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思遠(yuǎn)唇角抽了抽，額頭也有些開始蹦著疼，他突然覺得跟陸家合作可能也沒那么好了。他實(shí)在是太熟悉陸成材臉上那種笑容，他表弟抽冷子作出麻煩來的時候，往往都是這種笑。

    “仲行快說！還有何好東西！”殷明煦因?yàn)殛懗刹倪@笑容，說話都親近了些。

    馬三郎看陸成材也親切許多，不是別的，實(shí)在是他也對陸成材那笑太熟悉，天天看表叔就知道了。

    陸成材從阿鵬端進(jìn)來的托盤上，拿起來一面鏡子，遞給了殷明煦。

    殷明煦接過來后，瞬間就愣住了，然后盯著鏡子好一會兒沒說話。

    馬思遠(yuǎn)有些緊張：“怎……”

    “天吶……原來我長得如此好看，我作甚還要從別處尋美人，天天看自己不好嗎？”殷明煦吁了口氣，真心實(shí)意感嘆道。

    么了……馬思遠(yuǎn)后兩個字沒開口，只想扭過頭去，裝作不認(rèn)識這個表弟。

    陸成材倒是挑了挑眉，說的挺有道理，不過想起夜里就著昏黃燭光看到的林蓉，那微瞇的杏眸，還有輕咬櫻唇的貝齒……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瘋了，他如今打心底覺得，林蓉是最好看的。

    但這話就沒必要告訴那個自戀的郡王了，他笑著看向馬思遠(yuǎn)：“貴人……”

    “你既跟承慧投緣，與他一起喚我阿兄便是，我字承允?！瘪R思遠(yuǎn)柔和了面色對陸成材道。

    馬三郎在一旁偷笑，是的，他這位老古板的親爹平時最是嚴(yán)肅不假，可若真是有能打動他的人，哦不，是打動他的買賣，他也不是不會平易近人。

    馬家的家訓(xùn)就是護(hù)短第一，第二是不能跟銀子過不去。

    陸成材頓了一下，順著桿子往上爬，親熱道：“承允兄覺得，鏡子的利潤如何？”

    “若有底蘊(yùn)支持，富可敵國并非不可。”馬思遠(yuǎn)毫不含糊，說的很實(shí)在。

    陸成材也同意，他甚至都還沒說林蓉說的那些叫人心驚膽戰(zhàn)的話呢，如今也不是說的時候。

    他笑容不變，眼神里多了幾分苦澀：“陸家只是泥腿子出身，如今也不過是普通老百姓，我們承受不起太大的富貴。所以我是想，客棧是仲行的一點(diǎn)小執(zhí)念，少不得郡王和阿兄幫扶，那么玻璃和鏡子就都交給您二位。”

    “不可……”馬思遠(yuǎn)忍不住皺眉，只玻璃的利潤就足以叫人動心，鏡子若還不要銀錢，他要懷疑陸家的用意了，天上絕不可能白掉銀子。

    “阿兄別急，聽仲行說完?！标懗刹男χ驍囫R思遠(yuǎn)的話，“玻璃若是陸家要用，都由馬家來提供，這是關(guān)于玻璃方子，我陸家唯一的要求。至于鏡子，陸家只提供方子，要求三成的干利。”

    殷明煦搖頭：“少了。”陸成材也不像是這么愛吃虧的人啊。

    陸成材笑得很無奈：“利潤往往伴隨著極大的風(fēng)險，以后這份風(fēng)險便要由郡王和馬家來承擔(dān)，若以后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還望郡王能夠護(hù)陸家周全?！?/br>
    殷明煦挑眉：“只要陸家不造反，我保陸家無恙！”

    馬思遠(yuǎn)不贊同看他一眼，看著陸成材問：“你對以后要發(fā)生什么事，可是已經(jīng)知道了？”

    “仲行只能保證，絕不會是造反叛國之事，甚至不會是壞事。如今仲行對此也不是很確定，原諒阿弟不敢多說?！?/br>
    馬思遠(yuǎn)看了殷明煦一眼，沒再說什么。

    既然已經(jīng)談定，甚至給馬家談下來兩門利潤驚人的買賣，馬思遠(yuǎn)心情還算不錯，慧郡王并不隨身攜帶郡王印章，所以這契約是由馬家和陸家來簽訂，殷明煦只蓋了自己的私印。

