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不想。

    她要走另一個極端。

    因此需要付出加倍、加倍的努力。

    只有將一切做到極致，才能實現(xiàn)。

    黎緋抬起眼瞼，注視著落地鏡中的自己。

    少女蒼白的臉龐浸透著劇烈運動量過后的汗水，眼神卻是十足的堅毅。

    *

    “怎么是你？！”

    鐘亦煙的好心情一直維系到她見到窗邊的男人，轉(zhuǎn)過頭來時。

    “鐘小姐，你好?！?/br>
    段寒微微皺眉，但仍然保持了良好的修養(yǎng)以及專業(yè)的態(tài)度。

    女孩由于憤怒和震驚突然爆發(fā)的驚叫，吸引來了周圍其他客人的注意力。

    服務生過來，輕聲詢問這位小姐是否有什么需要，實則提醒對方注意談話音量，已經(jīng)影響到了其他客人。

    鐘亦煙勉強隱忍下來，落座。

    “尹先生呢？”

    鐘亦煙問，她心里還報了一絲希望，尹勛只是公務繁忙姍姍來遲。

    然而下一刻段寒便直截了當?shù)卮蚱屏怂南Ｍ?/br>
    從一開始，給她發(fā)短信邀請她前來商談的，便是作為助理的段寒。

    那個手機號在鐘亦煙通訊錄里的備注是尹勛的助理，即使有著救命之恩的前提，她也沒有能夠從那個冷漠無情的男人手里拿到他的私人號碼。

    那天在醫(yī)院里，鐘亦煙糾纏不休，企圖挾恩以報，然而除了最初見到沉睡的男人之外，鐘亦煙沒有能夠再見到他第二面。

    尹勛醒來后，不知為何竟像是對于她這個救命恩人心存疑慮猜忌，后續(xù)的處理交接工作，更是全權(quán)交給了助理。

    收到那條見面短信，已經(jīng)讓鐘亦煙大喜過望，而且助理代為邀約，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來的路上鐘亦煙有多少希望與雀躍，如今就有多少失望和失落。

    鐘亦煙不想在除了尹勛之外的人身上浪費時間。

    明確了尹勛不會現(xiàn)身的事實之后，女孩拎起包便要走，卻被段寒叫住。

    之前的幾次交接已經(jīng)讓段寒足夠領(lǐng)略到了這位大小姐的麻煩之處。

    事實上，如果可以，段寒再也不想同鐘亦煙會面。

    兩天前，尹薇聯(lián)系了尹勛，講述了事情的經(jīng)過。

    雖然黎緋不曾將鐘亦煙提出的賭約放在心上，但那天鐘亦煙對于海德格爾流露出的勢在必得，還是讓尹薇有些顧慮，不知道鐘亦煙會采取怎樣的手段。

    尹薇不想阿黎費心處理這些，因此聯(lián)系了哥哥——本來，海德格爾也曾經(jīng)是他的大提琴，不是嗎？于是尹薇打算借著哥哥的名義幫黎緋解決一個潛在的小麻煩。

    這種事情不需要尹勛親自出面。

    處理這件事的，是尹勛的助理段寒。

    “聽說鐘小姐想要尹先生的大提琴，我來是代表尹先生處理這件事?！?/br>
    段寒有條不紊地冷靜陳述。

    “如果您現(xiàn)在離開的話，就表示……”

    其實段寒是希望這位大小姐踩著高跟鞋頭也不回地離開的，然而這句話里不知道哪個關(guān)鍵詞戳中了鐘亦煙。

    原本已經(jīng)邁開步子的女孩突然轉(zhuǎn)回。

    “你說，誰的大提琴？”

    *

    【夠了！】

    系統(tǒng)幾乎是祈求她停下近乎自虐的訓練。

    【你還不夠熟悉這副身體，不清楚她的極限在哪里……】

    然而少女仍然堅持。

    【正是因為不知道，所以現(xiàn)在我正在探索它的極限?！?/br>
    她其實是通過近乎透支身體的方式，來了解身體的極限。

    舞者身上難免有些舊傷，從前黎緋練舞也是不要命的，好幾次重要的比賽都是打了封閉針帶傷上臺。

    總是有人說黎緋的運氣好，生而擁有的天賦是上帝賜予的禮物，是努力所無法填足的鴻溝。她也承認，芭蕾的確是極為挑剔的殘酷的藝術(shù)。

    然而事實是，一直以來走到今天，她所仰仗的，并不是那些絢爛耀眼的天賦，而是最為樸素和直白的努力，是許許多多自稱毫無天賦的人們，所看不上的努力。

    作為旁觀者的系統(tǒng)告訴黎緋，夠了。

    但是，夠了嗎？

    ——遠遠不夠。

    黎緋對自己說。

    這是一場比賽。

    但是她需要打敗的，從來不是節(jié)目里的選手，而是命題人。

    *

    “夠了！”

    聽完了事情的經(jīng)過，隱忍怒火到極致的鐘亦煙，終于忍無可忍，耐心告罄。

    “你不要再羞辱我了。”

    段寒聞言蹙眉，看著大小姐無理取鬧。

    “我無意羞辱您?！?/br>
    “是嗎？”

    鐘亦煙冷冷一笑，側(cè)過臉龐，看到玻璃映出自己精心的妝容，只覺得諷刺。

    “看到你，坐在這里的每一分一秒，都是對我的羞辱?！?/br>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我們也沒有繼續(xù)談下去的必要了?！?/br>
    不同于鐘亦煙的失態(tài)，段寒從始至終保持著平靜。

    “我來也只是為了告知您，那把名為海德格爾的大提琴，對于尹先生來說是絕對不可以相讓的重要家人，請您放棄那些注定沒有結(jié)果、只會讓人感到困擾的堅持?！?/br>