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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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午后,夏逐會前往江邊練功。 任東楊便在此時潛入夏逐的房間。床榻前左起第叁塊地磚,任東楊伸手一按,果然可以活動。她先細心檢視,確定并無發(fā)絲或灰塵之類會留下痕跡的東西,再小心翼翼掀起地磚。 正待任東楊要拿出地磚下的盒子時,聽到了腳步聲。 任東楊迅速將地磚放回原處,翻身隱入床下。原來是夏庭,他四處翻找,漸漸朝著床榻而來。 “你在做什么?” “大……大哥……”夏庭驚慌轉(zhuǎn)身,強裝鎮(zhèn)定,“我來看看父親房中可少什么用品,下人做事不仔細,總得咱們做兒子的多上心?!?/br> 夏樓淡淡道:“查看物品豐儉,也不必四處翻找吧。” 夏庭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還想強辯,卻也知道大哥不會信,索性開始要混:“大哥,你也用不著在這跟我裝清正,你來又做什么?年兒被害成這樣,是不是你教夏勉多嘴的?” 夏樓皺眉道:“說什么胡話,我從不屑你們這些算計。若我真在意,你嫂子離去后我又何必苦守?我只要夏家好好的,將來誰做家主都無所謂。年兒平日胡鬧也就罷了,夏家不是買不起幾個丫頭,可他不該在父親處罰時還不知輕重。老二,你也該好好管管年兒,你若不管,有父親和我來管!” 夏庭“哼”了一聲,借機走了出去。 夏樓目視夏庭走遠,方才離開。 聽了爭執(zhí)全程的任東楊輕輕一笑,夏樓要失望了,夏家馬上就不能好好的了。 危險排除,她終于可以取出金蠶玉綃手套一觀。 這手套在盒中看著不過薄薄一層,十分輕透,拿起來細看才發(fā)現(xiàn)它編織精密,上手一試,更覺柔韌結(jié)實??磥硭恢荒芨艚^高溫,便是刀劍也輕易破它不得,的確是件寶物。可惜金蠶絲難得,若能以金蠶絲織就護甲,那真是刀槍不入了。 如今任東楊已探明夏家莊的分布、夏家人的武功和夏逐壓箱底的秘密,足夠了。當晚她便去了土地廟,將連日來探得的情況細細記錄下來。 寫信時,任東楊命重明掌燈,白麟磨墨。白麟探頭看任東楊都寫了什么,任東楊頭也不抬,說:“白麟,你好沒眼色,擋光了?!?/br> 白麟挪開一點,訕訕地說:“我就想看看你寫字。”與唯唯諾諾的語氣不同,白麟剜了一眼重明,心道都是重明不長眼,不知道機靈點挪挪燈,害他被罵,興許重明就是故意的。 白麟越想越氣,手下不自覺加勁,直把墨錠當成重明來磨。重明認真看著任東楊寫信,不做他想。任東楊倒瞥了一眼白麟,不知他又鬧些什么官司。 不一會兒,任東楊將信寫完,略加思索,又把白麟在此的情況添了上去。 白麟嘟囔道:“這有什么好寫的,我又沒鬧事?!?/br> 任東楊邊封信邊說:“總要叫門主放心?!?/br> 封好信,任東楊遞給重明,說道:“重明,事不宜遲,你立即將此信帶回蕪門,交給jiejie,辛苦你了?!?/br> 重明接過信,脈脈看著任東楊,說:“不辛苦,重明必定快去快回,不辱使命?!?/br> 將信妥帖收好,重明又取出一把匕首,說:“主子,這是上次你吩咐我買的匕首,看看可還合意?” 白麟也湊過來邀功:“東楊,這可是我們倆打聽了半天,到江陵城最好的匠人那里買來的呢!” 這匕首長不過九寸,打開來刀光雪亮,鋒利纖薄。任東楊拿著試了幾招,在供桌上砍了幾下,點頭:“很好?!?/br> 重明聞言綻出笑容,好似雪山晴照,煌煌輝耀。他深深看任東楊一眼,告辭說:“主子保重,重明很快就回來?!?/br> 任東楊伸手摩挲重明的臉頰,道:“一路小心。” 送走重明,白麟十分高興:“東楊,礙眼的人總算走了,現(xiàn)在就咱們倆了!” “在我這,你是比較礙眼的那個?!?/br> “東楊,不要這樣嘛,重明能做的我也能做,有事你就吩咐我嘛?!?/br> “帶我去看看蠟梅?!?/br> “蠟梅只是皮rou傷,她底子好,現(xiàn)在上了藥好好養(yǎng)著,過兩天就能下地了,你不要擔心?!?/br> 劈柴的間隙,任東楊對小喜說了蠟梅的情況,叫她寬心。 小喜對任東楊自是一百個相信,放下心來,繼續(xù)跟任東楊用樹枝對練。這次任東楊仔細比劃了一下樹枝的長度才折下,叫小喜總握在一定的范圍內(nèi),指點她的動作。 夏年那邊,任東楊知曉他并未欺瞞自己,不再難為他,每日正常送飯,便好似一個普通的盡職丫鬟。