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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9)

    安德烈無疑就是這樣做的。

    可悲的家伙

    夢鳩想。

    我的身邊為什么都是這種人呢?追逐著遙不可及的目標(biāo),對你們而言又有怎樣的好處?剛才原諒了對方一切罪惡的夢鳩忽然說出這樣一段內(nèi)容,然后好整以暇的望著目光冷凝的安德烈,好像不通世情的純白神子,純粹而孤高,以一種超越人情倫理的姿態(tài)講述道:死亡既是生命必不可少的完結(jié),也是人類必須走完的過程,但卻絕不應(yīng)該作為逃避,休憩之所。

    起碼,在活著的時候,這是絕對不該被縮短的遙遠(yuǎn)彼方

    你如果只是想筑造墳?zāi)沟脑?,我倒是可以幫助你?/br>
    夢鳩這一次格外大方。

    棲身夢中的神鳥,完全有在夢中筑就永恒墓場的權(quán)能。

    安德烈如果同意,那這里的所有人都會在瞬間被拉入夢中,陷入永眠。

    然而安德烈拒絕了。

    他在這一刻展現(xiàn)出了比神還要高傲的模樣。

    燃燒殆盡的殘骸居然奇跡般的迸濺出了觸目驚心的火花。

    這迷人的一幕吸引住了神鳥的眼睛,淡紅色的眼眸倒映夢世絢麗多彩的天空,美麗的難以用語言來描述。

    安德烈低下高傲的頭顱,卻展現(xiàn)出了另一種形式的傲慢,他拒絕了神的恩賜。

    感謝您的好意,但我的目的從始至終不曾改變。

    夢鳩想了想,復(fù)述了他之前的話。

    如戰(zhàn)士一般驕傲的死去?

    安德烈對此堅定不移。

    夢鳩疑惑道:我還是不能理解,人類復(fù)雜的心情讓我一直做不到共鳴,不過我還是要再問你一次你確定不要嗎?那永恒的長眠?

    安德烈篤定道:無論這是天使的賜福,還是惡魔的詛咒,我們都已經(jīng)不需要這遲來的庇護(hù)了!

    好吧,夢鳩無奈的說道:我尊重你的意志,但是我想請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安德烈仰起頭,耳旁響起的聲線,宛若長久以來凝視大地的神子,突然自那透徹清醒的夢境中醒來,而他作為見證者則必然要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

    對你而言,死亡是什么?生命又是什么?

    安德烈在短暫的沉默后,緩緩?fù)鲁鲞@么一句話,一粒麥子不落到地里死去,仍就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jié)出更多粒來。

    夢鳩在高的位置低頭,雙手以一種放松的姿態(tài)從腿上垂落,目光清澈反射剔透的神性光芒。

    在他的注視中,聲線低沉,語法隱隱流露出法國式浪漫的男人眼中涌動出道盡一生的滄桑疲憊。

    說完之后,安德烈真誠的問道:您能明白嗎?

    夢鳩輕輕點頭。

    然后安德烈笑了,這個嚴(yán)肅的男人偶爾幾次表現(xiàn)出來的也是狂笑,冷笑一類譏誚諷刺的神色,但是這一次他笑得放松,好像達(dá)成了什么了不得的成就,非常為自己的行為感到自豪。

    既然如此,請您為我見證吧。

    夢鳩垂下眼簾,仿佛默許。

    即使沒有得到天使明確的允諾,但安德烈看起來似乎已經(jīng)非常滿足。

    待到夜深人靜時,手機(jī)屏幕發(fā)出的微光照亮夢鳩蒼白如冷玉般的俊秀面龐,清澈的眼底倒映出一行文字,腦海中卻在回憶著白天時發(fā)生的對話。

    安德烈他將他們的死亡視為種子新生的關(guān)鍵,認(rèn)為他們的死,會帶來更多的東西。

    這種精神在東方文化中有個明確的概念。

    其為向死而生。

    而夢鳩恰恰是一種向死而生的鳥兒。

    要不是安德烈提醒我都要忘了,這受到詛咒的命運。夢鳩低笑著,目光微垂,看著太宰發(fā)來的這一條郵件。

    [太宰治:織田作已經(jīng)在我的安排下離開橫濱。]

    這一條消息看完后沒多久,又一條未讀郵件顯示在屏幕頁面上。

    夢鳩點開后一看。

    [太宰治:約定好的代價我要求一個月后兌現(xiàn)!]

    但盡管如此,也不是不能認(rèn)識惹人憐愛的靈魂。

    五十三

    盡管夢鳩到Mimic之后的生活是一天好過一天,既不用天天吃藥,也不用在嚴(yán)厲的管束下躺平于病床上,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他就沒有別的事情需要cao心。

    噗

    血花四濺。

    夢鳩擦掉吐血時沾到嘴角的血液,垂下了眼簾。

    離開醫(yī)院,停止治療。

    聽起來是很美好,但這同時也意味了一件事。

    他真正開始崩潰了。

    啊,衣服弄臟了。少年模樣的大妖怪低下頭看看褲子上被濺到的幾滴紅色,這些日子來他過的蠻舒心的,準(zhǔn)確說頗有些樂不思蜀的意味,然而快樂的時光終會結(jié)束。

    想到這里,夢鳩看向太宰發(fā)給自己的那條郵件。

    自從太宰干脆利落的把包括織田作在內(nèi)的一干人士送出橫濱,他似乎就開始徹底的放飛自我。

    夢鳩不在他身旁,具體太宰都做了什么,他并不清楚,光憑夜斗偶爾帶過來的消息,不足以拼湊出全貌,但是很奇妙,他竟然不像是在醫(yī)院時那般擔(dān)心。

    這到底是為什么呢?

