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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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勒娜突然偃旗息鼓,他還以為對手主動退出,沒來得及得意洋洋,就發(fā)覺搶也沒用,唯一的勝者從一開始就沒加入戰(zhàn)局。 忽然,莫提斯想起一件事,遲疑地問:這把弓還有殿下新得的劍,是從哪里來的? 之前完全沒聽到動靜啊! 艾琉伊爾就等著有人問這個。 她清了清嗓子,語調矜傲:洛爾嘉老師給我的,是禮物。 重音明顯放在后半句。 莫提斯瞄了一眼洛荼斯。 做女官打扮的黑發(fā)女子正垂眸擺弄弓箭,王女站在她身后,看起來似乎是想抬手覆蓋住女官的雙臂,指引她正確使力拉弓。 但這并不必要年輕女官的站姿和動作都很標準,并不機械,有種可以察覺出的嫻熟,沒接觸過弓術的新手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 不知道王女低聲對女官說了什么,后者清麗面龐上的淡漠乍然褪去,露出一點溫和的微笑。 禮物,女官給的 莫提斯難免聯(lián)想到手下人之間流傳的猜測,這位老師是先王留給殿下的心腹。 他從前對這個傳聞不以為然,現(xiàn)在卻覺得有點道理。 說不定兩樣兵器就是先王提早備好的,囑咐女官在殿下滿十八歲時交付,也不是沒可能啊,王室貴族不就是喜歡搞這些儀式感? 莫提斯從根本上就想偏了,還不自知。 艾琉伊爾并不知道自己忠誠的下屬在想什么有的沒的,她的心思全然放在洛荼斯身上。 洛荼斯會弓術。 這個事實讓艾琉伊爾既敬佩贊嘆又有些失落,就好像幾年前發(fā)現(xiàn)洛荼斯也會騎馬的心情,失落于不能像神靈教導她一樣,回饋自己所擅長的技能。 話說回來,為什么河流女神也會掌握騎射?雖說這是人間少年的必修課,但神靈應該不需要弓箭和戰(zhàn)馬才對。 王女越來越想了解洛荼斯在與她相遇之前的所有事,究竟是怎樣的經歷,塑造了這么一位神靈還是說神祇與人類不同,天生就擁有成熟的心智與能力? 洛荼斯松開手,羽箭疾射而出,釘在距離較近的一只靶子上,也扎入了涂著紅色顏料的靶心位置,只是稍有偏移。 這個成績算是相當不錯了,洛荼斯若有所思地看著長弓。 與之前學習騎馬時相比,她知道得更多,也就不會像上次那樣,將騎射猜測為神靈本身的附贈技能。 盡管沒有記憶,但她真正穿越來的年代比現(xiàn)在更早,是可以確定的事實。 據(jù)愛神阿狄亞所說,那是一個戰(zhàn)亂的時代。 騎射的能力,也是在那時習得的嗎? 兩人各懷心事,一個凝望著神靈,一個注視著弓。 稍過一陣,艾琉伊爾也幽幽地將目光移到剛到手不久的長弓上。 這把弓是很不錯,然而想也知道,只是對人類而言不錯罷了。 可它有什么魅力,能讓洛荼斯盯住不放? 或許是愛屋及烏? 想到這里,艾琉伊爾的心情詭異地好了起來,方才那點失落頓時煙消云散。 整個上午,王女都在訓練場熟悉兩件新收到的禮物。 如果不是長劍太鋒銳,收不住手的后果很嚴重,她指不定會提著劍和親衛(wèi)們好好切磋。 當然,看著王女在場地中央獨自揮舞劍招的凜冽模樣,親衛(wèi)也不會湊上前。 縱使絕對相信殿下對劍的掌控力,也沒人想體會劍尖抵住致命要害的瀕死錯覺。 場上,王女肆意揮劍。 劍鋒過處,呼嘯聲破開空氣,她在向所有人展示神靈的賜禮。 洛荼斯沉靜地看了許久,在中途悄悄離開。 她走到不遠處僻靜無人的地方,停下腳步,一回生兩回熟地分出了化身。 洛荼斯還沒忘記阿狄亞用信使傳達的信息。 在諸神之國,還有一場事關重大的宴會等著她。 哦,事關重大還得打個問號。 以阿狄亞展現(xiàn)出的性格,洛荼斯很難判斷這會不會是另一個惡作劇,不過,愛神應該也不至于在這種事情開玩笑。 雪神化身睜開眼,和本體一起嘆了口氣,吐息中帶著冬日特有的寒意。 本體留下來陪艾琉,化身回去參加宴會。 洛荼斯把兩個神軀安排得明明白白。 總覺得心里有兩種不同的心虛。 一個是對王女,說好了不離開,結果還是偷偷摸摸放出去一個化身這種行為,不就是嘴上說著不去應酬加班、只在家里陪孩子玩兒的大人? 