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君會沉默不語，半晌后他忽然一拔長劍，諸葛南嚇一跳，后退道：“你想干嘛？”

    高君會沒有理他，連揮幾劍，將曹翼四肢全部斬?cái)唷?/br>
    “他死都死了，你干嘛還要作賤他身體？”諸葛南驚道。

    高君會依然不答，將曹翼四肢用劍挑起，全部扔進(jìn)河里。隨后轉(zhuǎn)過身，牽著馬向來路去了。

    鄭令萱和諸葛南對視一眼，都向高君會追了過去。

    來到高英死亡地點(diǎn)，只見灰袍男子身上的傷已被簡單處理過，正靠在一棵槐樹上，依然處于昏迷。

    距離槐樹十幾丈遠(yuǎn)處，高君會正在一塊平地上挖土，綠衣女子的尸體就躺在他旁邊。

    他一開始是用劍挖，后來劍折斷了，便用手挖。

    沒一會，雙手便挖的鮮血淋漓。

    諸葛南默然片刻，將自己的短刀遞了過去，說道：“這刀是長安第一鑄劍師張玄九鑄的，非常堅(jiān)固，你拿去用吧?！?/br>
    高君會沒有接刀，依然以手挖土，諸葛南哼道：“你不是還要報(bào)仇嗎？若是傷了手指、不能握劍，以后還怎么報(bào)仇？”

    高君會抬頭看了他一眼，低聲說了一句“多謝”，接過短刀。

    很快，土坑挖好，高君會將高英放入坑中，然后從懷中取出兩只酒杯，放在高英胸口上。

    諸葛南和鄭令萱眼睛都瞪大了。

    只見那兩只酒杯呈金黃色，由三條黃金小龍纏繞而成，三只龍尾形成酒杯的杯腳，龍身相互纏繞在一起，形成一個(gè)圓柱形杯身。

    此時(shí)已到酉時(shí)，天色昏暗，三條小龍身上閃爍著炫目的金色光澤，令人挪不開目光。

    “這……就是夜龍杯嗎？”鄭令萱低嘆一聲。

    高君會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頭看了二人一眼，警告道：“我要用這兩只酒杯給英妹陪葬，你們最好別打它的主意，不然我饒不了你們！”

    諸葛南怒道：“誰會打它主意啊，再說了，這兩樣?xùn)|西還不是你從范宏和劉瑗身上搶過來的！”

    高君會冷哼道：“我只拿了劉瑗的酒杯，另一只是我自己的?！?/br>
    “你的？不是只有四只酒杯嗎？你也有一只嗎？”諸葛南疑惑道。

    “四只？你聽誰說只有四只的？這五只酒杯是前隋將作大匠公孫弘花費(fèi)三年時(shí)間，為隋文帝制造的。被隋文帝賜給了他的五個(gè)兒子！”

    “……我是從河間郡王府聽到的！”諸葛南露出思索表情。

    “這是劉瑗的謊言，為了掩蓋他父親當(dāng)年犯下的罪行！”高君會冷冷道。

    諸葛南心中一動：“他說漢東王得了四只酒杯，賜給手下四將。你爹爹沒有得到，故而心懷怨憤，想要背叛漢東王，這才被其他四名將領(lǐng)殺死！”

    高君會平靜道：“他編的這些謊言，我已經(jīng)從聶子云那里聽過一遍?！?/br>
    “那真相到底如何？”鄭令萱忙問。

    “就算我說了，你們愿意相信嗎？”高君會盯著二人。

    “……我信你?！编嵙钶孢t疑了一下回答。

    諸葛南抱著手臂道：“你先說說看，我聽完后自會判斷你們誰說的真話！”

    高君會沒有說話，默默將高英埋好，又削了根木條，用血在上面寫下“義賢妹高英之墓”。

    諸葛南和鄭令萱都在一旁安靜的看著。

    高君會葬好高英后，在她墳?zāi)古赃呌滞诰蚱饋?，一邊挖一邊說道：“既然你們愿意聽，告訴你們也無妨?！?/br>
    鄭令萱奇道：“你這個(gè)坑是給誰挖的？”

    “是我自己的。你們也不必再費(fèi)心抓我，等我殺了董圓通后，就會埋骨于此?！备呔龝馈?/br>
    諸葛南瞪了鄭令萱一眼，怪她轉(zhuǎn)移話題，轉(zhuǎn)頭向高君會道：“你快說夜龍杯的事吧，我們聽著呢。”

    高君會沉默片刻，悠悠道：“當(dāng)年隋朝滅亡后，一名河北商人收集到五只夜龍杯，進(jìn)獻(xiàn)給了漢東王劉黑闥。劉黑闥又賜給手下五名大將，我父親便是其中之一。”