    “你們什么時候能去蘇州府和揚(yáng)州府？”殷明煦期待極了，“府試……府試還是太常見了些，倒是不用管?？擅髂昶咴碌?，在蘇州府乃是鄉(xiāng)試之年，到時候可是慶賀中舉，定是要慶賀的更宏大一些?！?/br>
    陸成材笑得自信極了：“您且容我些時日，安排好客棧里的事情，最多下月初，我便啟程先去蘇州府拜訪，兩邊客?？梢煌_工，明年初夏之際，定能夠開張?！?/br>
    冬天不能動土，可以留著調(diào)-教仆從，建兩座客棧，一秋一春時間盡夠了。

    “大善！如此的話，你去揚(yáng)州府馬家尋我便是，我這些時日不回蘇州府?！币竺黛愀吲d又心癢，“倒時，能提前看一下陸家準(zhǔn)備怎么做聞喜宴嗎？”

    “這是自然，能給郡王先看的，我都會準(zhǔn)備好?！标懗刹男Σ[瞇道。

    送走了他們幾個人，陸成材扭頭就找到了林蓉。

    “娘子，不如我們回林家，去看看岳父大人？”他對著林蓉，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已經(jīng)習(xí)慣了討好。

    阿鵬跟阿飛對視一眼，都忍不住偷偷笑，他們甚至都想不起原先在家中耀武揚(yáng)威鬧得雞飛狗跳的郎君了。不過阿飛總覺得眼熟，他覺著……郎君可能是越來越像老爺了，在夫人面前的老爺。

    嘖嘖……不愧是父子倆，阿飛偷偷在心里感嘆，瞧著林蓉越發(fā)佩服。

    玻璃制作出來，林蓉倒是無事一身輕，正拿著于家陸續(xù)派人送過來的白色液體嘗試著分辨有沒有橡膠的成分呢，冬天可是快來了。

    聽見陸成材的話，她從幾個桶前起身：“也是，按說大夫忖度的日子也該到了，回去一趟也好，我這就去跟阿婆說?！?/br>
    “我去，我去，你回房換衣裳便是?！标懗刹难壑樽愚D(zhuǎn)了幾下，趕忙攔住林蓉，自己顛顛往正院去了。

    林蓉有些摸不著頭腦，看樣子生意談得很順利？可陸成材怎么突然這么狗腿了？

    等陸成材和阿鵬主仆兩個都大包小提留的下了馬車，林蓉還是沒想明白。

    “你在搞什么鬼？”她拉著陸成材問，“我爹好不容易快好了，你可別嚇?biāo)！?/br>
    陸成材無辜極了：“我身為女婿，想要孝順一下岳父，難不成還有錯了？”

    “你先照顧好自己的娘子吧，哼~”被林喬氏催著出來接人的林焱習(xí)慣成自然，忍不住懟陸成材。

    陸成材笑得很佛系：“阿弟說得對，我定會好好照顧娘子的，娘子先請，我扶你?！?/br>
    林蓉：“……”

    雖然林蓉沒說話，可臉上的表情跟林焱是一樣的，林焱甚至呢喃出聲：“真是見鬼了，陸大郎還能這么好好說話呢?！?/br>
    陸成材笑而不語，進(jìn)了門，瞧見被林喬氏扶著站在地上的林秀才，他立馬雙眼放光奔了過去：“岳父您好了？真是太叫人高興了！我?guī)Я撕镁苼恚　?/br>
    略有些激動地眼圈發(fā)紅的林蓉：“……”你是不是把我活兒給搶了。

    林秀才和林喬氏都笑瞇瞇的，兩人都對陸成材滿意不少。

    林秀才笑道：“是什么酒？快拿過來?！?/br>
    “那個，一會兒小婿還想讓岳父考考學(xué)問，不如您留著改日再喝？您這身子剛好，也得好好養(yǎng)養(yǎng)不是？”陸成材被林蓉一瞪，立馬就改了口。