表面上安穩(wěn)待在家中,實際上正用手機電腦一刻不停地處理工作,簡直與神靈放出化身回神國赴宴的舉動有異曲同工之妙。 洛荼斯很好地克服了這種騙小孩似的愧疚感,畢竟,她忽悠艾琉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是另一種心虛,河流女神蹙著眉在腦海里過了一遍,也沒找出它的由來。 直到雪神化身在空中飛出了一段距離,洛荼斯才陡然反應過來。 這種心虛是對其他神靈的啊。 她腹誹日月雙子和愛神不靠譜,可是轉念一想,自己蘇醒之后不立刻回歸神國,穩(wěn)固神位結束又不言不語返回人間,連聲招呼都不打,在眾神看來,恐怕才是真的不靠譜。 尤其是作為主神,她的屬神似乎也還一次都沒見過面。 這是何等任性的行徑! 不管怎么說,到了之后先道個歉吧。 懷著這樣的念頭,洛荼斯接近了諸神之國所在的浮島。 剛進入那片無日無月、只有天光永恒的空間,就見一個身著黑色長袍的青年慢悠悠地從另一邊飛來。 說是飛,但其實不太準確。 他被一群漆黑的渡鴉簇擁著,不知道是青年本身就在御空飛行,還是那些黑鴉在托著他前進。 空氣中隱約傳來飄渺的樂音,聽起來很像是豎琴。 眼前這個場景,立刻讓洛荼斯聯(lián)想到了神話中的死神。 他的全稱是生靈與死亡之神,只是人們習慣簡稱為死神,強化了這位神靈對死亡的職能。 死神很少回到自己的神殿,他常年待在神國附近某個隱秘的地域,是大多數(shù)神祇也無法抵達的地方。 傳說,那里與伊祿河的天上源頭相連接,死者的靈魂就是在那里接受審判,洗清罪惡,最終重新降生在人間。 在死神周圍,象征安撫與輪回的豎琴音樂一刻不停地回響。 而死神最忠誠的仆人,就是圍繞著他的漆黑渡鴉,當死靈來到他面前,這些渡鴉會為擁有美德者戴上花環(huán),也會毫不留情地狠啄惡人的靈魂。 雖然神話里這么描述,但洛荼斯也沒想到,豎琴音樂和渡鴉都是真的。 負責彈奏豎琴的,就是這些渡鴉。 洛荼斯: 所以為什么渡鴉會彈豎琴? * 作者有話要說: 叮咚,一群不靠譜的神即將上線。 振作起來啊洛荼斯,你會發(fā)現(xiàn),你那點不靠譜和這些名義上的親神相比根本不在一個層次! 感謝投雷的小可愛 比心! 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210513 00:18:42 hero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210513 10:53:12 十藤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210513 22:13:02 第062章 諸神之宴 這邊, 生死之神埃穆特困倦地打了個哈欠,眼皮一抬,也注意到從另一個方向趕來的雪神化身。 他稍微一頓, 點了點頭:洛荼斯。 洛荼斯也回以簡單問候:你好,埃穆特。 死神全身都籠罩在黑袍里, 兜帽之下探出幾縷灰色長發(fā), 眼眸陰郁黑沉。 他一語不發(fā),將兜帽往下拉了拉, 于是就連眼睛也看不到了。 乍一看,并不是什么友好的姿態(tài)。 然而,圍攏在死神身邊的渡鴉們卻顯現(xiàn)出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 洛荼斯之前就在不著痕跡地觀察這些渡鴉。 它們分工合作,體型較大的鴉用爪子牢牢抓著造型怪異、大小不同的豎琴,其余渡鴉則樂此不疲地撥弄著琴弦, 用鳥喙,用爪子,要不是翅膀得用來飛, 指不定還會上翅尖。 它們沒有什么統(tǒng)一的彈奏方式,繞來繞去仿佛群魔亂舞,但彈出來的樂音卻離奇地統(tǒng)一和諧。 有些鴉挨不到琴, 就在外圍搖頭晃腦, 一派醉心音樂的指揮家氣質。 終于, 渡鴉察覺到洛荼斯的存在。 伴隨著一聲鴉叫,悠長寧和而略帶傷感的曲調驟然一變, 開始演奏歡快活潑的樂章。 洛荼斯覺得這個調子有些熟悉,靜心一想, 不就是邊境軍團間流傳最廣的一首迎新調嗎? 全篇都在歌頌戰(zhàn)友情誼, 是迎新送別戰(zhàn)前激勵的萬能曲目, 原來死神的渡鴉也會彈。 洛荼斯收回視線,神情略有些復雜。 嗯,藍鷺白兔都能傳信,渡鴉能奏樂還會視場景而換曲目這種事也完全不稀奇大概吧。 