    少年托腮,坐在高高的集裝箱頂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細(xì)長的手指把玩深色的手機(jī),形狀優(yōu)雅的手骨被薄薄一層皮膚肌rou覆蓋,說不出的韻味恰如少年唇邊的一抹微笑,捉摸不清,卻閑適悠哉。

    最近過得怎么樣?就這樣發(fā)過去吧。

    雖說已經(jīng)來到現(xiàn)代城市好一段時間,但類似郵件這種短途通訊方式夢鳩卻還是第一次接觸,有些生疏的把今日的問候發(fā)送過去,然后就是等待。

    妖怪從來不怕等待。

    沒過多久,手機(jī)震動準(zhǔn)時響起。

    一段有惡意賣萌嫌疑的回復(fù),被太宰治用小女生的手法表現(xiàn)出來!

    [太宰治:森先生壓榨童工?。。?!o(╥﹏╥)o]

    夢鳩噗嗤一笑,下意識用衣袖擦掉嘴上的血,白色的布料上,鮮紅色的痕跡像是野獸的爪痕,又像是一朵朵造型凌厲的花,本人頗為不拘小節(jié)的穿著這樣的衣服,用郵件的方式打發(fā)無聊的時間,一直到安德烈回來為止。

    沉穩(wěn)的外國男人看眼夢鳩狼狽的打扮,沉默了一下,就把今天份的新衣服送上。

    謝謝。夢鳩習(xí)以為常的道謝,卻沒有急急穿上,而是預(yù)料到安德烈有話要說那般沉靜的看著他。

    安德烈道:你他頓了頓,在夢鳩并無催促意味的注視中沉下聲線,改變了即將脫口而出的內(nèi)容,我們沒有找到那個人。

    夢鳩歪頭,裝作沒有發(fā)現(xiàn)的樣子,含笑反問:那你是要放棄嗎?

    安德烈眉頭緊蹙,然后當(dāng)著夢鳩的面詢問道:如果用你來威脅太宰治,他會讓那個叫織田作之助的男人回來嗎?

    夢鳩聞言,不禁興致盎然。

    你在什么時候接觸到織田作的?

    受太宰治影響,大妖怪有時也會不好好叫人名字。

    安德烈沒有領(lǐng)悟到這一點兒,他以為這是日本人某個不為人知的習(xí)慣,下意識跟著叫道:織田作那個男人的信念非常有意思。

    只因為如此就被你選中了,那他的運氣可真不怎么樣。夢鳩的說辭仿佛看穿了一切,在安德烈的注目中,少年神子聲調(diào)平滑玩味的解釋道:做不到哦,就算用我去威脅太宰也是沒用的,因為我在來之前就和他約定好了,哪怕我會死,也絕對不能交出織田作。

    安德烈瞳孔收縮,不解的問他:那個叫做織田作的男人對你有這么重要嗎?

    夢鳩搖搖頭,輕聲改正他理解中的錯誤部分。

    重要的不是織田作,重要的是太宰,他是太宰身邊難得正常的家伙,比起我,他會給太宰帶去更多重要的東西。

    說道這里,夢鳩眼中浮現(xiàn)出的笑意漸漸散去,仿佛透明的寶石一樣的瞳孔,隔絕了人性故而清澈的仿佛光芒鑄成。

    人就該和人在一起,而不是與異物同行。

    夢鳩在安德烈沉重的目光下無奈的解釋道:這也是我在不久前才理解的人性,索性還來得及挽回。

    安德烈:

    夢鳩失笑:你這樣的眼神是在同情我?為什么?我的做法不能被理解嗎?

    安德烈垂下頭,低低說道:您說過我們的靈魂是不自由的,您也說過,我們用犧牲成全信仰,信仰的獎勵對戰(zhàn)士而言便是榮譽(yù),您現(xiàn)在是戰(zhàn)士嗎?

    夢鳩淡淡道:是啊,為一朵花而戰(zhàn),聽起來是不是蠻肅穆的?

    安德烈搖頭,嚴(yán)肅的男人笑了起來。

    你這樣的理由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在我們法國的愛情故事中。

    像是德魯對安妮說的話。

    男主對女主嗎?

    夢鳩聰明的領(lǐng)悟了安德烈的調(diào)侃,有些無力的聳聳肩膀。

    安德烈笑了一會兒就將笑意從眼中抹去,冷峻的神色霜結(jié)了那么一點點溫度。

    我會再想其他辦法。

    氣氛在這句話下突變,變得極為沉重,夢鳩不置可否,本來我就是作為誘餌,作為棋子被你帶回來的,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失去用處,頓了頓,他問安德烈,讓我繼續(xù)留下不合適吧?

