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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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連生點點頭,到他跟前,道:新家是還不錯,不過我一個人住,總覺得有點孤獨。 沈玉桐似笑非笑看向他,等他繼續(xù)說下去。 孟連生道:如果二公子能經(jīng)常來陪我,那就再好不過了。 說罷,不曉得從哪里拿出一把鑰匙,放入沈玉桐手中。 沈玉桐不是扭捏的人,既然已經(jīng)認定了這段關系,總要考慮兩人的相處。他們這樣的關系,終究沒法太堂而皇之的昭告天下,去沈家自然不現(xiàn)實,有這么一個只有兩人的小樓,確實是很方便。 他看了看鑰匙,笑著放入口袋。 孟連生看了眼墻上的掛鐘,道:午飯還早,要不然我們先吃點東西?二公子,你想吃什么? 沈玉桐隨口道:隨便,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孟連生沒說話,只一雙黑眸定定望著他。他昨晚耕耘半夜,此刻仍舊精神奕奕,絲毫不見疲態(tài)??梢姸畾q的年輕男人,確實是有使不完的勁兒。 沈玉桐對上他小鹿一般清澈的眸子,不知他要作何,便挑眉露出一個疑問的表情。 孟連生彎唇一笑,伸手鉆進他襯衣下擺,低聲道:我想吃你。 沈玉桐還沒反應過來,又與他糾纏在一起。 身后留聲機里,程雪娥在唱思前思后柔腸百轉(zhuǎn),前生造定今世緣。 沈玉桐迷迷糊糊地想,那么一雙純良的眼睛,怎么能說出這樣狎昵的話? 明明只是初經(jīng)人事,怎么會這么厲害的本事? 他確定孟連生就是天生的歪種,不是自己引誘他帶壞他,是自己被他帶著一起墮落。 * 作者有話要說: 現(xiàn)在是真在談戀愛了。 隔壁新文靈異玄學文《招錯魂之后》開了,快去看鴨??! 第47章、第四十七章 夜奔 那天吳媽回到小樓做好飯,兩人才衣冠楚楚地從二樓下來。吳媽也才知,原來孟連生帶回的不是姑娘,而是一位俊公子。 她是市井淳樸的婦人,并沒有想太多,只以為兩人是朋友。 沈玉桐與孟連生的關系,對外確實也只能以朋友相稱。 若是捧戲子養(yǎng)小倌,父兄頂多是訓斥他胡鬧,卻也不會太當一回事,高門大宅里的風流韻事罷了。 但他和孟連生,不管未來會走向何方,至少此時此刻,彼此都是認真地愛著對方,與正常的男歡女愛并無不同。卻也正是因為這份認真,才沒可能被接受,他也不想讓孟連生因此受到任何傷害,對外以朋友相稱,可以少點不少麻煩。 雖然拿了鑰匙,但初回上海,事務繁忙,除了鹽廠,沈家兄弟又商量開設堿廠?;貋砗螅蛴裢┯写蟀霑r間都在奉賢,在租界待的日子寥寥無幾,小半個月過去,除去第一天,只來了兩次孟連生小樓與他過夜。 孟連生并不直接說,只是隔三差五打電話到奉賢的辦公室,問他何時回租界。沒回見了面再分開,對方一雙眼睛里全是念念不舍。 沈玉桐是真心要對孟連生好的,不免覺得自己這個戀人當?shù)锰缓细瘛?/br> 終于忙完手上一堆雜事,他這日主動約了孟連生去看戲,下午早早趕回租界與對方碰了面,一起去德興館吃了晚飯,再直奔丹桂戲院去看戲。 丹桂戲院是西式風格,二樓有包廂,賓客多是名媛貴女,或是不愿拋頭露面的大人物。從前沈玉桐喜歡坐在戲臺子前的貴賓位,今晚特意給自己和孟連生訂了一間包廂。 自打回上海,沈玉桐還未和佟如瀾見過面,聽戲也只在孟連生書房那只留聲機聽過。今晚佟如瀾演的是《狀元媒》,難得有閑心來戲院,他是要打算好好聽一場。 