兩人一路無話地抵達浮島,廣袤島嶼邊緣,一只白兔正慢條斯理地用兩只前爪抹臉,瞇起的兔眼好像嵌在絨毛玩偶上的幽綠寶石。 看見河流女神和死神同時抵達,白兔蹦跶過來,說道:真不錯,一接接到倆。你們是在路上遇到的? 洛荼斯:你猜對了。好久不見,阿狄亞。 如果我沒記錯,索蘭的小王女剛辦完成人禮,你今天就回來了。白兔仰頭看著半空,綠眸轉動,一張兔臉竟然做出了興致勃勃的表情,為王女過生日,莫非這就是你滯留人間的理由。 是原因之一。洛荼斯糾正。 都差不多快跟我說說,你離開時可憐的小王女有什么反應,是不是很不高興? 艾琉并不知道自己有分出化身離開,事實上,王女一直以為陪伴在她身側的就是神靈化身。 此時此刻,本體也還是留在王女身邊。 人間已經到了夜晚,艾琉在干什么? 艾琉剛沐浴結束,不想自己擦頭發(fā),就專程跑來敲門,想讓河流女神幫忙一鍵烘干。 洛荼斯微妙地沉默一瞬,轉移了話題。 你在這里做什么? 當然不是專門來迎接洛荼斯的,她決定返回神國之前,并沒有告知過其他神祇。 白兔眼含促狹之意,也不追問到底,向死神那邊動了動耳朵:宴會已經開始了,我來領你旁邊這個家伙過去。 死神默默不語。 他身旁的渡鴉倒是反應很快,立刻換了個曲調,不知道是什么索蘭民間歌曲,只是聽起來有點幸災樂禍的嘲諷意味。 尤其是其中幾只鴉落了地,就開始動用翅膀尖彈奏,一邊彈一邊爪子蹦跳著打節(jié)拍,堪稱耀武揚威。 白兔哼道:本來不用接應的,但這家伙不會分辨方向,要是放著不管,他就只能飛到浮島上空尋找宴會地點了。 還不一定能找到! 死神在兜帽下瞪了渡鴉幾眼。 樂曲頓時一停,乖乖回到之前戰(zhàn)友相逢的活躍調子。 洛荼斯不由得朝死神埃穆特投去同情的一瞥。 白兔笑了兩聲,調轉身體,后腿一蹬便蹦跳著跑遠。 屬于愛神的嫵媚音色順著風傳來:趕緊跟上吧。 眼前這只白兔應該不是信使,而是阿狄亞的化身之一,它沒有普通白兔那樣的紅眼,碧綠的瞳孔顏色與愛神本體一般無二。 就好像洛荼斯所化的藍鷺信使小姐,眼睛也是純粹的冰霜藍。 跟隨著白兔化身的腳步,洛荼斯與一旁低空飛行的死神來到了傳說中諸神設宴的地方。 入目是一座龐大的花園。 跨過大理石雕花的拱門,便是綠草如茵,花團錦簇,蜿蜒溪流與清澈池潭構成園林中的水景,一座座雪白石柱支撐的方頂亭子坐落在湖澤邊,隨處可見低矮的棕櫚與各色合歡樹。 還有不少人間不可能見到的樹種花木,它們來自凡人的想象,在神靈國度凝聚成形,自由隨性地生長,為花園增添奇幻神圣的美感。 神靈們三兩聚眾而坐,衣物飄逸輕盈。 嬌小精靈還沒有人的小臂長,揮動蜂蝶類的半透明磷翅起舞,妖精端著果類與酒瓶來回穿梭。 與人間貴族宴會的衣香鬢影、盛大精致不同。 這就是索蘭契亞諸神的聚宴。 一來到這里,死神的渡鴉就自行改換曲目,開始演奏輕松美好的旋律。 雖然洛荼斯聽著有點像小學生結伴郊游的背景樂,但不得不說很適合眼前的場景。 豎琴樂聲吸引了附近神靈的注意,就見一張張俊麗動人的面孔轉過來。 埃穆特冕下也來了,好難得 旁邊那位是? 洛荼斯冕下吧,主神之中也就只有這位還沒露過面。 快,誰去叫一下水系屬神,他們的主神來啦! 大多數(shù)神靈只是招呼一聲,就轉過頭繼續(xù)飲酒說笑,也有神隨意投來一眼,隨即不怎么感興趣地收回目光。 洛荼斯還聽到幾句小聲交流。 你們主神到了,不過去聊幾句? 為什么啊,埃穆特冕下太悶了,我才不想過去聽他的渡鴉叫。 死神顯然也聽到了,他面無表情,加快了腳步。 洛荼斯始終目視前方,余光將周圍的景象收入眼底,原本不自覺微繃的肩背緩緩放松,依然舒展勻亭。 洛荼斯記得,后世的神話研究者通常認為,神話是人間的鏡子,神靈之間的地位尊卑,反映的其實是人類社會的等級體系。 正因如此,神話學歸根究底還是在研究人。 也正是因為這樣,古索蘭的神話中會有神王,有主神與屬神,有服侍神的精靈和妖精。 但是當神話具現(xiàn),似乎并沒有完全復刻人們所認知的殘酷差距。 屬神尊敬主神,卻不必誠惶誠恐,唯命是從。嬌小美麗的精靈為神獻舞,也可以坐在某位神的掌心喝酒,不高興了就氣哼哼飛走,神靈也只能苦笑。 不管這代表神祇之間的等級體系確實沒那么森嚴,還是只是表面的溫情,洛荼斯都為此松了口氣。 帶路的白兔沿著小山丘往上蹦跶,最終竄進一叢比人還高的茂盛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