    襄山的路是環(huán)山而上，上山容易下山卻難，馬車每走一會兒都會引得片刻的傾斜，杜明昭不得不抓住車廂座底以好平衡。

    還沒下山多久，一股狂風(fēng)便迎著馬車吹來，杜明昭整個身子都被帶得朝右側(cè)倒去。

    頃刻間，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打在車廂頂部，響動如落鼓。

    杜明昭著急朝外喊道：“應(yīng)庚，下雨了嗎？”

    簾子已被風(fēng)吹卷成一團，這天說變就變一點不講道理，眨眼的傾盆大雨如密布遮住杜明昭眼前的視線。

    除了雨，她什么都看不清了。

    應(yīng)庚朝內(nèi)吼道：“杜姑娘，你還好嗎？”

    “我沒事！”

    雨聲都能蓋住聲音，杜明昭只能大聲好讓應(yīng)庚聽見。

    應(yīng)庚心切，“前頭的路像是走不了了，山上落石擋住了路?！?/br>
    “那上山呢？”不時有雨被狂風(fēng)卷入車廂，沾濕了杜明昭的臉頰，“我們回五延寺?！?/br>
    秦府車夫卻答：“上山怕更不能了，這處地窄，不好調(diào)頭，若滑下山坡恐要出事?！?/br>
    杜明昭隱隱后悔自己的死倔強，早知如此她真該應(yīng)下留宿五延寺。

    “不好！”

    轟隆隆的落石聲透過雨滴傳入杜明昭的耳，她望到頭頂朦朧的土黃泥水在不住翻滾。

    杜明昭不敢再待，她取出油紙傘便出了車廂，“我們徒步下山！”

    “可……”

    “應(yīng)庚，你覺著還能有什么法子？馬車是過不去路，只能人走。”

    應(yīng)庚默然，他先躍下了馬車，走到一側(cè)剛要抬手去接杜明昭。

    就在這時，山崖有一塊如人腦袋大小的山石卷著黃泥土水，自馬車頂俯沖而下。

    杜明昭仍在車上。

    “杜姑娘，快下車！”

    應(yīng)庚飛身想去拉她，杜明昭卻先一步從側(cè)面跳下了馬車。

    狂風(fēng)暴雨之中，她踩到了山路靠坡的那面。

    下一刻，泥水撲嘯而來，杜明昭的布鞋在泥水里怎么也踩不住，加之泥石流的沖勁，大雨沖刷她的眼簾，杜明昭全身濕透，她看不清，也站不住。

    腳下瞬間打滑，她摔倒在地，被泥水卷著往山坡滑落。

    “杜姑娘！”

    應(yīng)庚和車夫沖來抓杜明昭的手臂。

    第99章 九十九

    “杜姑娘！”

    吼叫聲在雨聲之下顯得那么微不足道,可當杜明昭的身子撞上山坡的剎那，她還是聽到了應(yīng)庚的呼喊。

    呃！

    杜明昭腳下碰到一塊巖石，幾乎是求生的意識,她伸臂朝上奮力一抓，好巧不巧手邊有一棵如手腕般粗的樹干。

    有了著力點,她可算是穩(wěn)住了全身，黃泥水仍在汐汐滑動,她斜掛在山坡，生怕被卷入坡底。

    杜明昭用手抹了一把臉,眼前清明了些。

    她朝下俯望,依稀能看出樹林的影子,半掛在山坡心里慌的沒底，即便是她也沒膽量松開手就這么掉下去。

    沒有十米也絕對有三米以上。

    萬一掉落不堪設(shè)想！

    她必須得往上爬,而不是往下落！

    杜明昭右腳蹬踩那顆唯一能夠到的石塊，她咬了咬牙，雙手抱在眼前的樹干之上。

    她祈禱著,希望樹能承載她的重量。

    還不是放棄的時候。

    杜明昭仰起頭，不顧豆大的雨點拍打她的臉蛋,她朝上喊了好幾聲：“應(yīng)庚！應(yīng)庚！”

    “杜姑娘！”

    “小杜大夫！”

    應(yīng)庚和車夫在上方試圖尋找杜明昭，兩人紛紛放開了嗓子喊。

    杜明昭又提聲回：“我在這兒！”

    “杜姑娘！”

    應(yīng)庚的聲音離得近了些，他找到了下落的位子,奔來就往下喊：“杜姑娘，你在嗎？”

    “在，我在！”

    山坡頂?shù)哪嗨募?應(yīng)庚是習(xí)武之身，底盤很穩(wěn)，雙腳扎在水中仍能維系全身平衡,他抹去臉上的水想看得更清楚些。

    當應(yīng)庚探頭急快睨眼，終于得見杜明昭被一棵樹半道所救，她離得坡頂并不遠，有兩個人的身位。

    “杜姑娘，你等著?！?/br>
    應(yīng)庚生怕杜明昭一個姑娘家手力小撐不住，他格外慌張道：“你可千萬要抓住了，不可松開手！”

    狂風(fēng)暴雨消退化為淋漓大雨，幾人全身皆是濕透，但沒一人敢在這個時候松懈。

    杜明昭自然明白跌下坡的后果，她的手腕經(jīng)由泥水沖刷著，那水打在她肌膚上生出了疼痛和麻木，可她都沒松開一分。

    車夫急急跑過來，他用袖子抹臉，狠狠瞪大眼一看。

    這下也是看見了山坡上掛著的烏黑人影，是杜明昭不錯。

    應(yīng)庚扭頭喊秦府的車夫，“過來搭把手，你抓住我的腳腕，我下去救人。”

    “不行啊！”車夫一把拉住應(yīng)庚的手臂，“小杜大夫那個地兒就是你人下去了也夠不著的，我們得想個法子尋個繩子把她撈上來?！?/br>
    “這荒山野嶺的，還能去哪兒找繩？”

    車夫一臉為難。

    秦府馬車里只備了點心、茶水與紙傘，麻繩尋常人家不會隨身攜帶。

    應(yīng)庚突而想到手邊的劍柄，他取下劍便道：“不如試一試這個？”

    車夫又是搖頭，“應(yīng)庚小哥，小杜大夫既是抓住了劍柄，也難保手抓不住而滑落?！?/br>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杜姑娘可是我伺候的主子！”應(yīng)庚不免急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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