只是戲臺子上,佟如瀾扮演的柴郡主,才剛亮嗓子唱長年安享皇宮院,今日里馳騁到邊關,坐在包間的沈玉桐便覺腰間異樣,將他聽戲的心思打斷。 他低頭瞧了眼往自己衣擺里探的手,又抬頭看向不知何時已將椅子挪在自己身旁的孟連生。對方倒是一直盯著戲臺子,是個正人君子的模樣,只是耳朵微微地在泛紅,暴露了他此時的小心思。 無奈地輕笑一聲,抓住他的手,想將他挪開,哪知帶著薄繭的手,仿若磐石一樣,不僅沒讓他挪動,還打蛇隨棍上地鉆了更深。 沈玉桐被他撩得面頰發(fā)燙,緊張地看了眼周遭。 包廂里的賓客,雖然互相能看到面容,但下半身都被圍欄遮擋,若是做點什么,確實瞧不見??傻降资枪妶龊希吐暫鹊溃盒∶?,別鬧! 孟連生轉(zhuǎn)頭瞧他一眼,彎起嘴角露出一個無邪的笑,手上鬧得更厲害。 這家伙,當真是天生的壞東西。 沈玉桐只得派上自己兩只手跟他在下方打仗。 戲臺子上哐哐嚓嚓,正是熱鬧是,這小小包廂不為人知的角落,也是一片火熱。 眼見自己要扛不住,實在是怕自己出乖露丑,沈玉桐抖著聲音低聲道:真別鬧了,散戲了去那里隨你怎么鬧。 孟連生這才收回那只祿山之爪,沈玉桐狠狠瞪他一眼,卻因為眸中含春帶水,如何都瞧不出狠厲,倒像是在勾引。 這時孟連生倒是又露出慣有的羞赧,伸出手替他整理衣衫。 兩人靠得很近,彼此的氣息就在鼻尖縈繞,沈玉桐知道今晚這場戲是看不進去了。 他正想著說干脆提前離場,包廂的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風風火火闖進來,還大口喘著粗氣,顯然是狂奔了一路。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一年多沒見的龍嘉林。 龍嘉林自然是專門為沈玉桐而來。 這一年來,局勢緊張,他老子將他管得很嚴,以至沈玉桐從自流井回上海后,他根本沒法馬上脫身回來看他,還是昨天駐地來了貴客,他爹要關門跟人密談至少兩天,他才趁夜溜走,驅(qū)車趕回上海,傍晚到了沈家花園,卻碰上沈玉桐出門來看戲。 一年多沒見,他是一時片刻都不想等,干脆跑來戲院直接找人。 此刻看到活生生的沈玉桐,龍嘉林當下激動不已,全然不顧戲臺子上正在唱戲,也還沒唱到觀眾叫好的空檔,他大喊一聲小鳳,沖上前便將人抱住。 沈玉桐完全沒想到龍嘉林會忽然出現(xiàn)在這里,被他抱住時,還是一個張嘴驚訝的模樣。 而一旁的孟連生則是微微蹙起了眉頭。 龍嘉林氣吞山河的一聲呼喊,憑空驚雷一樣,打攪了唱戲看戲的人,戲臺上的伶人尚且能穩(wěn)住節(jié)奏,樓上樓下的觀眾,卻是紛紛不滿地循聲看過來。 沈玉桐反應過來,將人推開,恨不得挖個地道鉆進去。這回是不想走也得走了。 他拍拍孟連生,低聲道:我們先出去。 然后拽著還在張牙舞爪激動的龍嘉林,灰溜溜離開包廂,直奔戲院大門外。 龍嘉林對自己的莽撞,似乎渾然不覺,被拉著時哎哎直叫,等到出門口終于被放開,又趕緊攬住對方的肩膀,道:小鳳,大哥說你跟人來看戲了,我還想你跟誰呢,原來是小孟。說罷,轉(zhuǎn)身爽朗地拍拍孟連生,小孟,聽說你在四川救了小鳳,回頭我可得好好感謝你。 沈玉桐蹭了蹭鼻子,欲蓋彌彰地輕咳一聲。 孟連生目光在他肩上那只大手,笑道:我和二公子是朋友,為朋友兩肋插刀是應該的,龍少爺不用客氣。 見到久別的好友,沈玉桐原本是該高興的,但不知是不是因為與孟連生難得的相聚時光被打斷,此刻面對興高采烈的龍嘉林,他好像沒辦法與他一樣興奮。 他將龍嘉林的手拿開,問:小龍,你怎么來了? 當然是來看你啊!龍嘉林回得理直氣壯,只是又想到什么似的,肩膀一垮,露出個愁眉苦臉的模樣,你都不知道我這一年被我爸爸管得有多嚴,沒他允許哪里都不能去。