如此平靜倒叫夏年惴惴,又哆哆嗦嗦抖摟出他爹的一些丑事。 五日后,重明回來了。 蕪門眾人將在次日到江陵,重明快馬加鞭,在眾人之前趕到,以告知任東楊提前準備。 這日晚間,待同室仆役皆入睡后,任東楊悄悄將小喜喚醒,帶她走出房門。 小喜揉著眼睛,問:“小善,大晚上不睡覺,有什么事情呀?” “小喜,你想不想見蠟梅?” 小喜激動地睜大雙眼,正要張嘴應(yīng)是,任東楊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先別出聲,我?guī)闳タ此??!?/br> 任東楊攜著小喜拔地而起,莊外早有重明備好馬匹等待,任東楊將小喜放在身前,拍馬向江陵城而去。 春夜的風(fēng)還有些寒冷,駿馬飛馳,更加大風(fēng)勢。可小喜卻毫不在意,她只覺得從未如此暢快過,從未如此縱情飛奔,從未如此滿懷希望。 到了城外,任東楊將馬系好,帶著小喜飛身躍上城墻,小喜忍不住輕呼出聲,守門的城衛(wèi)似有所覺,可當他們觀望時,任東楊早已帶著小喜離遠。 小喜看著她們腳下飛速倒退的房屋,輕輕說:“小善,原來你這么厲害?!?/br> 任東楊彎了一下嘴角,說:“嗯?!?/br> 不多時,二人已到了救治蠟梅的醫(yī)館。翻窗而入,任東楊點亮房內(nèi)的蠟燭,小喜忙不迭奔向床邊,蠟梅正在熟睡。 任東楊持燭走到床邊,小喜并沒有叫醒蠟梅,只是握著她的手靜靜看著她,眼淚止不住地流。 看了良久,小喜才舍得挪開目光,她轉(zhuǎn)身朝著任東楊就要下拜,任東楊扶住她,說:“不必如此。小喜,你隨我出來,我還有話要說?!?/br> 任東楊帶著小喜到了街角的空地,拿出匕首交給她,自己隨手折了根樹枝,說:“小喜,我們再來對打?!?/br> 小喜驚訝又略帶遲疑地抽出匕首,寒光在夜里也十分醒目,她說:“這是一把真正的刀!小善,我要用它跟你打嗎?” 任東楊點點頭,說:“來吧,就像這些天我們一直做的那樣?!?/br> 小喜不再問是否會傷到小善,她知道小善遠比她想象的強。 擺好起勢,小喜就發(fā)動了攻擊。 拿著匕首和拿著樹枝的感覺完全不同,這是真正能夠傷人的利器。小喜知道,假如拿著這把刀,再有人欺負她或是蠟梅,她就不是毫無抵抗之力。 拿著匕首,就好像掌握了力量,小喜心底涌起興奮而踏實的感覺,她的出招也比以往更加凌厲。 任東楊一邊與小喜過招,一邊出言指點,教小喜把匕首發(fā)揮出更大的威力。 對打結(jié)束,小喜有些累,愛不釋手地端詳匕首。 任東楊說:“這把匕首是你的了?!?/br> 小喜驚喜抬頭:“真的嗎?小善,謝謝你!我太喜歡它了!” 任東楊又從懷中掏出一包散碎銀子,遞給小喜,說:“這里面有五十兩銀子,兩貫銅錢。小喜,你帶蠟梅走吧,有了這把匕首防身,加上這些天我教你的招式,普通會些拳腳功夫的人也奈何不了你。夏家馬上就沒了,我會把你們的賣身契燒掉,小喜,你帶蠟梅一起走,找個遠點的地方,好好過日子,再也不用做人家奴婢了?!?/br> 任東楊語氣平靜,在小喜聽來卻不啻驚雷。小喜有些懵,一時間接受不了這些話。她捧著匕首和銀子,看了半晌,轉(zhuǎn)向任東楊,嘴唇翕動,說:“小善……” “哦,對了,我也不叫小善,我叫任東楊。” “任……東楊……” “走吧,我先帶你回醫(yī)館,蠟梅的傷現(xiàn)在已無礙,診費我們已經(jīng)付過,為免夜長夢多,小喜,你們明早就走吧。” 回醫(yī)館的路上,小喜都沉默著,一會兒出神,一會兒又牢牢盯著任東楊。 進到房間,任東楊放下小喜,正要退開一步說話,小喜卻直接抱住她,臉埋在任東楊肩頭,竟是哭了起來:“東,東楊……謝謝你……我不知道該怎么說了,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這像做夢一樣。不,夢都沒這么好,我都沒夢過可以恢復(fù)自由,還有這么多錢,還能有刀……東楊,我知道你很有本事,可是,你要去做什么?會不會有危險?我們還能再見嗎?我……我該怎么謝謝你?” 任東楊笑著拍了拍小喜的后背,說:“我沒事,你可不用擔心我。你跟蠟梅好好活著,就是對我最好的感謝。小喜,天下之大,我們興許不會再見,也興許會再遇見,誰都說不準?!?/br> 任東楊扶住小喜的肩,讓她與自己對視,輕輕擦掉小喜的眼淚,認真地說:“你們要好好活著。小喜,就此別過,珍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