    安德烈反問:您又能去哪里呢?留下的話,起碼在我們完成心愿之前,你還有一處停留之地。

    夢鳩沒有如他所以為的那樣立刻答應(yīng)下來,而是輕輕搖頭。

    你不殺我已經(jīng)是有良心的表現(xiàn),這點兒看來你一點兒也不像個瘋子。說完,夢鳩就笑了。

    安德烈被笑的拉低兜帽,擋住大半張臉,所幸聲音沒有因此受到影響,他沉悶道:你要去哪兒?

    夢鳩道:會有朋友來接我。

    安德烈點點頭,沒有再開口。

    夜斗找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副古怪的畫面。

    本該是綁架犯的人恭敬送走被綁的rou票,這情況讓禍津神一時都看不懂了。

    離開時夜斗忍不住摟住大妖怪的肩膀湊到他耳旁嘀嘀咕咕。

    這算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這么放你走了?一般雇傭兵辦事不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在rou票身上開兩個洞再說嗎?

    夢鳩:

    你到底在期待什么?

    夢鳩皮笑rou不笑的道:你仿佛在盼著我死。

    夜斗:打嘴巴!

    夢鳩嘆氣:放心吧,沒有事情的,回過頭,目光中高大的外來者站在廢棄的倉庫前方,這處被當(dāng)做據(jù)點來使用的地點估計明天就會被廢棄,這也是自己的提議,因為他無比肯定,自己離開不久,太宰一定會帶港口mafia的人找上門來。

    原因嘛。

    不外乎一個。

    為了找到他。

    我當(dāng)了他們一段時間的信仰,如今我要走,自然不會有人要攔住我。

    夢鳩轉(zhuǎn)身拉住夜斗的胳膊開始往前走,再也不回頭去凝視那副沉默褪色的景象。

    比起這個,我本來就是在躲太宰治,繼續(xù)留下反倒會被抓住。

    夜斗聞言,表現(xiàn)的特別費解。

    你要躲那個人類我能理解,但你為什么要拖我下水?

    夢鳩的腳步一停,少年清秀的面龐看過來,在夜斗緊張的視線中幽幽道:除了你我沒法麻煩別人。

    夜斗:表情復(fù)雜。

    夢鳩:幫我一次吧。

    夜斗能怎么辦?一個本性就是個爛好人的禍津神能怎么辦?

    沒辦法,只能原諒他啦!

    啊啊啊啊你們這些和人扯上關(guān)系的妖怪真的好煩??!夜斗一邊抓狂,一把拉住夢鳩就是一個瞬移。

    神明的力量確實強(qiáng)大無比,一睜開眼,盛放的梅花違反四時卻絕美凄然的凋零著。

    夢鳩一時被這副景致所迷,暫時沒有聽見夜斗的聲音。

    而夜斗則在說起這處院落主人的故事。

    老頭子的地方,小心一點兒不會被他發(fā)現(xiàn)的!

    夢鳩這時回神,詫異道:這里不是你家嗎?

    夜斗理所當(dāng)然的道:早晚會是我的!在我存夠錢買下神社之后!

    夢鳩:你加油。

    事到如今才松口氣的少年扶住樹身,就這么不挑地點的坐了下來,仰起頭,滿樹花開,落英繽紛。

    干凈的眼眸倒映這一幕美景,夢鳩將身體的重量盡數(shù)交托給背后這棵梅花樹,輕聲說道:要麻煩你了謝謝。

    梅花被神力籠罩,不斷盛放與凋零,花葉落到夢鳩發(fā)間,肩上,像是溫柔的愛撫,令大妖眉宇間隱隱的疲憊消去許多。

    夜斗為了安全在他旁邊等了一陣,確定他適應(yīng)良好后才起身離開。

    而他走后。

    放在口袋里的手機(jī)突然亮了一下,屏幕顯示有郵件未讀。

    太宰治來到Mimic已經(jīng)撤離的倉庫據(jù)點,目光幽幽,自言自語道:居然一點兒漏洞都不留,青瑛,你這樣反倒讓我不好動手啊。

    中原中也從不遠(yuǎn)處走來,見到太宰這副冷肅的模樣,神色微變。

    不過是外來的一個組織,難不成已經(jīng)麻煩到你都會覺得棘手的地步了嗎?

    中也,已經(jīng)是蛞蝓的智慧了,那就不要掉到草履蟲的檔次。太宰治漫不經(jīng)心的諷刺一句,冷冷的命令道:事情麻煩了,我們看來要換個對手。

    中原中也本想發(fā)火,但在太宰治沉冷的目光中,惱怒的情緒不禁迅速冷卻下來,下意識問道:是誰?

    啊,一個我最不想當(dāng)敵人的人。太宰治一邊說,一邊給夢鳩發(fā)送最新一條郵件。

    [太宰治:你這樣護(hù)著Mimic的人,我不好向森先生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