知道你回了上海,也沒辦法立刻回來看你。就這還是偷偷跑回來的,明天一早就得趕回駐地。 聽了這話,沈玉桐默默看他一眼,高大挺拔的青年因為長途跋涉,滿身的風塵仆仆,身上的戎裝也是松松垮垮,他不得不為自己剛剛的重色輕友而生出一點愧疚。 但龍嘉林顯然并沒意識到他哪里有問題,更加沒看出來他與孟連生早已不是簡單的朋友甚至剛剛在戲院包廂差點擦槍走火。 他只有與好友久別重逢的激動和歡喜,軍營枯燥苦悶,他沒有一天不想著回上海,像從前一樣與沈玉桐日日在一起。但他是龍家獨子,想要做什么不是自己說了算,因而偷來這一天見到沈玉桐,對他來說,比過年過節(jié)還開心。 他再次攬住沈玉桐的肩膀,道:小孟,我們趕緊回家,小孟也跟我們一起。 龍嘉林所說的家,自然就是沈家花園,他想當然地將自己與沈玉桐劃在一起,而孟連生不過是個外人。 如果是從前,沈玉桐對這話自然不會在意,他與龍嘉林自小一起長大,對方在沈家花園度過了不知多少載寒暑,沈家對龍嘉林來說,確實算半個家。只是如今,自己與孟連生的關系,早比龍嘉林更親近,他擔心孟連生會不舒服。 況且他已經(jīng)答應小孟,今晚去他那里,因為龍嘉林忽然出現(xiàn)而打亂,他怕對方不高興。 然而他顯然將孟連生想得太小家子氣,只見對方依舊神色如常,還頗為和善地朝龍嘉林笑了笑,道::龍少爺一路舟車勞頓,怕是還沒吃晚飯,趕緊跟二公子回去吃飯吧,我就不去打擾了。 龍嘉林對他的識時務很是滿意,笑道:還真是,早上經(jīng)過驛站吃了點東西之后,一直在趕路,就吃了點干糧,不提還好,一提感覺肚皮都在叫喚。走小鳳,我們趕緊回去,讓廚子給我弄點好吃的。 沈玉桐也怕他當真餓著,只能對孟連生揮揮手:那小孟我先回去了,回頭再來找你。 孟連生笑說:二公子龍少爺慢走。 他站在原地,目送龍嘉林拉著沈玉桐上車,在沈玉桐坐進車內(nèi),隔著車窗和夜燈朝他看過來時,他笑著抬手揮了揮。 車子沒入夜晚的街道,漸漸消失在黑影中。 孟連生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淡下來,像是有點無聊地扯了下嘴角,轉(zhuǎn)身朝自己的汽車走去。 龍嘉林每次來沈家花園,第一樁事,就是大吃一頓,因而他沒吩咐,管家已經(jīng)讓廚房提前準備,兩人回到家中,幾樣大菜便端上來,,讓他和貼身馬弁風卷殘云,吃了個痛快。 明天一早就要返回駐地,這個夜晚對龍嘉林來說,就顯得彌足珍貴,吃飽喝足后,便黏著沈玉桐寸步不離,恨不得洗澡都拉著人在浴室與他說話。 沈玉桐當然沒有如他所愿。 實際上對于這場久別重逢,他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激動。 他不得不承認,他對自己與龍嘉林的這份友情,已經(jīng)遠遠不及對方看重。出洋四年,回來又三年,他與龍嘉林見面的次數(shù),兩只手都數(shù)得出來,對方不是從前那個總跟在自己身后的怯弱少年,而自己也不是當初那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公子哥,他們的友情當然也沒可能還停留在十七歲。 兩人早已經(jīng)在人生路上分道揚鑣漸行漸遠,只是龍嘉林仿佛并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還在自欺欺人地往他身上傾注熱情。他知道這是因為從小到大,小龍就只有自己這一個真朋友。所以他也不忍心拒絕對方的親近即使他已經(jīng)不太習慣這種親近。 