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近時，眼睫上還沾著未干的淚珠，緩緩眨動著，襯得一雙鹿眼兒瑩潤如秋水潺湲。

    驚蟄本欲拒絕，張口卻又收語，抿唇沉默，繞到她身后，伸手持起她的發(fā)。

    青絲觸之微涼，如絲如綢，散于纖弱脊背上，暗香浮動繞于鼻尖，陌生又熟悉。

    驚蟄恍惚覺得，這一頭墨發(fā)，他好似輕撫過許多次，亦在他衣間身上，鋪陳過許多個夜晚。

    他臉色驟變，眼睫輕扇，手指抖顫，忙迅速給顧璟潯挽了一個發(fā)髻，將玉釵隨意往她發(fā)間一插，腳下旋即而退，離了顧璟潯三步遠(yuǎn)。

    --------------------

    作者有話要說：

    驚蟄：突然覺得，我好像一只她一搖鈴鐺就奔過去的大狗狗……

    第25章 字畫

    顧璟潯回過頭，見蟄哥哥恨不能和她隔出牛郎織女之間銀河的架勢，有些不明所以。

    她本來也沒指望他真的會給她挽發(fā)，被他持起了青絲，激動地險些站不穩(wěn)，只是明明方才還好好的，這會兒他怎么又對她如避蛇蝎了。

    顧璟潯顛顛跑到他跟前，歡快地像只枝頭蹦跳的小麻雀。

    驚蟄欲躲欲退，想起長廊上的那一出，硬生生止住了步伐。

    他正要抬手示意她別再靠近，姑娘卻已經(jīng)停住，他便清嗓冷道：“既已出府，告辭?！?/br>
    言罷，便偏轉(zhuǎn)烏靴，轉(zhuǎn)身離開。

    顧璟潯原本歡喜的表情一下子垮了，著急跑過去攔住他，“天這么黑了，你留我一個人在外面嗎？”

    驚蟄愣了一下，見她神色惶恐如要被丟棄的小獸，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早知就不該帶她出來，她該不是算定了要他留下。

    青年冰著臉，也不說去留，只一路不停地大步向前。

    顧璟潯沒辦法，只好小跑著跟上他。

    這般緊跑了一路，驚蟄在一處熱鬧的街口，終于停住了腳步。

    東琉這些年間解了宵禁的令，城東的幾處繁華街道晚間也是燈火輝煌亮如白晝，月色銀輝普照，光影交相延至盡頭，橙紅似天際云霞堆疊。

    驚蟄轉(zhuǎn)過身，恰立在那闌珊之處，身形忽明忽暗，他朝燈下走了一步，顧璟潯才看清青年疏落的眉眼。

    她歡歡喜喜跑到驚蟄跟前，仰頭時眼眸比這長街的燈火還要亮，“蟄哥哥，你是帶我來逛街的嗎？”

    青年似乎被她這一聲“蟄哥哥”給弄懵了，呼吸都滯了一瞬，他不自然偏過頭，無意識撇向幾個攤子，“你逛?！?/br>
    顧璟潯眨巴眨巴眼，笑容漸濃，轉(zhuǎn)身跑向一處攤子。

    那是一處賣字畫的攤子，桌后是一位書生打扮的人，正在執(zhí)筆作畫。

    顧璟潯立在邊上挑挑揀揀，那書生似有察覺，擱了筆抬頭，“姑娘要買字，還是買畫？”

    他說話時，顧璟潯恰好打開一幅畫低頭欣賞。

    燈下姑娘紅衣綽約，垂首間只落精致眉眼，玉質(zhì)桃花面，書生看得張口結(jié)舌，一時失神。

    顧璟潯沒注意他的眼神，收了畫卷道：“畫得不錯?！?/br>
    她這才轉(zhuǎn)過頭看向那人，身形清瘦，身上衣服洗得發(fā)白，倒是個五官端正的白面小郎君，顧璟潯笑問：“瞧公子像個讀書人，怎么在這街頭賣畫？”

    書生收了神，被她的笑晃得臉紅，便垂下目光赧道：“家中老母供養(yǎng)不易，便想著出來賺些糊口的銀錢?！?/br>
    他頗小心地撇了一眼顧璟潯手中的畫，輕聲說：“這畫姑娘若是喜歡，盡管拿去便是，就當(dāng)……在下送與姑娘了?！?/br>
    街口的另一處，驚蟄倚墻而立，看向不遠(yuǎn)處的字畫攤子，白面的郎君局促又羞慚，他身邊的姑娘，笑顏花面，不知說了什么，那書生也跟著撓頭傻笑。

    驚蟄偏頭垂眼，抱起臂一言不發(fā)。

    半晌，鼻尖忽然縈起一片熟悉的淡香，驚蟄扭頭，方才還在那字畫攤前同人說笑的姑娘，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到了他面前，看他的目光頗為幽怨。

    “不是說陪我逛街嗎？你站那么遠(yuǎn)干嘛？”

    驚蟄：“……”

    他說得是讓她逛，并沒說陪她逛。

    他張口還沒來得及說話，顧璟潯已經(jīng)走過來，抱著他的胳膊就往字畫攤前拽。

    驚蟄下意識想抽回胳膊，正待用力，抬眼正好對上那書生黯然落寞的目光，手下力氣一松，竟任由顧璟潯將他拖至攤前。

    書生的視線落向兩人交纏到一起的手臂，呆訥無言。

    顧璟潯一手勾著驚蟄，一手指向那掛起的字畫，“蟄哥哥，你挑一副?！?/br>
    驚蟄被她抱著的手輕顫一下，聲音不咸不淡：“我不需要。”

    顧璟潯便晃著他的手臂撒嬌，“挑一幅嘛，就一幅?！?/br>
    她聲甜嗓軟，不依不饒，驚蟄只覺一股股酥麻自耳畔手臂傳至四肢百骸，引得周身陣陣戰(zhàn)栗。

    他實在有些受不住，抽回手隨意指了一副，“這個。”

    顧璟潯立刻笑著的同那書生道：“勞煩公子取一下左邊的第二幅。”

    書生回神，轉(zhuǎn)身取下那幅字畫，掩下面上的低落，將畫作卷好了交到顧璟潯手中。

    顧璟潯將方才選的一幅也一并收起來，向?qū)Ψ降溃骸岸嘀x。”

    她說著，打開腰上的荷包，取出一錠銀子放到桌上。

    書生詫異，“姑娘，這太多了?！?/br>
    顧璟潯擺擺頭，“公子收著吧，字畫無價，說不定哪一日，公子這畫作便千金難得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