    “在后來與唐軍的交戰(zhàn)中，漢東王接連失敗，另外四人都生出異心，想要投降唐軍。他們找上我父親，想拉他一起背叛。我父親不愿背叛舊主，還警告他們也不許背叛?！?/br>
    “他們怕我父親向漢東王告密，便口頭上答應(yīng)了。如此過了幾個(gè)月，某一天他們邀我父親去渡口議事，我父親那時(shí)已有了戒心，故而去時(shí)帶了不少人。商議時(shí)，他們果然又想勸父親一起殺了漢東王，歸降唐朝。”

    “父親依然不肯，對峙之時(shí)，那四個(gè)無恥之輩將我父親的親人都押了出來。威脅父親放下武器，不然就將他們?nèi)繗⑺?！?/br>
    “父親不愿因家人之累，害了漢東王，便令部下沖出重圍，將這四人背叛的消息告訴漢東王。但他又放心不下家人，便獨(dú)自留了下來。那四個(gè)狗賊知道叛亂不可能成功了，便將我父親一家老小全部殺死。父親拼死與他們搏斗，最終不敵，被砍斷一手一腳，落入黃河之中?！?/br>
    說到這里，高君會臉上肌rou微微顫動著。

    “幸好蒼天有眼，我父親被棣州一戶漁民救了，他在漁村養(yǎng)了三年，傷勢才堪堪養(yǎng)好，不過也成了廢人。后來得知漢東王兵敗被殺，他便決定在漁村渡過下半生，娶了名村姑為妻，那村姑便是我母親。”

    諸葛南哼了一聲，道：“聽你這么說，那四個(gè)王八蛋確實(shí)該死，但你找他們報(bào)仇也就是了，又何必牽連他們后代？而且還將范宏一家三十多口都?xì)⑺懒?！?/br>
    高君會平靜道：“……范宏不是我殺的，我更沒有殺他的家人?！?/br>
    諸葛南眨了眨眼，表情不怎么相信。

    “信不信由你，我找這四個(gè)混蛋報(bào)仇并不是因?yàn)橐哺赣H，而是因?yàn)樗麄儽人麄兝献痈釉撍?！”高君會目光忽然變得猙獰。

    諸葛南心道：“這故事看來還有后續(xù)?！蹦窭^續(xù)傾聽。

    只聽高君會切齒道：“我父親成為廢人后，只想平平安安過完下半輩子，雖然也把當(dāng)年的事告訴我了，卻并不希望我去報(bào)仇！可我們?nèi)f萬沒想到，我們不去報(bào)仇，那些混蛋卻找上了我們！”

    “為什么？他們還在怪你父親當(dāng)年不肯和他們一起背叛嗎？”鄭令萱難以置信道。

    高君會默然片刻，嘆了口氣說：“那倒不是，那四人當(dāng)年失敗后，為了躲避漢東王報(bào)復(fù)，只能四處躲避，根本沒余力干別的。禍?zhǔn)率且蛞过埍鴣怼！?/br>
    “在我十九歲那年，父親生了一場重病，臨終前將夜龍杯給了我，還讓我千萬不要在外人面前顯露此物。我當(dāng)時(shí)不知輕重，忍不住將此物給幾位好朋友看了，沒過多久，夜龍杯的消息便傳了出去?！备呔龝荒槹没诘恼f。

    諸葛南抱著手臂道：“這就是懷璧其罪了，想必消息被曹翼他們幾家聽到，這才惹來禍?zhǔn)??！?/br>
    高君會看了他一眼，點(diǎn)頭說：“難怪你能做到大理寺丞，我在你這年齡時(shí)，根本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br>
    “那時(shí)，那四個(gè)老賊都死了。那四人自從叛亂失敗，便一直躲避漢東王的追殺，其中董老賊躲到高麗國，將夜龍杯獻(xiàn)給淵蓋蘇文，娶了淵蓋蘇文的女兒！”

    諸葛南驚呼一聲：“那董圓通怎會成為我大唐的折沖都尉？”

    高君會冷冷道：“此賊出生后，就被淵蓋蘇文下令，送到營州扶養(yǎng)。就是為了讓他以漢人的身份混入唐朝內(nèi)部！”

    “這種大事，你為何不上報(bào)朝廷？”

    “哼！我這一介草民說的話會有人聽嗎？而且當(dāng)時(shí)朝廷中勾結(jié)高麗的官員并不止董圓通一人，其中還有當(dāng)朝宰相，我若是去官府舉報(bào)，只怕第二天就死了。”

    “說的也是，許敬宗那時(shí)還沒有被武少卿扳倒?！敝T葛南悶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