他看了眼墻上的掛鐘,已經(jīng)十點。 就在他猜想著孟連生這會兒有沒有睡下時,洗完澡的龍嘉林,頂著一頭水汽鉆進他的房間,輕車熟路般往大床一跳,盤腿往他對面一座,笑道:小鳳,你在自流井被綁架,怎么也沒在信里跟我說,還是年初我回來給沈伯伯和大哥拜年,才曉得這事。差點沒嚇死我。 沈玉桐好笑道:綁我就是圖沈家的錢,一根汗毛都沒動,有何好嚇的? 龍嘉林道:我那不是怕你沒領教過丘八的作風,被他們嚇壞嗎? 沈玉桐笑說:你不就是丘八?我還沒領教夠? 龍嘉林道:我跟那些人怎么一樣?我只會保護你,絕不會傷害你。 那我就謝謝你了! 龍嘉林挪了挪屁股,朝他靠近一點,睜大眼睛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道:小鳳,我跟你說,我最遲明年就應該能回上海了。 沈玉桐掀起眼皮好奇地看向他:為什么? 龍嘉林舉起三根手指:上海光靠煙土就能養(yǎng)活三個師,江浙兩派早晚要為爭奪上海打起來,我爸是跟著浙江司令的,只要浙江搶過上海,他老人家會回來就任淞滬警察署署長,我就能正式回歸上海。 沈玉桐微微一愣:上海要打仗? 因為在四川經(jīng)歷了爭奪自流井之戰(zhàn),雖然沒打出個什么名堂,但也著實勞民傷財,光是他們鹽場就大受影響。這還是自流井,若換成上海,工商業(yè)不知要損失多大。 龍嘉林不甚在意擺擺手:你不用擔心,打也打不進租界,趕走周邊駐兵就行。見沈玉桐眉頭輕鎖,憂心忡忡的模樣,他又補充道,小鳳,你真別擔心,動兵前我肯定通知你們,讓你們租界外的工廠提前做好準備,絕不會讓沈家受損失。等我爸爸成了淞滬警察署長,我要讓你們沈家在上海灘橫著走,誰也別想欺負你。 沈玉桐笑說:現(xiàn)在也沒人欺負我??! 龍嘉林道:那不一樣。 沈玉桐不知道有何不一樣,雖然對打仗一事很擔憂,但軍閥搶地盤的事,也由不得他們商賈之家有意見,能明哲保身已是萬幸。 龍嘉林也不傻,原本是想分享好消息,但見他對打仗反感,便打著哈哈轉(zhuǎn)移話題,問他去年在西康在自流井過得如何。 這么久沒見,他與沈玉桐有一籮筐話想說,然而時間實在是過得太快,一籮筐才倒了不到一半,掛鐘上的指針已經(jīng)指到十二點。 沈玉桐打了個哈欠,提醒他:小龍,你明天還要早起出發(fā),快去睡覺吧! 龍嘉林被他這個哈欠一感染,也覺得困意來襲,不情不愿地下床:那我去睡了,明早再見。 沈玉桐點點頭,待人出去回房,他在枕頭躺好,原本是要關了臺燈睡覺,但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清醒過來。 想了想,飛快下床換上衣服。 沈家的人睡得早,這會兒整座沈家花園已經(jīng)安靜無聲。他也沒開燈,摸著黑下樓,踏著月色來到大門口。 他沒去叫醒門房老張,自己拿了鑰匙開門,躡手躡腳走了出去。 這種偷偷摸摸不為人知的行為,讓他體會了一把話本子中偷會情郎的興奮。 原本是想著走一段看能不能找到黃包車,忽然一陣光束在街對面閃了閃。 他抬頭借著昏暗的夜色一看,看到黑沉沉的夜色里,一輛小汽車赫然停在那里,剛剛的燈光正是來自那汽車大燈。 與此同時,他還看到了汽車旁站著的那道身影,雖然只能看清一個輪廓,他還是一眼認出這是孟連生和他的小汽車。 沈玉桐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邁步小跑穿過馬路,來到孟連生跟前,壓低聲音問:你怎么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