    林秀才：“……”這個女婿壞得很，這不是饞人嘛！

    而林焱再一次覺得：真的見鬼了，青天白日見鬼了！

    第54章 可以光明正大的慫了（二……

    林蓉就問了陸成材一次,后頭就不再問他了，反正不管陸成材是為什么，她可以肯定,她相公指定是有事兒要求她。

    他們在林家用的午食，因?yàn)榱中悴拍軌蛘酒饋砹?雖然還受不得累，可林喬氏也高興的不得了,連林焱守著陸成材，都頻頻露出笑意。

    林喬氏殺了兩只雞，林蓉幫她燒水一起收拾出來,一只干炒,一只燉湯。

    自從林蓉負(fù)責(zé)來?？蜅５淖呦?陸家如今是一點(diǎn)都不缺銀錢了,甚至她和陸成材現(xiàn)在吃穿用的,都換上了好東西。

    林蓉自然不會虧待了自己的爹娘，林家只有林喬氏和不怎么聰明的阿達(dá)干活兒，她沒再給林喬氏買豬,但是買了不少雞鴨,這樣林喬氏能看著阿達(dá)干活，也不至于累著。

    反正每天雞蛋鴨蛋是收不少，按照林蓉教的法子,林喬氏已經(jīng)腌上了咸鴨蛋，不能讓林秀才放開了吃rou,每天讓家里人吃雞蛋還是不心疼的。

    沒辦法下蛋的老母雞，又滋補(bǔ)又沒啥用，林喬氏很舍得殺。

    “你和成材成親眼瞧著就大半年了，怎么還沒動靜?。俊钡炔穗榷际帐昂?燉上湯以后，林喬氏忍不住看著林蓉的肚子問。

    來了，林蓉心想。她早就知道林喬氏會問，若是沒有林秀才的事兒牽扯著她的注意力，估計(jì)前幾個月林喬氏就得替她著急了。

    “我翁婆都不著急，您就別替我cao心啦，我身子沒問題，只是如今來?？蜅５纳饷Γ铱傄獛椭喙嘧鲂┗钣?jì)?！绷秩氐ɑ卮?。

    林喬氏皺眉，有些不認(rèn)同：“陸家的事情，你做兒媳婦的，還是不好插手太多，到底還是趕緊生個孩子才是正經(jīng)?！?/br>
    說著她瞧了眼外頭，有些不好意思卻鄭重問：“我替你爹回鄉(xiāng)下看你外祖的時候，隱約聽人嚼過舌頭，說是大郎他……咳咳，可能身子弱一些？可是……可是他有問題？”

    林蓉?zé)o語極了，不過還是有點(diǎn)好奇：“您在哪兒聽說的？陸家該沒有仆從敢往外胡說?！?/br>
    叫主人家知道，傳這樣的小話兒，是能打死的，陸家仆從們?nèi)缃袷乔啬镒雍完懘蠊苤?，陸六嬸也頗受重用，成了林蓉的耳報神，該是沒有人有這個膽子。

    林喬氏有點(diǎn)尷尬，畢竟說別人的小話兒她也不喜歡：“我就是路過玉門街的時候聽人說的，說是親家母的娘家jiejie去藥店買過好幾次補(bǔ)藥，都送去了陸家，還聽說有行商吃多了酒，跟人說起親家公托他尋治……治家雀兒的骨針傳人，可有這事兒？”

    林蓉挑眉，她不知道啊，但是那個行商喝多了酒亂說話，還是把這種會壞人名聲的話亂說，看樣子以后是不用再理會了，這樣的人別想從陸家拿到任何東西。

    想著，她不動聲色安慰林喬氏：“您放心吧，您女婿他很行，一點(diǎn)兒問題都沒有，恨不能夜夜笙歌，叫我起不來床才好。”

    “我就說你是個不好的！有我阿姐還不夠，你還要夜夜笙歌！”林焱站在門口炸了。

    林蓉想著那行商該怎么跟陸有福說的事兒，沒注意林焱和陸成材過來了，聽林焱喊出來，她沒怎么著，當(dāng)丈母娘的和女婿陸大郎臉都紅成了猴子屁股。

    “阿焱！你胡說八道什么！跟你姐夫道歉！”林喬氏又羞又氣，不知道陸成材聽到多少，第一回 說人壞話就讓人聽著了，就是自家女婿她也有些難受。

    林焱梗著脖子剛要說什么，就叫林蓉挑著眉勾起一側(cè)唇角的模樣給鎮(zhèn)住了。

    他不甘心扔下抱歉倆字，顛顛兒就跑了。

    林蓉攆出去拎住他：“你翻過年可就十四了，你又是林家唯一的郎君，還要幼稚到什么時候？”

    林焱有點(diǎn)委屈，聽林蓉話說得嚴(yán)重，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林蓉嘆口氣，她是會馴獸，可這馴獸和馴兒子還是不一樣的，將林焱當(dāng)兒子養(yǎng)的林蓉，確實(shí)是把林焱慣得有些任性。

    “不管是為什么，那是你的姐夫，你喜不喜歡他都行，可在面上你要懂得規(guī)矩?！绷秩赜蚕滦哪c冷冷看著林焱，“你以后會成為童生，秀才，舉人甚至是進(jìn)士。難不成等你功成名就的時候，你還要由著自己的喜怒哀樂肆意妄為？容易跟人交惡不說，招惹上小人，傷到林家你后悔來得及嗎？”

    林焱被林蓉訓(xùn)得眼淚都掉下來了，這回卻是不委屈了，他能聽得進(jìn)去林蓉的話，想了想那個場景，聰慧如他，突然有點(diǎn)害怕。

    他頭一次意識到，以前無論什么事情都有爹娘和jiejie扛著，可以后這個家是要他扛起來的。

    “我們再說你姐夫，哪怕他真的是個壞蛋，對我很不好，你對他那么多次不客氣，平時也總是忘記分寸，他可有一回給你沒臉過？就這一點(diǎn)，你就比不上你姐夫?！绷秩攸c(diǎn)了點(diǎn)林焱的額頭，“你喜歡做什么就一門心思去做，不順心了撒丫子就跑還不理人，那我不難過嗎？你以為你比你姐夫好到哪里去？”

    偷偷在一旁邊聽邊感動的陸成材不干了：“誒我說娘子，你后頭這話我就不愛聽了，自從……咳咳那什么，我什么不是聽你的？叫往東不往西，叫攆狗不殺雞，我怎么就成了好到哪里去的對比了呢？”

    林蓉沖他微笑：“所以你現(xiàn)在在質(zhì)疑我說的話？”

    陸成材低眉順眼：“我沒有，我，我就是抗議一下，你要是不聽就算了，當(dāng)我沒抗議好了。”

    哭得鼻涕泡都出來的林焱：“……”論慫，他，他好像是比姐夫差了一條梁江。

    偷聽的林秀才夫婦：“……”這個女婿慫得喲！真叫丈母娘/丈人喜歡！

    尤其是還在擔(dān)憂的林喬氏，總算心是放下來不少，看樣子，阿蓉在陸家還是霸道說一不二的那個，那若是暫時沒身子，陸家爹娘該是不會太有意見吧？

    將林焱狠狠說了一頓，還是林秀才笑呵呵走過來替林蓉順毛：“都是爹的錯，阿焱這么大了，以往爹光顧著學(xué)生那邊，倒是忘了替阿焱啟蒙?！?/br>
    林焱擦著眼淚抬起頭，眼淚汪汪又迷茫，啟蒙？他不是四歲就啟蒙了嗎？

    林蓉也拍了拍自己腦袋：“也怪我，我也該跟他多說說?！?/br>
    她光記得跟林焱說長大后該怎么對娘子好了，倒是忘了性教育的重要性，后頭等他大了，這事兒就不適合她來說了。

    “咳咳……小婿可以給岳父送些啟蒙的書籍過來，阿弟聰慧，定是一點(diǎn)就通?！标懗刹能S躍欲試，湊到林蓉旁邊笑瞇瞇道。

    林焱雖然很不樂意，可林蓉的話他真聽進(jìn)去了，于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低著頭對陸成材說了聲謝謝。

    陸成材摸了摸他腦袋，感覺前些日子受的罪都圓滿了：“沒關(guān)系，我是你姐夫嘛?！?/br>
    林焱偷偷瞪他一眼，還是沒忍住臉上發(fā)燒，跟林秀才和林蓉規(guī)矩請示過，跑去洗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